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臻也汗流浃背了。 他余光瞥许风酿。 许风酿依旧看窗外风景,战火成功转移后,就不再参与群聊。 车灯隐约溢进车内,许风酿的脸莹白透亮,神情透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一瞬间方臻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许风酿。 他们两个,以前也有过同坐一辆车的经历。 那时候学校组织夏令营,方臻爱凑热闹,就去了,没想到许风酿居然也参加,而且那个夏令营的老师不知道他们有恩怨,第一天把他们俩安排在了并排。 上车后,两人相看相厌,方臻在外座戴上眼罩睡觉,许风酿在里座戴上耳机听歌,头一天在方臻的视线里,永远只能看见许风酿的脖子。 那时候大巴车上太挤,他们隔不出大裂谷的距离,方臻往他们中间放了一串葡萄。 他没交代压碎葡萄有什么后果,因为他们两个都没越线。 第二天方臻就找老师换了位置。 忽然,警察在过一个拐弯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身向□□斜,方臻没来得及拉扶手,身体直接向左歪去。 两个间隔快有半米的肩膀,紧紧挨在了一起。 方臻被撞得骨头痛,“哎”了一声,抬头时,许风酿正好扭头看他,方臻的额头再次撞上他下巴。 柔软中包裹着硬硬的骨头,肌肤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臻捂住头,眼眶都红了,许风酿下巴同样红了一块,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上的疏离感如烟雾般散去。 警察连忙道:“哎呦不好意思,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辆三轮。”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警察的责任感使他忍不住对三轮车说教。 车内瞬间安静。 “你……你……”方臻倒打一耙,揉着额头,“你不知道躲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彷佛被什么给打碎了。 许风酿反唇相讥,“一个东西忽然向你砸来,正常人都得反应几秒吧?” 方臻呵呵一笑,“我就能躲开!” 许风酿道:“你喜欢吹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喜欢吹牛?”方臻气得瞪眼,“算了,我都懒得说你。” 许风酿轻哂,有股嘲笑的意思,“你每次说不过别人就这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几分钟。 许风酿率先开口:“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早就看出来了。” 方臻不甘示弱,“我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几天我耳边全是关于你的传言,但每次看见你本人,又和传言差那么多……”许风酿道,“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方臻道:“……” 虽然但是,他怎么总感觉许风酿在暗讽他。 “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方臻道,“你在厕所里出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看出来的时间还是比我晚!” 许风酿眯了眯眼,“你确定你看出来了?” 方臻嘴硬,“当然!” 许风酿也没拆穿他,没说刚刚借着警察的嘴试探他的人是谁。 两个人一对上,三十岁成年人瞬间化身小学生,斗嘴的内容无聊又没逻辑,让别人看见,估计会大跌眼镜。 警察终于教育完开三轮车的老人,回到了车上。 刚一开门,就感觉到了里面凝滞的气氛。 这俩人跟刚吵完架似的。 ——比他走的时候还要糟糕。 他是看出来了,这俩小同学肯定认识,不仅认识,可能还有什么过节,但是心地又挺好,哪怕有过节也愿意互相帮助。 警察坐下,“开三轮车的那个老人耳朵不好使,耽误了点时间……我们这就走。” 警察拉着一车的沉默走了。 先到了方臻家,方臻马不停蹄溜了,似乎不想再和许风酿接触一秒。 车窗半开,许风酿目光淡淡地停在他的背影上。 “哎?这小同学是不是落下了东西?”警察惊讶一下,“我看好多学生把书包看得比命都重要,他倒好,命都不要了。” 许风酿拎起方臻的书包,正好能在这里下车,“我去送,您回局里吧。” 警察:“那你怎么回家?” “我家里有司机,可以来接,”许风酿道,“您跟着我回家,反而很麻烦。” 警察明白了,他看许风酿周身沉稳可靠,并没有方臻那么浮躁,放心道:“那好。” 方臻快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书包不见了。 他“卧槽”了一声,连忙下楼,在小区门口和许风酿撞正着。 方臻的脚步放缓了。 许风酿抬起胳膊,隔着一两米把书包扔给他,方臻精准接住。 夜已深,小区里没几户亮灯,连路灯都熄灭了,沉默时整个世界都安静,耳边只能听见夏虫低鸣。 眼见许风酿想走,方臻叫了他一声:“许风酿!” “嗯。” “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兜圈子,有什么说什么,”方臻道,“今天该……谢谢你。” “谢谢”两个字似乎难以启齿,声音比小虫子还小。 许风酿知道,方臻能说出这两个字确实不容易。 “但是,”方臻道,“我们算开始新的一生了吧?这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没忍住在论坛怼人,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又扯一起。我们出事前,我曾经说过,如果能重来,要天天碾压你……也是我嘴欠,说着玩的。” “什么论坛?”许风酿越听越迷惑,鲜少听见他这么郑重的语气,“你嘴欠,所以呢?” “论坛的事你不用管了!”方臻连忙制止,“所以……我真正希望的是,不再和你扯上任何的关系。” 许风酿许久没有说话。 方臻被他的沉默给弄得有些不上不下,“你怎么了?怎么忽然间不说话了?” “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许风酿道,“说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方臻:“你!” 许风酿道:“好啊,我们以后依旧不认识。” 明明是方臻提出来的,但是他听见许风酿答应这么干脆,居然有些不爽。 方臻还想说什么,许风酿已经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方臻手上的书包莫名沉重不少,整条街只有他的脚步声拖拖拉拉。他站在原地,望着楼上他破破烂烂没开灯的家,脑海中出现的不是今天的小混混,竟然是梦中他朝着许风酿扑过去的瞬间。 不过现在,许风酿不是那个许风酿,而他也不是那个懦弱的方臻。 今天在知道许风酿和他一起穿来时,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秒钟,他是开心的。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人也不在,这几天他拒绝想家人相关的事情,而许风酿这个熟悉的人,令他忍不住再次想象家里人发现他出事后是什么境况。 应该是崩溃的。 但崩溃之后,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快就会回到正轨,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而他既然也捡回来一条命,也应该好好生活。 应该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方臻也不太确定。 他难得叹了口气,有点疲惫地往单元门走。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嘹亮的女声,高声惊呼着:“头上!头上!” 方臻抬头,瞳孔一缩。 他反应极快,迅速后退半步,花盆“砰!”一声巨响,在距离他十厘米的地方四分五裂,只差一点就能砸到他。 方臻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向上看。 花盆完全不知道从哪出现的。
第11章 大半夜,方臻也不能骂街扰民,而是回家用座机又一次报了警。 这次出警的是他们附近的民警,立了案做了笔录,等方臻出来鸡都打鸣了。 匆匆吃了个早饭去上学,方臻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学校里的回头率极高。 他趴在教室里睡觉时,同班同学都很好奇,又没人敢问,都互相使眼色憋着。 “怎么回事,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通宵上网?有人在网吧看见过他吗?” “季启民什么时候销假回来啊?他要是回来就可以直接问方臻了。” 方臻不知道季启民是谁,也懒得知道。 他在断断续续的做梦。 梦中的内容越来越过分,之前还是只是“方臻”抱着许风酿蹭,后面直接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勾引,“方臻”也越来越主动,脸皮越来越厚。 在一个放学的黄昏,“方臻”引着许风酿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随后,咬住了许风酿的指尖。 他又用那种含情脉脉、渴切的眼神盯着许风酿,舌尖若隐若现,眼中好像噙着泪,脸颊涨红,羞愧但义无反顾。 许风酿居然没把手抽走。 他甚至顺着“方臻”的力道,搭在了他的脖子上,手掌缓缓收紧,好像下一秒就要掐死“方臻”。 “方臻”的脸色涨红,到后面隐隐发青,但依旧顺从地任由许风酿收紧力道。 许风酿松开了手。 他险些把“方臻”掐窒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冷冰冰的,方臻都怀疑他是不是被“方臻”给缠烦了,真的起了杀心。 下一秒,“方臻”又一次扑进许风酿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他半个人都要坐到许风酿的腿上了,像只和主人撒娇的猫。 但又小心翼翼的,没真的让两人的距离太亲密,防止许风酿把他推下去后,他摔的太难堪。 “方臻”问:“许风酿,我能亲亲你吗?” 方臻直接给吓醒了。 他刚抬头,就撞上了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方臻:“……” 一波更比一波强。 班主任在班内环顾一圈,成功把学生们搞得噤若寒蝉后,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扔下一句:“方臻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 办公室里,班主任把手机递给方臻,“今天一大早,就有警察打电话过来,你自己打回去沟通吧。” 方臻接过来,通过最新来电找到了号码。 他当着班主任的面,和电话里的人沟通了几句。 结果很遗憾,警察调了监控,又分析了花盆掉下来的角度,最终得出来结论——花盆不属于那栋楼上的任何一户,而是从天台上掉下来的。 方臻问:“那就是有人故意从阳台上推下去的?” “天台的监控也没看见任何人,”警察道,“所以,花盆要么是时间久了质量变差,从台子上歪下去的,要么是被……风吹的。” 警察自己都觉得离谱。 方臻也觉得离谱:“风吹的???” 警察道:“我给你把监控内容截过去,你自己看吧,总而言之,并没有人高空抛物,我们这边只能结案了。” 微信上截取了花盆掉落的瞬间,方臻看了半天,发现确实是那花盆自己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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