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凭感觉做事的人。”他抬手,小黑豹便一跃而起落到他的手心里, 顺着攀上肩膀趴在他的颈后。 小小的一团盘在白皙细腻的颈间,像一条顺滑的毛绒围巾。 祁返低声试探:“那你对我什么感觉?” 盛枝郁抬手将小黑豹拂到颊边的长尾巴轻轻拨下, 哼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明明只是随意自然的一个动作, 但落到祁返眼里, 他能看到的只有被黑色尾巴衬得格外白皙的面颊, 粉色晕染的指尖,还有笑起来时水光润泽的唇。 偏偏这样可口得跟小蛋糕似的一个人, 是哨兵。 “只是随口问问, 就胆子大?”祁返心神微晃, 随着本能主动靠近, 凑到那张漂亮的脸蛋之前,“那如果我说, 我还想吻你呢?” 盛枝郁向来知道眼前这个人行事不考虑后果。 敢和领队呛声,敢招惹高级哨兵,敢只身一人潜伏在军部之中。 可是他没想到祁返会逾矩到这一步。 长如鸦羽的眼睫拢下一片暗色,盛枝郁非但没有退开距离,反而抬手一把抓住了祁返的领口。 然后用力拽落。 颈部被衣领扯出的微微痛感让祁返眼眸轻眯,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克制地停在了盛枝郁面前。 ……怎么,表白太突然了,让小队长生气了么? “为了接近我,能做到这一步吗?”盛枝郁近距离地观察着这张脸,敛下的眸光慢慢染开冰凌,“那你还挺能为了目的牺牲自己的。”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眼前的人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是真实目的被戳穿了。 他手腕微转,正打算把人推开,腕骨却被祁返抬手握住。 “有很多人,为了所谓的目的像我这样接近过你么?” 祁返克制着指尖的力道,但一想到自己指腹触碰过的皮肤曾经被那条颈环缠绕,更加隐晦的情绪就不断涌现。 ……盛枝郁明明对别人的警惕心那么重,明明知道别人的接近多是另有目的,但是他就能这么全心全意相信盛懿? 盛枝郁没明白他这股莫名其妙的怒火从何而来,蹙眉看着眼前的手:“松开。” 祁返淡薄的眸色愈发寒凌:“不松。” 也许是他的情绪和平时太不一样,趴在盛枝郁肩头的小猎豹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地皱起了鼻子,朝他露出两颗尖牙。 先前的所有暧昧,仿佛即将耗尽。 已经逼近警戒线,盛枝郁正准备随时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向导动手时,跟前的人却倏然卸下了力道。 祁返别过脸,似乎很不甘心地咬过嘴唇,半晌才低声:“你到底被多少向导示好过?” “……”盛枝郁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这种重点侧偏的对话方式,“我们不是在聊很严肃的话题么?” 比如这只向导的来历,目的。 “我看起来很不严肃么?”祁返视线紧随着他,“什么年纪,什么精神体的向导,因为什么接近你,做过什么事,你的精神体对他是否友好……这些问题不严肃么?” 盛枝郁静默两秒,额角跳了一下。 这样的问题,好熟悉。 好像他在第一军区毕业前,身边那些已经配对的哨兵向导的对话。 什么在前线的时候不许多看别的向导一眼,不许别人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不准随意释出精神体…… 盛枝郁向来都把这些当成无聊的玩笑过耳就算,毕竟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盘问。 还是被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向导。 可偏偏眼前这人的表情认真,完全不是在开无聊的玩笑。 他慢慢转动手腕,将祁返的指尖一根一根地从皮肤上剥离:“在质问我以前,是不是应该由你先坦白?” 毕竟盛枝郁对眼前这个人,除了那份顶替的档案,一无所知。 话音落下之后,只余寂静回荡。 他早就知道刚刚那些所谓的问题是眼前这个向导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冷冷笑了一声,准备离开。 却在转身的时候,被祁返扶住了腰。 那只宽大的手沿着刚刚跳舞时的位置落下,又辗转到后腰。 因为盛枝郁对他戒心很重,所以处于半释放精神体的状态……而偏偏,尾部是猫科动物的性/感带。 猝不及防地被触碰到敏/感的地方,盛枝郁僵硬在原地来不及反应。 那双玻璃似的眼睛里似乎又泛了点水意,一下就让祁返想起他意识不清情绪失控的晚上。 明明长得那么乖。 然后,微冷的指尖控住了盛枝郁的下巴,祁返将唇压落。 意料之外的吻,一触即离。 祁返在后退的时候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嗓音低哑:“祁返,二十岁海洋系向导,我现在的目的是……你。” 也许是吻太突然,也可能是因为后面的坦白,盛枝郁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没有动。 祁返刚表白完,本就有些意犹未尽,眼下被这双漂亮的大眼睛这么看着,心绪微晃,抬起他的下巴又准备重新吻下去。 盛枝郁这次反应过来,立即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男人的半张脸被遮盖,唯剩的一双琥珀瞳便被衬得格外显眼,偏偏他还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吻落在盛枝郁的掌心,然后眯起眼睛笑。 盛枝郁的耳尖瞬间烫红,但他脸上却维持着该有的凶狠恶意:“你找死。” 祁返一双眼睛立刻撤了笑意,微垂眼尾转作可怜兮兮。 盛枝郁刚以为他是知错了,结果掌心就划过一道温热湿滑的触感。 ……他被舔了一下。 “祁,返。” 盛枝郁几乎是咬着牙根把他的真名念出来,随后捂着他半张脸的手一下用力,改成掐住他的颊边。 祁返微微吃疼,但抱着盛枝郁后腰的手却不肯松开,由他施暴,又持续挑衅:“为了目的可以接近你的向导不少,那做到像我这一步的又有多少个?” 没有向导敢挑衅他到这个地步。 所以祁返是第一个。 而正因为这是毫无规矩毫无分寸的第一个,盛枝郁才会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 他瞬间扣住腰侧的手,反折之后,凭借哨兵的体力优势将祁返推开,又拽着他的手臂将人翻了个身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力道很重,地上的树影都摇曳得模糊。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盛枝郁觉得自己用了几乎要把他的手臂卸下来的力气,可是眼前这个向导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挺有能耐。 正当他想继续用力,祁返却开口了:“六十九前队长的死,很蹊跷,我在调查。” 盛枝郁动作微顿。 “你不是军部内部的人,你怎么知道蹊跷?” “末世后的边防军都是由低级哨兵组成,而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低级哨兵失踪,这些人的名字,军部内又有多少人知道?” 压制在身后的力气徐徐抽离,祁返闭上眼睛咬牙忍下了呼痛的冲动,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盛枝郁嘴唇微抿,随后道:“没人能保证污染区在净化期间不会出现意外,有耗损率……是正常的。” 有些污染源需要反复清杀净化,哨兵为了最后的人类安全,自然是要随时作出牺牲的准备。 毕竟他们是军人。 祁返垂眼,无声笑了一下:“原来军部把那些意外丧命失踪的哨兵称为,耗损率?” 还真是相当冷酷的一个专业术语。 小队长脸色沉冷,没有回答。 祁返轻转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捏得发红的手腕:“那么小队长,你们把这个耗损率定在多少算正常呢?” 盛枝郁回忆起自己去年在盛懿手下跟队时看的各项数据……军部的文档他或多或少都有看过,唯有这一项只在盛懿手里。 也就是说,每年因为驻守污染区而意外丧命的哨兵数量,只有盛懿一个人知道。 换句说法,如果盛懿希望某个哨兵死…… 不对,就算是低级哨兵,也和他哥没有交集,他哥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他们送命? 这个设想太过可怕,盛枝郁竭力止住了深思的念头。 他重新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所以,你准备调查盛懿?” 祁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祁返就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和盛懿站到了对立面,小队长会帮谁。 第一次交手的时候,盛枝郁几乎不对陌生人留情,他就知道如果这个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会相当不妙。 见他不打算回答,盛枝郁哂了一声:“你刚刚说你的目标是我,骗我?” 祁返垂眼轻笑:“不算。” 如果盛枝郁是盛懿那一边的,那就不算骗。 盛枝郁当然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回过头。 守在身旁的小黑豹很快跟上他的想法,从祁返身侧绕走,跟着主人离开了水潭边。 那支只跳了一半的舞,就这么没了后续。 模拟场只剩下一人,寂静重新交织密布。 祁返走到池边缓缓附身,伸手掬起一捧水。 刚刚已经奄奄一息的小水母在他的手心漂游了两下,又渐渐恢复了生气。 祁返眸色低垂,思索出神时,身边的草丛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转眸一看,一颗圆圆的黑色脑袋从草里钻了出来。 小黑豹眨巴眨巴眼睛,张开嘴朝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脑袋往他这边靠了靠。 这是,求蹭蹭? 祁返先前沉闷的心情忽然好转,将掌心落下,轻轻抚过。 小家伙还在,那就证明着盛枝郁还没离开模拟场……小队长还有话想和他说? 他一时分神,没有留意到指缝之下小黑豹逐渐转变的眼神。 小家伙敷衍地蹭了他的指头两下,然后找准虎口,迅速地露出獠牙。 “嘶……”祁返吃痛,却没有推开小家伙。 小黑豹在他的手上留了两个血洞,然后才用粉嫩的小舌头舔去血迹,装模作样地朝他哈了一下。 然后一头钻回草里,窸窸窣窣地消失不见。 祁返留在原地,看着鲜血蔓延的手心,没忍住轻笑。 舔他一下,还两个齿印。 小队长真记仇。 * 元旦之后,训练恢复如常。 六十九比以往更早一个小时收到集合的通知,十二个哨兵很快整齐地列成一队。 祁返刚站好,身侧的薮猫就凑了过来:“昨天真可惜啊。” 祁返:“什么?” “舞会的事儿啊。”薮猫遗憾地叹了口气。 舞会上他们没见到小队长,便也没了邀请的兴趣,就在中央礼堂吃了点东西聊了会儿天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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