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返的精神体是……幻想种,人鱼。 盛枝郁定定地看着暗河对面的人。 祁返腰背挺直,表面故作沉静,实际上鱼尾还颇有心机地不断浮水牵起涟漪。 装模作样的程度,堪比孔雀求偶时的开屏。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人鱼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有多强,却还是很不诚实地用言语上的花招拉低了盛枝郁的期待值。 ……主要是期待越低,惊喜越大。 他想看盛枝郁露出被惊艳的表情,哪怕是一丝也好。 然而前戏做了那么多,站在对岸的小哨兵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错愕,震惊,或者是痴迷。 唯一出乎意料的动作是……他吞咽了一下。 等等,吞咽? 祁返再看了一眼,盛枝郁却别过脸,抬手轻掩嘴唇欲盖弥彰地咳了一下。 “祁返?”他试探地问。 本能忽然察觉到莫名的危险,祁返犹豫片刻:“……是我。” “你能过来吗?光线有些暗,我看不清楚。”盛枝郁说。 光源已经耗尽,他自身的光确实不足以让盛枝郁隔着这样的距离看清。 祁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选的出场地点,也许直接出现在盛枝郁面前更能有冲击力。 他重新落水,遒劲的鱼尾轻轻一拂,很快就游到岸河的另一侧,盛枝郁的身边。 他透过被净化的水面看着在岸边等候的人,只见盛枝郁并没有露出什么像刚刚那样盯着猎物般的表情。 也许只是光线晦暗不清造就的错觉? 祁返破开水面,星光覆落的眸徐徐睁开,才发现盛枝郁不知什么时候俯了下身,就在河边等他。 而这个距离,祁返也看清楚了——盛枝郁的视线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到他的脸或者赤/裸的上半身,而是一寸寸地扫过水下的鱼尾。 然后,他腥红的舌尖舔过唇面,露出微尖的犬齿。 一双黑色的竖瞳映出了本能的猎食欲,细长的尾巴在身后跃跃欲试地晃动。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 都馋他的鱼尾巴了,还说不是小猫咪。 精心准备的出场在另一个层面达到了引诱的效果,祁返轻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么,你要吃了我吗?” 盛枝郁想了想,慢慢低下头。 祁返看着这张缓慢凑近的脸蛋,先前的平静忽然跟着水面一起摇曳了起来。 ……盛枝郁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便受本能驱使,也不大可能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来。 祁返以为他的凑近,是在回应自己刚刚故意拖延的出场。 毕竟盛枝郁确实是个喜欢以牙还牙的小傲娇。 所以,祁返完全没想到,盛枝郁会嗷呜一口咬在他的耳鳍上,还用尖牙啃了啃。 祁返忍住了躲避的冲动,低声问:“……你是真的在尝味道吗?” 盛枝郁含糊地道:“不是。” 可是看着就是很好吃。 耳鳍太薄了没什么味道,盛枝郁便伸手抬起了祁返的下巴,随后下一口品尝的味道就落到了他的下颌。 小猫咪咬住了他的脸颊。 浅浅地留下了牙印,又低头咬到了脖子,肩膀。 随后,祁返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不安分的爪子捏了一下。 至此,他才确定,盛枝郁确实是在仗着本能作恶。 于是下一秒,人鱼瞬间搂住了他细软的腰肢将他拖入水中,报复一般咬上了他肆意作坏的唇。
第073章 盛枝郁反应极快, 在被带下水的时候就伸手攀住了祁返的肩膀。 其实祁返也只是想把他抱下来,结果小猫抱得太紧,他反倒差点一起落到水里去。 盛枝郁察觉到他的踉跄, 在接吻的间隙狠狠地咬了一口祁返的舌尖,低声道:“不准把我摔下水。” 祁返低声轻笑, 鱼尾浮水, 很快重新保持稳定。 他说:“可是你昏睡的时候反复高热出了很多汗, 不打算洗洗吗?” 盛枝郁指尖徐徐用力抓握,却忽然意识到祁返现在上半身是裸/着, 触到哪里都是肌肤相贴。 好在没有僵持太久, 因为祁返在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之后, 便轻轻地把他抱到岸边。 裤腿已经浸湿大半, 盛枝郁蹙眉垂眸想去把衣角拧干,祁返的双手却落到了他的腰侧,慢慢地将他环住。 “真的不洗一下么?这片水域被我净化过, 有轻微的疗养效果,能加速伤口愈合。” ……他本来打算用受伤了不能碰水去拒绝祁返。 水里的人饶有耐心地看着他, 细长的指尖还轻轻捧起沁凉的水, 低声道:“洗么?” 猫科动物本来就爱干净, 盛枝郁经历了坠崖和高热, 身上本来就不是很舒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看到祁返站在主导方。 事事由他邀请主动, 就好像显得自己有多保守。 于是祁返就看到盛枝郁垂下眼, 一言不发地解开了作战服的纽扣, 把衣服一件又一件褪下。 “洗。” 一个字的回答, 就搅浑了他先前的从容悠然。 他以为盛枝郁不会答应,自己就能退而求其次地帮他擦擦身子。 可是真的看到盛枝郁一件件解开衣服, 露出精瘦的腰腹,白皙的皮肤时,倒是他先受不住。 总觉得,有些眩晕。 他低头后退,避让地垂下视线:“那你注意脚下,不要走太深。” 他们之间的主动和被动,大胆和羞怯好像维持着某种守恒定理,只要有一方出格,另一方就会回退。 盛枝郁解开了缠绕在腰上的绷带,一点点浸入净澈的水流,微微的冷意和刺痛之后,伤口处的粘稠和隐痛渐渐消失。 他靠到岸边的石头上,沾了水的黑瞳有些湿润。 水域是海洋系生物的栖息地,在祁返眼里也算是某种象征着边界的区域,而现在自己喜欢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浸泡在水里,某些隐隐的躁动仿佛被唤醒。 他表面沉静地稳住自己的心跳,随后鱼尾轻摇,悄无声息地靠近。 但在刚刚停到盛枝郁身侧,就见他轻声开口:“在来六十九之前,你还调查过什么?” 祁返看着他被水流沁湿的后背和洇染的眼尾,心中微微摇曳。 “调查过挺多的,几乎每一个偏远的任务我都有随行。” “你不怕被发现么?” “怕就不会去调查了。” “……所以你查到什么?” “第一批使用催化剂的哨兵基本已经到寿命的尽头,盛懿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得无知无觉,所以不管他们的异化程度如何,都会被打成污染源进行清除……但有一部分的哨兵,并没有完全异化。” 盛枝郁顿了顿,随后似意识到什么:“也就是说……有一部分哨兵其实还有救?” 近距离感受到哨兵的情绪变化,祁返又一次地肯定了盛枝郁和盛懿的不一样。 他笑了笑,但依然遗憾:“只能算苟延残喘。” 要阻止这部分低级哨兵的异化,需要向导用大量的精神力去稳定。 ……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去挽救,但因为一切都由盛懿掌控,所以他们只有死这条路。 毕竟那个人从最开始就把接受了催化剂的人当作“牺牲品”。 “所以,”盛枝郁回过头,“还有幸存者吗?” 祁返望着那双纯粹的黑瞳,轻笑:“你想做什么?” “做我能做的。” 祁返怔了一下,后知后觉这轻飘飘的五个字有怎样的重量。 他唇角稍挽:“你不是被盛懿养大的么?为什么好像没有什么犹豫和挣扎?” 犹豫和挣扎,能比得上是非对错吗? “我只是被盛懿捡回去,不算是被他养大。”盛枝郁别过脸。 从第一次和盛懿见面开始,盛枝郁就隐约地察觉到,盛懿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因为军部要务繁忙,所以盛懿和他相处的时间严格来说并不长,但是他却好似很热衷于“哥哥”这个身份。 捡到了盛枝郁之后,他像是某种病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找到了宣泄的容具,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盛枝郁知晓他做的一切,只不过因为“救命恩人”的前缀,选择默许,随遇而安。 因为并不在意,所以盛懿是怎么看他的都没有所谓,他只要做自己就行。 可是现在……盛枝郁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祁返对上他的视线,略微一怔,随后轻笑着贴近:“为什么这么看我?” 盛枝郁回头抽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祁返眉梢微挑,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抚过盛枝郁的脸颊:“对你的向导也要这么隐瞒么?” ……你的向导。 听起来平平无奇,细思却再暧昧不过的身份。 好像自愿套了个从属的颈环,并且将其中一端递到了盛枝郁的手里。 盛枝郁别过脸躲开他的指尖,冷淡地哼了一声:“你好像很擅长说这种话。” 祁返视线描过他的轮廓,随后才徐徐笑开:“怎么会呢,我到这么大只有过你一个恋人。” 更进一步地明确了自己的身份。 盛枝郁蜷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收紧,依然抿唇不语。 但身侧的人却好像找到了探问的契机,问话随声而来:“那你呢?在我之前,你又有过多少个向导?” ……盛枝郁有没有过向导,塔里记录在案,明明只要翻阅一下资料就能查证的事情,祁返却要听他亲口回答。 而答案当然是没有。 盛枝郁从没对任何人感兴趣过。 但。 “向导的话……只有你一个。不过进过我精神图景的,还有盛懿。” 精神图景是哨兵最隐秘的地方,象征着内心世界,也是供精神体修养活动的区域。 除了紧急情况下的安抚疗愈,若没有哨兵的许可,向导一般情况下是无法连接的。 那大概是刚觉醒不久的事情,盛枝郁在实战的场上受伤,精神体有些暴走的迹象,盛懿本来是想给予安抚,但因为小猎豹排斥他,所以他强行进入了盛枝郁的精神图景。 祁返的眸色暗了暗。 他知道盛懿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又对盛枝郁有这么强烈的控制欲……没进入过盛枝郁的精神图景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心口现在还是会蔓延起无边无际的嫉妒和隐怒。 因为要调查催化剂和拯救异化的哨兵,出于救人的目的,祁返也进过别的哨兵的精神图景。 低级哨兵的精神图景没有高级哨兵那么宽阔辽源,但大多都是象征平静美好的回忆,也是内心深处最柔远的地方。 但盛枝郁的精神图景只有一片狼藉,代表着他的精神世界里其实有一道很重的创口。 盛懿看见过这样的景象,却从没想过帮小郁抚平过去,而是任由他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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