阮羡本来想在打折特价区买点食材,但季雨眠却十分固执地推着购物车往超市的进口生鲜区走去。 阮羡本想说不用那么讲究。 但想到现在的孩子,特别是季雨眠这种刚刚毕业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尊心,于是闭嘴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季雨眠默默拿了许多阮羡爱吃的进口海鲜,进口水果,进口蔬菜。 而且价格看都没看,跟刚刚在打折区讲价的青年判若两人。 阮羡笑而不语。 没想到季雨眠的自尊心这么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原本以为季雨眠并不是很在乎食材是进口亦或是国产的。 不过也没大的事,等会他来结账就好了。 虽然他是很想整整这小孩,但也不想把这小孩整的倾家荡产。 路过水产区,简嘉树指着生鲜区的生蚝道:“季秘书,我想吃那个生蚝!” 季雨眠抬眸看过去。 只见一个生蚝一百两百不等,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他本想装作没听见,但想到阮羡在旁边看他。 他拿了一个最小的,80一个,心在滴血。 简嘉树沮丧的叹了口气。 他刚刚看见季秘书买一千一斤的牛肉都不带眨眼的,怎么买个生蚝突然就这样了呢? 其实他更想吃那个大生蚝。 或许季秘书是恰好没看见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结账时。 季雨眠购物车里的食材摆的泾渭分明,一边是简嘉树指名要拿的,被普通塑料袋装着,乱七八糟塞在角落里; 一边是季雨眠拿的,而且都经过阮羡同意的,被装在精致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摞了好几层。 而简嘉树刚刚要吃的生蚝,被孤零零装在透明塑料袋,很是随意的塞在了角落。 简嘉树偷偷看了一眼,感觉有些被伤害了。 正巧这时他接到公司电话,说晚上有个饭局,让他去救场。 简嘉树心里难免内疚,是他哭着吵着要去季秘书家里吃饭,结果最后却不去了。 他从来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顿时很抱歉的对季雨眠道:“季秘书,真的不好意思,我有急事不能去你家吃饭了。” “下次!下我一定去你家,我来买食材给你赔罪!” 季雨眠面对旁人的时候,冷峻的脸上一直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似乎只有面对阮羡时,他脸上的表情才会多一点,不过大部分是紧张、局促或者脸红。 可此时,他冷峻的表情似乎也有些许放松,说没关系。 简嘉树想握季雨眠的手,被季雨眠躲开,他只得握着季雨眠一点点袖角,感动道:“季秘书,你人真好!真体贴!我喜欢你这个朋友!” 只是他刚离开,还没走出收银台,就听见季雨眠对收银员说:“你好,这些菜品全部帮我退掉。” 简嘉树回头偷偷瞅了一眼,就发现要退掉的菜品全是他刚刚点名要买的那些。 收银员拿着被孤零零装在袋子里小生蚝,问道:“是要退掉这些吗?” 季雨眠点了点头。 收银员把他指的那些都拿去退了,又拿起一小盒牛排,标价一千五。 收银员道:“这个要退吗?” 季雨眠却连忙把那盒牛肉从收银员手里抢了过来,脸微微有些泛红,偷偷看了阮羡一眼。 有些紧张道:“这个不退……” …… 季雨眠的家住在五楼,没有电梯,上了年代的小区破旧不堪,楼梯扶手上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季雨眠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突然有些后悔。 刚刚在超市看见阮羡,整个人就好似身在云层里,没办法好好思考,都忘了家里很久没收拾过了。 他回过头,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低矮的楼梯间里有些许逼仄,冷峻的脸上却露出些羞愧的表情。 他勾了勾手中的购物袋袋子,“阮总,这里环境有点不太好……” 阮羡穿着矜贵精致,铮亮的皮鞋踩在满是灰尘的楼梯上,身上那种贵公子哥的气质与这格格不入。 季雨眠愈发后悔了。 可阮羡却挤上来,笑得很好看,“季秘书,我想吃一千块一斤的牛排,你快做给我吃。” …… 季雨眠打开门,玄关处只放着一双灰扑扑的掉毛拖鞋,他将放菜的购物袋放在柜子上,又从另一个购物袋里拿出一个精美鞋盒。 里面是一双羊毛绒拖鞋,白色的,上面有一只可爱的棕色小熊。 他拍了拍拖鞋上并不存在的灰,放在门口,抬起漆黑的瞳孔,看向阮羡,有些局促道:“阮总,你穿这双拖鞋吧。” 阮羡笑了笑,他靠在门上,姿态随意放松,“原来刚刚小季是去给我买拖鞋了?” 两人刚刚结完账离开超市,季雨眠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回商场,再回来时他提了个品牌购物袋。 阮羡没想太多,以为季雨眠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穿的有些土,所以给自己买了身新装备。 季雨眠踌躇的点了点头,“家里没拖鞋,只有一双我穿的。” 他又拍了拍拖鞋上小棕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紧张道:“阮总,你……你喜欢吗?” 阮羡仍是靠在门上笑,只是这笑里倏然有了几分别不明的意味。 季雨眠看不懂。 过了会。 他才道:“季秘书,没想到你喜欢小熊啊?” …… 季雨眠的家并不大,是两室一厅的户型,装修也上了年代,但盛在十分干净,可以看出主人很爱惜这个家。 阮羡坐在沙发上,穿着小熊拖鞋。 季雨眠给他倒了杯温水,又翻箱倒柜拿出许多点心和巧克力,随后站在一边,很是紧张的看着他。 点心都是阮羡在办公室常吃的牌子,巧克力也是榛果味的。 阮羡拆了巧克力的包装,放进嘴里。 舔了舔嘴唇道:“很甜。” 季雨眠这才放心去了厨房,围上了黑色起毛的围裙,开始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处理食材。 阮羡摸了摸沙发,是很普通的布艺沙发,上面有股淡淡的洗衣凝珠香味,扶手上还放着一条很旧的毛毯。 小季他是个很节俭的孩子。 这是阮羡的第一印象。 可是小季却为了给他做饭买最好的进口食材,甚至在他要买单时,小季还急得黑了脸。 阮羡很少看到季雨眠黑脸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些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但这种感情是很少出现在阮羡心里的。 他看着脚上的小熊拖鞋,是一个国外的著名品牌,售价一万元左右,足以买下三四十套季雨眠现在全身上下的所有衣服。 他转眸,看向厨房。 只见季雨眠把打折的食品放进了冰箱,厨房台面上都是刚刚买的进口食材。 季雨眠撩起了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把一个新鲜西红柿放在水下冲洗。 听着厨房里流水的声音,阮羡躺在并不柔软的沙发上,可突然有了很沉的睡意。 他手搭在眼睛上,慢慢睡了过去。 …… 一个国际幼儿园的办公室里,身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老师坐在办公桌后,她戴着黑框眼镜,脸上露出殷切的笑容。 “阮先生,宋女士,羡羡是咱们国际幼儿班里最聪明的小孩,别的小孩学不会的英文单词,羡羡听一遍就记住了。他很有潜力,好好培养以后一定大有作为呢。” 年轻的阮长青相貌英俊斯文,他身边坐着一个落落大方的女人,女人保养得当,穿着精致的贵妇套装,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 阮长青激动的握住太太宋代曼的手,对老师道:“羡羡是很聪明,这都是遗传了我太太的好基因,我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太太在带小孩。” 年轻女老师笑了笑,又道:“就是有一个问题有些奇怪,羡羡他不愿意看书。” “不愿意看书?”阮长青有些疑惑道。 年轻女老师点了点头,又对着宋代曼道:“宋女士,您接触羡羡比较多,有没有发现他这方面的问题呢?” 宋代曼转眸,看着站在他们身边低着头,紧张的小手都攥得紧紧的小男孩。 她笑道:“羡羡一直不太习惯看书,一直以来,都是我读书给他听,但他聪明,能理解很多词汇的意思。” 小男孩闻言,松了口气。 他抬起黑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开心的看着自己母亲。 阮长青却在一边着急道:“这可不行,光会听书不会读书,以后还怎么上学?老师,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让羡羡多读点书。” “毕竟我们阮家这么大的家业,还要等着他来继承呢!” 梦的场景变化的很快。 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到了十岁,他依然不爱看书,趴在书桌上,用小熊笔艰难的写作业,作业本上全是他密密麻麻扭曲的字体。 书房外。 父母的声音在争吵。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他有病?!早说有病我们就该早早要第二个小孩!何必守着他一个如今写作业都困难的傻子!!”阮长青声嘶力竭道。 宋代曼穿着宽松睡衣,温婉大方的脸上满是泪痕。 她大吼道:“阮长青!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轻时候我为你堕胎了那么多次!我现在还能生得出小孩吗?!” “可你也不该瞒着我!他有病!而我们阮家不需要这样的孩子!” “啪”的一声,花瓶被摔碎在地上。 宋代曼歇斯底里大吼道:“所以你就去跟别的女人生小孩是吗?你跟那个女人好多久了?!” “什么那个女人?我早让你别胡思乱想了!什么也没有!” “没有?!那这照片是什么!我早就让人查到了!” 书房外响起源源不断的争吵声,桌椅板凳的移动声,花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书房里。 小男孩握着笔在写作文,这是老师给他们布置的作业。 而作文的开头,扭扭曲曲写着这样一行字—— “妈妈常教导我,要做个有用的人,才不会被人丢下。” …… “阮总……阮总……” 耳边传来很轻的声音,阮羡陡然从深陷的梦里醒过来,他用力呼吸,心脏的酸涩感却似乎还残留在四肢百骸,让他反应都有些迟钝。 “阮总,你没事吧?” 阮羡睁开双眸,就看见季雨眠那张英俊笔挺的脸,正担忧的看着他。 阮羡弯起嘴角笑了笑,坐起身,“我没事。” 可季雨眠却按住了他,“你没事,那你怎么哭了?” 阮羡愣住,笑容有些许勉强。 “哭了吗?”他摸了摸脸颊,上面确实有一道泪痕,他笑道:“是我太困了,都困出眼泪了。” 季雨眠仍是不放心,坐在沙发上端详了他好几遍,见他似乎没有说谎的嫌疑,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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