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的目光先是看向地面,然后再一点点抬起来,看到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接着又看到劲瘦的腰、洁净的衬衫…… 最后看见霜墨的脸时,宋吟脑子里的警钟骤然被敲响。 他望着霜墨冷淡的脸,表情惶恐,几乎破音地对脑子里的系统说:“系统,他是不是知道我看过了他柜子里的日记本,他要毁尸灭迹?!!” …… 明天是迟晏寒的生日,之前他对宋吟说过很多次,就是想让宋吟记住,然后陪他一起过。 不过宋吟忘记了也无可厚非,迟晏寒早就已经习惯,只要宋吟明天在,那么记不记得都是一样的。 他收完演唱会的尾,便去蛋糕店拿上早早预定好的蛋糕,驱车回了家。 临近家里的时候,迟晏寒踩油门的力道有那么一瞬松了松,因为他从窗户里看见,里面黑黢黢的没有开灯,不像有人在里面。 可能是有事,又或者是在回来路上碰见什么好玩的东西…… 宋吟虽然坏,但从来没有食言过。 迟晏寒将手掌险些掐出血丝,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打电话去询问。 下了车,推开家门,迟晏寒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到架子上,又打开冰箱把蛋糕放进去暂时冷冻,接着便转身准备去厨房做些东西。 宋吟晚上吃蛋糕之前,能先吃点垫一垫肚子。 然而在迟晏寒刚洗了下手时,客厅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迟晏寒后背一僵,手都没擦,湿漉着就走出去开了门。 他滚了滚喉结,张开唇,刚要叫一声宝宝,便在门外两个男人冷漠的表情中收了回去,迟晏寒皱眉道:“怎么是你们?” 他语气中的厌恶溢于言表,见他这副态度,白野也没好到哪去,表情很难看:“你以为我很想来?” 要不是一小时前宋吟懒得挨个回复他们信息,直接在群里说了今晚要去迟晏寒家里,他才懒得进这里一步。 他们虽然暂时因为宋吟和平共处,但并不意味可以眼睁睁看着宋吟和别人情热,宋吟晚上要是去其他男人家里,他们必须在场。 不过,白野单手插兜,往客厅里扫了一圈,语气有些异样起来,“宋吟呢?” 迟晏寒自己也不知道,他声音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躁,不耐烦回道:“大概是出去玩了吧。” 白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和你说?” 迟晏寒回道:“没有。” 宋吟不是一个贪玩的人,他其实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更多时候只喜欢抱着手机躺沙发上玩游戏。 而且胆子也不大,除非意外,晚上十点过后一定不会在街上游荡。 但开完演唱会就不早了,从场馆回到这里也需要时间,或许真在路上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想玩一会再回来也说不定。 迟晏寒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他垂下眼睛走进厨房里。 客厅内的两个男人分别坐在了不同沙发上玩手机,气氛异常的安静,这场面其实很少发生,因为有他们集聚的地方一般都有宋吟在。 他是撒娇,还是发脾气,简单一两句话,都能让几个不太爱说话的男人活跃起来,或是争风吃醋,或是被他气得肝疼,总之很热闹。 现在这个人不在,这几个男人也无话可说,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顾清惟到底是比他们年长几岁,所有的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只沉默地坐在那里看手机。 他点进和宋吟的短信界面,还没打字,就看见上面弹出的群聊里,白野艾特了宋吟,问他去哪里野了,这么晚不回家,要是被他发现又朝三暮四,小心回来打断他的腿。 没过三秒,白野撤回,再次艾特宋吟问:宝宝,在哪里。 见他问了,顾清惟手指一顿,退出了后台。 白野脾气躁,等宋吟回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啧一声,拿起饮料喝完一口,会重重往桌上搁,借此泄露出他的焦躁。 迟晏寒和顾清惟没他那么多动,只是时不时看一眼门口,但时间一长,他们后面看的时候眉心会皱得很深。 晚上九点时,客厅里的三个人都认为,宋吟只是出去玩了,肯定会回来。 直到临近十一点,群聊里还悄然无声,停留在白野最后两小时前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时—— 微微□□坐在沙发上的白野蓦地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去找人。 他感觉不对劲。 本来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顾清惟也骤然睁开了眼睛,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包括后面的迟晏寒,他们每一个人出去时,脸色都是风雨欲来。 他们经历过上次三天找不到宋吟的事,所以临出门前,每个人的心中都绝不会放松。 …… 迟晏寒在公交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卖铺找见宋吟。 当看见那围着枣红色围巾的人,小脸生白地蹲在店门口问老板那箱酸奶多少钱的时候,迟晏寒双腿发软,如果不是扶着旁边的树,大概会直直跪在地上。 但他知道,他对宋吟发不起脾气。 哪怕宋吟一晚上不回信息,在这安然无恙买东西,让他煎熬地找过一条又一条街,最终找到人时,他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宋吟付完款后,提起一箱奶,刚一回头,就看见了外面盯着他的迟晏寒,以及他身后接踵跑过来的两个男人。 他很没心眼,眼睛弯弯地一笑,像屋檐上洁净的雪,笑得很干净,还叫他们:“哥哥。” 白野像按耐不住的炮仗,被一点燃,大步就走了过去,“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信息?” 宋吟见他语气这么冲,有点不太高兴,笑容敛了敛,发脾气道:“手机没电了呀……不许这么和我说话!” 白野从宋吟手里接过那箱酸奶,然后便发现,宋吟拿出来的手机果不其然有个红电量的电池。 他不太能忍住脾气,不过在宋吟面前,他学会了认错,抬手按按眉骨,哑声道:“宝宝我没和你发火,我只是想问清楚,你一个人在外面那么晚,还不回消息,我怕你出事。” 他冲点还好,一软下来,宋吟就有点不知所措,拍狗一样拍拍他,心虚道:“我没事,我以后一定会带个充电宝出门。” 宋吟又拍他脑袋:“哥哥别臭着脸了,是我不好。” 他仰起脸眼巴巴看白野,刚还怒火烧心、想要把所有东西砸烂的白野,居然配合了他这样一个动作,低下头,让他更好摸自己。 不过,他那双桀骜的眉梢依旧皱着,问宋吟:“你中间去哪里了,从场馆回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确定没碰到什么事?” 宋吟收回手,尽量镇定地从白野身边经过:“没有呀,你怎么总想那么多。” 他跑到迟晏寒身边,拉了拉迟晏寒的衣角,“你今晚不是总催我回家吗,我们快回去吧,我都有点饿了。” 说着,他又去看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顾清惟,一视同仁道:“哥哥也一起。” 顾清惟低声道:“好。” 小卖铺就在迟晏寒家附近,所以也不用开车,步行就能回去。 宋吟从后面看见迟晏寒用钥匙锁上车门,眼神不由放空了些,想起两小时前拦住他的男人,在寒风中也穿着一件衬衫的霜墨,告诉他自己要去自首了。 会带着白尚温一起。 来之前打很多腹稿的霜墨,最终也只是抱了抱宋吟,然后又似是而非地望着宋吟,说他妈妈是个好人,他也很好,很漂亮。 宋吟知道他说的是原主妈妈,所以全程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霜墨准备离开之前,说了声“哥哥再见”。 这样看,宋吟确实没出什么事,充其量,只是碰见一场道别吧。 …… 迟晏寒认为今天并不算一个圆满的日子。 他过得忐忑不安,特别不顺利。 即使在演唱会上得到最夸张的应援,得到了许多粉丝的提前祝贺,迟晏寒也无法喜悦起来。 先是在晚上被宋吟的失联吓一跳,再是准备提前检查一下蛋糕却发现上面他和宋吟的小人立牌早已融化,最后又收到经纪人的通知,说准备好的礼物因为突然的暴雨无法送过来。 所有的一切,都相当不顺。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在生日这一天,送宋吟一份独特的礼物—— 早在一周之前,迟晏寒就在筹备,他想送宋吟一个戒指,镶嵌着蓝色钻石。以此告诉宋吟他对自己很重要,他可以戴着这个戒指向粉丝宣告他要退出圈子。 告诉宋吟他可以全身心放在宋吟身上。 转到幕后,又或者去做其他工作。 但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迟晏寒开始对这场生日厌倦起来。 他把有些歪扭的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确保这个蛋糕还不算特别丑,才准备拿着它走到客厅。 就普普通通过吧。 其实他也不算特别期待这个生日。 厨房的一扇橱窗映出熠熠生辉的走廊,迟晏寒端着蛋糕走过时,余光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一颗颗雪粒。 迟晏寒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表,秒针滴滴滴地转,还有几格就要到“12”。 迟晏寒不由垂了下眼,表情空白地望了眼蛋糕上软化的立牌,他能想到,今晚会以一个最无聊的方式结束他的生日。 端着蛋糕走出去,告诉客厅里的几个人,其实今天是他的生日,接着他会看到几个人惊讶的神色,表情尴尬又懊恼。 迟晏寒说不清什么意味地笑了笑。 从外人看来他好像拥有很多,其实他真正想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属于他。 迟晏寒端着蛋糕走出去。 从厨房里出来时,他就已经收拾好了表情。 然而刚走到客厅,他下意识想寻找宋吟所在的身影时,眼前蓦地陷入一片黑暗——客厅的灯被人关了。 迟晏寒微微蹙眉:“宝宝?” 哗啦一声,客厅中忽然响起了打火机轻微擦动的声音,迟晏寒循着声源望过去,就见前面几步远的位置亮起了一窜小火苗,暖黄的光晕向四处扩散,照亮了一张白净的小脸。 宋吟用手围着火苗,抬起脸,对他舔了舔嘴巴笑:“迟晏寒,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迟晏寒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吟,半晌后才模模糊糊地发觉,原来声音是从自己胸口里传出来的。 为什么会跳这么快? 大概是因为,他以为宋吟并不记得今天是他生日。 他已经接受了宋吟并不在意并且很可能会觉得这件事很麻烦的事实,但上天却突然往他嘴巴里挤了一壶甘甜的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他期待的“宋吟祝他生日快乐”,在他无所防备的时候突然发生。 迟晏寒望着那一张在火光中的脸,一时间捧着蛋糕,竟然傻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能说些什么,好像一时之间他将所学过的汉字全部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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