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闭上眼睛,伸出右手拍了拍被子:“安啦,安啦,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想太多哦,我要睡觉了。” 【嗯,我知道。】 【睡吧。】 可是,临到小宋吟今晚第二次睡熟过去,温悯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他似乎是认为,是因为自己小宋吟才会大晚上跑到那么危险的山上。 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事,他要怎么办? 小宋吟第二天早上睡醒来看见旁边睁着眼的温悯的时候,差点被温悯吓一大跳,他坐在床头缓了会,才伸出暖乎乎的手捉住温悯的手背。 “你不困吗?昨天累了一天。我真的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小宋吟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桌上放着的一袋文冠果,沉默两秒,忽然道:“温悯,你去给他们送文冠果吧,你辛辛苦苦摘这么多,不就是想送给他们吗?” “你去吧,等送完,你应该就能回来好好睡一觉了。” …… 温悯看着比小宋吟大,但似乎对小宋吟言听计从,他从床上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叮嘱小宋吟又喝下一颗退烧药后,拿着那袋文冠果出门。 塔楼和村民们主要生活的村落有一两公里的路程,温悯每次过去都要走上一截路,不过村里的河流却是贯穿几十公里的。 温悯沿着河岸走,很快就在路上看见几个熟悉的村民,他们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着什么。 温悯听着吵,不想再听,可他低下头没走几步,又猛然抬起了头。 这些村民起得早,平日里一到这个点河边就吵得让人烦躁,可不知道是不是温悯的错觉,那些村民今天的吵和平常好像不太同。 他们没有撒稻米向上天祈福,甚至没有带着竹筐出门,他们好似只是单纯聚在一起说着话。 温悯注意到那些村民脸上充满了惶恐,对话之间还总是用手抓挠着身上的皮肤,温悯离得近了,才看见有几个穿短袖的村民胳膊上,竟然长满了眼睛大小的巨疮。 裸露在皮肤外面的红疮都大得离谱,被挡在袖管下面的好像更大,鼓鼓囊囊地撑着衣服,似乎要把布料都撑破。 已经有人受不了,把手伸进衣服里抓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觉起来身上就长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疮,一抓就流脓,可不抓又痒得受不了!” “我家宝宝也是。” 有人应和:“家里的药膏都被用了一遍,可没有一个有用,反而越长越多了,一开始只有脖子和胳膊上有,天一亮,连肚子和后背都全部长满了这种红色的疮!” “而且,”一个男人抓着脖子上的红疮,手指甲一抠,红疮立刻脆弱不堪地破裂,大量的红水一涌而出,“你们看,一抠就会流血。” 男人声音颤抖地道:“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掉?” 旁边的女村民脸色苍白:“哈哈哈,别吓唬自己了,普通的疮而已,估计过两天就好了,忍一忍,别抓他……” 男人控制不住地暴吼:“根本忍不了,你不是也知道吗!!!” 嘴上劝解着,自己手上还挠个不停。 越来越多的人从屋里出来了,小地方的人就是这样,一出大事,找块地,大家聚在一起就能谈,但今天显然村民们脸上都带着焦躁。 温悯皱起眉,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想加快脚步走远。 然而,不远处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众人的惊叫,一声声尖利的叫声引发了群带效应,能看见的人都在跑,温悯下意识朝骚动的地方看过去—— 下一刻,他心中一沉。 河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男人了无生气地躺倒在地,眼皮半阖,露出的一点眼珠正以缓慢的速度逐渐流失光彩,他身上有数不清的血坑,汩汩流出来的血水淌在地面。 ……那人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村里大部分人都长了红疮??” “会死,这种疮会死人的,医生呢?为什么诊所的医生今天不坐诊?” “今早就有人去问过,医生也得了红疮……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痒、好痒、好痒!好想死……” 焦躁一点点传播开来,村子被打破了持续很久的平静。 有人在后退的时候咚的撞上了温悯,可往日会驱赶苍蝇一样骂温悯的村民,今天却把温悯当成了空气,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也对,他们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看样子,身上长了那种红疮的人会特别痒。 温悯静静看了一会,皱起眉,莫名的有些烦乱。 他没有久留,趁着河边上的人都没注意到他,拎着文冠果去了温家。 想到上次被闭门不开的经历,温悯原本想留下沾着字条的袋子就走,可他刚将文冠果放到地上,前面的门缝里就传来了争吵声。 “昨天我不在家,吃的喝的都是你弄给小宝吃的,你究竟给小宝吃了什么,他身上怎么会长这么奇怪的疮?” “小宝乖,我们不挠啊,你看,挠了就会流血……” 男人温声细语地耐心哄了两句,又压低声音喝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是罪人了?我还能给小宝吃什么,我做的都是你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菜!” 女人忍耐道:“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给小宝买其他零食?” 男人:“没有,我什么都没买,你与其浪费时间和我在这对账,不如快点出去给小宝找医生。” “对,对,医生,我去找医生!” 女人大梦初醒,她慌乱地理了理头发,抓起枕头边上的钱袋,几步跑到门边。 然而拉开门刚迈出一只脚,女人顿时僵在原地,她年老的、已经失去胶原蛋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嘴角扯了扯,似乎要说话,眼睛动了动,似乎要睁大。 滑稽地变了好几个表情,女人还是忍住了不做出惊恐的样子,她长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道:“温,温悯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温悯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女人显得有些尴尬,她本能地想要回头找丈夫处理这个状况,脑袋一偏,突然看见了门框上放着的东西。 女人看了眼温悯,将那袋子拿起来,撑开,往里一看,“这个袋子是……文冠果?” 【送给妈妈】 袋子贴着的纸条上,写着这么几个字。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女人显然在思考,温悯冒险举动背后的涵义。 而在她沉默时,温悯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铺着两层柔软褥子的床榻。 男人已经发现这边的状况,但他更挂心床上的温楼,他一遍遍耐心地哄着抓狂的温楼,用湿毛巾帮温楼轻轻擦拭发痒的红疮。 但还是没有用。 温楼痒得快疯了,他一把拍开男人的手,用指甲疯狂地挠着后背上的疮。 血很快从破掉的孔里流出来,温楼躺着的地方变成了一条红褥子,他的痒丝毫没有缓解,温楼抓得更疯狂,然后砰地一声,他从床上跌了下去。 温楼挣扎了一下,用胳膊撑着地面想继续拿手抓,他抬起手肘的时候,脑袋也随着往上抬,于是,一张不似人的血脸就这么对向了大门。 温悯瞳孔微微一缩。 门口的女人终于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又有点不自然地问:“温悯,这些果子是你摘给妈妈的吗……温悯?温悯?你去哪!” …… 温悯飞快地往回跑。 一路上,他的心跳都非常快。 温悯意识到,村子里突然流传开的红疮很危险。 他心里装着事,没上到梯子最后一格,双手已经撑着窗口跃了进去。 塔楼里有些暗,但油灯很珍贵,需要节省使用,所以小宋吟正坐在靠近窗口的凳子上看书。 他的脸白皙红润,被斜照进来的光映得剔透,连浅金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小宋吟晃着双腿,眼睛亮亮地看着腿上放的书。 看见温悯跳进来,小宋吟立刻合上书,高兴地问道:“温悯,果子送出去了吗?” 话音刚落,小宋吟顿了一下。 温悯反身迅速将窗户关上,几步走到柜子前,拿出纸写字给小宋吟看。 【这几天不要下塔楼。】 【向我发誓!】 小宋吟缓慢地眨眼,迷茫道:“为什么?” 他有点为难,“如果不下塔楼的话,我就卖不出去编织品,你也不能出去捕鱼,我们没东西吃了呀。” 【塔楼里还有之前储存的食物,我会做给你吃,不用出去找。】 【所以,向我发誓。】 小宋吟皱皱眉,还有话要说,可他见温悯眼中的催促如利剑一样射出来,表情也很反常。 犹豫一秒,他小声道:“好吧,我发誓一定不会下去。” 温悯一口气轻缓地呼出来。 可是,为什么不让下塔楼呢? 今天出门温悯看见什么了吗?温悯不会忽视他每一个问题的,但为什么明明听见了他的问题,却不告诉他呢? 好奇怪。 温悯,好奇怪。 小宋吟目光挪到旁边的窗户上,一只手着魔地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推开,但就在手掌即将碰到的窗口的前一秒,碗筷磕到桌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回过头,看见温悯举起一张纸。 【该吃饭了。】 小宋吟抿唇,暂时收起心中的狐疑,转身走过去一起吃饭。 小宋吟是话多的人,饭桌上他数次想要开口和温悯说话,可对面的温悯似乎心事重重,那双黑目始终半垂着,到最后小宋吟也只好不说话了。 一顿饭压抑地结束。 下午温悯果真没有出塔楼,而是坐在桌子边看一些科普书,书籍陈旧,封皮的字有磨损,隐约可以看见“工具使用”“教学”等一类词。 再结合塔楼里做工并不算精致的凳子、椅子、台灯,这些用的东西,似乎都是由他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创造出来的。 小宋吟趴在床上看故事书,偶尔拿起水杯喝上两口水。 不用出去卖编织品,可以尽情在家看喜欢的故事书,原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小宋吟总觉得氛围很古怪,让他无法心无旁骛地看。 他看一页,忍不住看一眼窗户,再看一页,忍不住看桌子边上的温悯。 不行…… 他还是觉得,好奇怪。 究竟发生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宋吟一直在床上待了很久,手里不断地在翻页,真正看进脑子的没多少。 他对时间感知模糊,在温悯点亮油灯才恍然发觉外面已经天黑了。 暖黄的灯光充盈四周,宋吟已经快要压不住心里的狐疑,他又翻了一页书,余光见温悯站起来走进屏风后的厨房,立刻从床上蹑手蹑脚站起来。 他脚上穿着棉织袜,走路还刻意踮脚,所以触地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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