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祁返低声问:“需要我忽视那只小东西吗?” 盛枝郁抬手,细长的指尖戳到小黑豹的脑门中心,然后用力地把那颗小豹头摁回自己的身后。 小黑豹哼哼唧唧地趴在他的脖子上。 确认小东西不会掉下来,盛枝郁才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刚刚酝酿起来的气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至少这个哨兵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更多是笑意。 盛枝郁起身准备退开距离,手腕却被跟前的人轻轻扣住。 “检查不继续了吗?”祁返含笑望着他,“不是担心我感染神经毒素,牵连整支队伍吗?” “因为我想起来,现在的毒素检测还有一种方式。”盛枝郁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采血试剂扔到他跟前,“自己戳指头。” 祁返看着落到跟前的试剂,因为那条蛇毒性不强,所以测试的试剂是基础版。 戳破指尖后将血迹染到试纸上等待结果。 他抬眸瞄了一眼,盛枝郁正面朝着窗外没有看他,于是祁返掌心微转,将染血的指头抹到试纸上。 这血,是他在污染区搀扶那个昏迷的小哨兵时沾到的。 看着试纸渐渐显色,祁返笑着回头:“队长,好了。” 盛枝郁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走试剂扫了一眼。 蓝色,无中毒反应。 而血的味道……很显然没有半点向导素。 “行了。”他声音随意,“回去吧。” 祁返正打算应好,却从那轻飘飘的三个字里品出了一分烦闷的情绪。 还有点失望的苦涩。 他想到了什么,笑着回眸:“那队长呢?” 盛枝郁正在想事情,没明白这人为什么不走,更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所以蹙眉回头。 “队长也进瘴区了,是不是也该做个检测……或者找个向导安抚一下?” 回应这句关心的,是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普通哨兵?” “越是高级的哨兵,越需要向导的定期安抚。”祁返笑着说,“不然队长你的哥哥,也不会特意派一个向导过来了不是吗?” 锐利的武器,不是使用之后才需要维护,而是需要定期保养,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 枪械如此,高级哨兵也同样。 盛枝郁想起厉医生,嘴唇微抿:“不用你管,滚出去。” “好的,队长你保重。” 祁返笑着离开了医务室。 盛枝郁听着他脚步声远离,那点压制的烦闷才彻底燃起。 他分化之后,盛懿就给他规划好了一切,即便匹配度不高,他哥也会每半个月亲自对他做精神安抚。 就是为了让盛枝郁有一个稳定规律的安抚期,避免成为一个容易失控的哨兵。 眼下他来四区已经十天,距离上次安抚已经过了十八天,是有点焦躁。 但盛枝郁怀疑,自己这种情绪是因为他闻到了祁返身上的向导素的原因。 如果他没猜错,自己和这位向导的匹配度也许……会比他过去遇到的向导都高。 啧。 盛枝郁烦躁地揉了下眉心,随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药。 这是他哥为了避免他“拆家”而给他准备的药,以前盛懿出行任务无法按时回来,就会给盛枝郁安排。 成分里有盛懿的血。 盛枝郁从前对其中的血腥味还有些排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该吃药了,盛枝郁把玻璃盖子轻轻推开,指尖正想把里面摆放齐整的药取出来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却按在了盒子的边角上。 他没有拿稳,盒子就这么被小黑豹按翻,胶囊四散在地。 声响不小,小黑豹却没有半分惊慌恐惧,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小爪子收拢在前,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药粒。 盛枝郁俯下身要去捡,指尖却迟疑地悬停在药上。 精神体和哨兵意识共通,小黑豹打翻了药盒,代表着盛枝郁的意识。 他不想吃。 可是,为什么? 明明已经过了的排斥厌恶期,为什么会在现在复发? 良久的沉默后,盛枝郁还是捡起胶囊吞服而下。 现在不该是被个人喜好左右的时候,他在军区范围里,一旦失控牵连的就是所有哨兵。 收拾好药盒,盛枝郁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碰见一道人影。 是去而复返的七分。 盛枝郁反应及时,后撤退开距离才没有和跟前的人撞上,他蹙眉对上那双琥珀色的视线:“你怎么回来了?” 祁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轻声:“刚刚队长在帮我做检查的时候,好像太粗暴了。” 这人用词有些轻浮,盛枝郁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你在胡说什么……” 跟前的人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细长的指尖沿着喉结落下,点在了领口上。 那件军装的领口处,只有崩坏的线头。 “你把我扣子扯掉了。” “……” 盛枝郁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动作,好像是有扯他领口的嫌疑,但……军装的质量这么差吗? 他抬起眼睫,跟前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抬起了手。 “谢谢队长。” 盛枝郁看着他细白的掌心,不明所以:“谢?” “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队长好像在捡什么东西,不是我的扣子吗?”祁返问。 谁闲着没事干帮你捡扣子。 盛枝郁压住了隐隐的怒意:“没看到,自己找。” “好吧。”祁返轻侧过身,在盛枝郁和他擦肩而过时,放轻了声音,“抑制类的药物伤身,队长最好还是少吃。” 盛枝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清理污染区的任务结束后,上级部门就各组的完成情况进行评估。 六十九队因为表现出色,还获得了特别嘉奖。 盛枝郁是在任务结束后第三天的晚上收到奖励通报的,不是由广播通知或者电话传达,而是他哥本人亲自到四区。 晚练结束后,盛枝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坐在他位置上的男人。 盛懿正在看着他的军务日志,听见动静时才抬头,含笑看着他:“怎么看到哥哥一点也不惊喜?” 盛枝郁垂下眼,握在门把上的指尖加重了力道,又满满松开:“你怎么来了?” 盛懿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他知道盛枝郁性格内敛,不喜欢外显喜怒,所以很多情绪得从细枝末节却观察。 小郁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抓点什么,压制住情绪后才会松开。 “来看看我的宝贝弟弟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拆家,有没有想哥哥。” “顺利,没拆。”盛枝郁走到桌前,平静地把他刚刚在看的工作日志抽出来,“不想。” 盛懿低声笑了,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大半个月,一点都不想你哥?”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触碰,盛枝郁却在今天莫名泛起了排斥感,他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忙。” 盛懿的手抓了个空,眸色浅了三分,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嗯,听说这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遇到了检测疏漏的污染源,但六十九没有再擅自行动而是先上报了,不错。” ……其实还是擅自行动了。 盛枝郁没有反驳。 “不过,我听两个导师反应,你好像和他们有点摩擦?” “摩擦?”盛枝郁抿过这个字眼,才想起是什么一回事。 任务结束那天,那两个导师找过他,为冒犯他的话道歉。 盛枝郁没有接受,而是提了要求——谁先惹事谁道歉。 言下之意是要他们带着那个鬣狗小哨兵去向袁羯三人道歉。 盛懿看着他的表情就猜到那天的不欢而散,轻叹:“二区的小哨兵都是直输军部的人才,说不定哪天就是你的下属了,没必要为一群刺头和他们结梁子。” 盛枝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都是军部的人,怎么就一部分人不好结梁子,一部分人就不值得维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盛懿无奈地看着他,“六十九毕竟只是你练手的一支队伍,不必那么上心。” 说着,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到盛枝郁身上。 因为要晚练,所以他穿的不是平时的正装而是迷彩裤和短袖,身型被勾勒得很清晰。 已经不是当年刚捡回来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了。 十年么,真快。 盛懿眯了下眼,要不是上面那群老东西压着,他是想过直接把小郁提到身边护着养着。 放着不管,家养的乖乖小猫总会被带野的。 盛懿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察觉到盛枝郁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变。 他拉开了另一张空闲的椅子,坐下:“哥。” “嗯?” “你知道我刚接手六十九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服我吗?” “因为他们是刺头,本身就不服从命令。” “是因为他们觉得新队长是个少爷官二代,拿他们当消遣时间的玩具,晋升的踏板。”盛枝郁翻过日志,淡淡地哂了一声,“原来我还真是个特权咖。” 盛懿眸色沉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那么哨兵之间发生矛盾了,我让犯错的去道歉有什么不合适吗?” “小郁。”盛懿的语调沉了下去,“你的情绪不太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先前只是隐隐翻涌的烦闷好像在这一刻被点燃,盛枝郁的短靴踏落在地:“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如果盛长官是来关心私人问题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盛懿嘴唇抿起,似乎是意识到对话再进行下去就会发生争吵,便从桌前起身。 “今晚我是抽空来看你,回去还要汇报任务,如果你觉得生气,我三天后再来。” 出门的时候,盛枝郁也没有起身送他。 盛懿垂下视线,给他带上了门。 那个鬣狗哨兵惹出来的事,他还是知道前后的,也确实不觉得是一件什么大事。 因为后天用催化剂觉醒的哨兵,本来就是一堆注定要被抛弃的牺牲品,他们和先天觉醒的哨兵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他的弟弟似乎多了些无用的正义感。 办公室外的灯每隔十米才有一盏,光线渐渐暗,拢在盛懿的轮廓上,添了三分阴翳。 他摸出通讯,拨了一个号码。 那段很快接通。 “盛先生。”厉医生的声音很快传来。 “嗯,小郁他这段时间有去找你安抚吗?” “没有。”厉医生的嗓音溶着笑意,“您不是很清楚吗?小郁和他的精神体都不喜欢接触其他向导。” “更何况,您派我下来,不是为了防止有居心不轨的人接近小郁吗?” 这一点,简单得连盛枝郁都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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