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齐铭对此明显有不同的看法,“众位大人可知,洪水暴发时,陛下的行宫充当了泄洪的作用?” “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众位大人可清楚?”齐铭稍稍停顿了一下,揭晓答案,“洪水为陛下灌满了人工湖,却停在了宫殿的台阶前。” “众位大人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说到这里,齐铭向上一拱手,继续道,“这意味着上天想要成全陛下,这是上天对陛下的赞扬啊!” 众臣:“……” 如此诡辩,众臣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眼看反祭天派占据上风,吏部郎中突然出列道:“可疫病之事又如何说?瘟疫之害,十室九空,这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吗?” 齐铭皱眉,陷入沉思。 之前樊阳县暴发疫病,樊阳县令第一时间就上了奏折,前两日,樊阳县令又上奏折说疫病可治,时至今日,情况到底怎样了,不曾亲身下乡的朝中官员无从得知。 因不知具体情况,齐铭不敢拿此事信口胡诌,竟一时陷入了两难…… 刑部尚书左右看了看,这段时间刑部一直在调查谣言的来源,此时眼看祭天派重新占据了主动,刑部尚书决定奏明调查结果,以此来扳回一局。 然而刑部尚书年纪大了,行动难免有所迟缓,他才抬起一只脚,就被突然进来通传的司殿太监打断了…… “陛下,梁统领请求觐见!” 江存度没想到梁青墨会在这时候回来,而对方刚从樊阳县归来便请求觐见,明显是有事。 就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存度略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人宣进来,眼下勤政殿的情况,多一个梁青墨不多,反正没有人能动摇他。 “宣梁统领进殿!”司殿太监高声通传道。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梁青墨迈步进了勤政殿。 一时间,朝中百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梁青墨身上,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惊讶。 梁青墨作为禁军统领,有御前佩刀的特权,可此时梁青墨不但带着刀,手中还拿着一个奇怪的类似雨伞的事物。 一些官员皱眉,在心中思索此为何物,而另一些官员双眼不自觉瞪大,明显是已经认了出来…… 梁青墨行至勤政殿中央,单膝跪地,双手把伞托举而起:“陛下,此乃樊阳县百姓所赠万民伞!”
第38章 万民伞! 朝中百官被这三个字震住了, 众人无不瞪眼盯着梁青墨手中的伞。 万民伞是百姓颂扬德政,对执政之人表达爱戴的体现,此伞自古有之, 但并不常见。 陛下到底做了什么, 才使得樊阳县百姓送出此伞? 一时间,殿中百官,惊诧的有,怀疑的有, 感动的有,阴谋论的也有…… 想当年, 陛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就传出了乖戾恣睢, 任性妄为的名声,因此朝中想要谋求从龙之功的臣子在选择站队的时候, 无一例外都排除了五皇子。 可世事无常, 谁又能想到最后登基的偏偏就是名声最差的五皇子。 不出众臣所料的是,陛下初登基就在宫中大开杀戒, 暴君的名声就此传开。 可今日, 一把万民伞居然送上了勤政殿。 朝臣们回想曾经,发现陛下好像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妄为。 陛下废除了点卯,独断专行地把早朝时间改到了巳时;陛下还无视钦天监的测算, 固执己见地修建避暑行宫;不仅如此,陛下还让臣子帮忙收集三千佳丽…… 这一桩桩事,怎么看也不像是明君所为…… 百官心里各种想法交织,最后全部转化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万民伞到底是怎么来的? 有关万民伞的来历,梁青墨很快便公布了答案。 梁青墨从公主为百姓送粮开始说起, 说到发现疫病,樊阳县的大夫在医书中找到了治疗疫病的药方。 听到这里,刑部尚书不禁发问道:“什么医书,竟然记录了如此珍贵的药方?” 百官也都被医书吸引了注意力,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如果能得到这样一本医书,健康最起码多了一重保障。 “梁统领可与那大夫交谈过,此书如果能进献给宫里,也算是大功一件。”工部侍郎开口道。 梁青墨神色复杂地瞥了工部侍郎一眼,而后道:“这医书就是宫里流出去的。” 工部侍郎嘴巴微张,惊讶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偷宫中的医书?” 通过梁青墨的描述,可以想象此医书的珍贵,既然是如此珍贵之物,怎么可能会轻易流传出去?定是被人偷拿了,工部侍郎笃定自己的猜测。 梁青墨绷着严肃的表情,回道:“是陛下……” “啊?”工部侍郎懵住了,他怀疑自己耳鸣了,“梁统领刚刚说的是谁?” 梁青墨向上瞟了一眼,面上显出恭敬之色:“是陛下让人传扬医书,治病救人。” 此话一出,整个勤政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百官终于弄明白了这万民伞的来历,同时也隐约意识到,陛下虽然一如既往的任性妄为,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百官无言的这段时间,齐铭又站了出来。 先前齐铭不了解樊阳县的情况,所以不敢乱说,此时一切明了,他立刻支楞了起来:“陛下慈悲为怀,心系百姓,定是菩萨转世,来普渡众生的。” 此刻,齐铭只恨自己没带道具手帕,为了表演效果,他一咬牙,狠心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再抬起头时,齐铭已经眼含热泪:“臣一个外人,尚且感动得不能自已,因陛下而免于疫病之苦的百姓心中定是感激万分,因此才送上了万民伞!” 说到这里,齐铭转向梁青墨:“梁统领,可否详细说说百姓送伞的情景?” 梁青墨:“……” 梁青墨扫了一眼声情并茂的齐铭,干巴巴地开口道:“医者出面送伞,百姓夹道相送。” 这就没了? 齐铭眨了眨眼睛,他觉得梁青墨说得也太简略了,好歹也说一两句当事人的台词啊。 “陛下,”兵部尚书也站了出来,而且一开口就是热泪盈眶,“自古有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上天所感来自百姓所感,而今百姓赠伞颂扬陛下,足以说明陛下并无过失。” “天道即民心,陛下民心所向,便是天命所归!” 论正当,还有比民心更正当的吗? 一把万民伞,可以说是彻底堵死了祭天派的路,反祭天派大获全胜! 江存度的视线扫过沉默的群臣,最终落在了梁青墨身上,当初他拿出医书,只是随心而为,从没想过会有今日。 这大概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陛下……”刑部尚书之前被梁青墨的出现打断,此刻终于抓住时机,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江存度回神,看向刑部尚书:“罗尚书,请讲。” “陛下,京中有关行宫的谣言,臣已查明真相。”刑部尚书乘胜追击道,“经过刑部查证,最终确认京中谣言与被免官的徐监正和赵侍郎二人有关。” 徐监正是前任钦天监监正,而赵侍郎是前任吏部侍郎,两人因牵扯行宫选址,和亲,还有三千佳丽等事,一起被罢免了官职。 郁郁不得志的两人聚在酒楼喝酒,因心中不愤,两人借着酒劲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不知怎么被人听了去,就此传扬了开来。 “公道自在人心,如今谣言已经不攻自破,然两人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刑部尚书愤然开口,表达了对两人的深深谴责。 江存度从没在意过谣言之事,甚至没有深想此事是不是人为,不过如今既然抓住了始作俑者,那确实当罚。 江存度正思考该如何处理此事,梁太傅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陛下仁慈宽厚,承天之佑,乃子民之福。”梁太傅开口说道,自从上次病过之后,梁太傅就有些精力不济,说话的时候多有停顿,“两次天灾方有惊无险度过,陛下不宜在此时肆行杀戮之举啊。” 梁太傅言之谆谆,入情入理,劝谏帝王不要大开杀戒。 江存度望着梁太傅,之前万民伞出现的时候,他曾看到老太傅眼中有泪光。 梁太傅或许有些古板,可却从来没有私心,梁太傅毕生所求都是君主贤明,国家太平。 而江存度只把皇帝当职业,心中想的都是如何快些退休,成不了梁太傅口中的明君圣主。 梁太傅的赤胆忠心,注定要错付了,江存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面对梁太傅时,他总会多几分容让。 “太傅说得是。”江存度认同了梁太傅所说。 原本,他也没打算因两句谣言就治人死罪,既然梁太傅提了出来,他刚好顺势而为。 江存度看向刑部尚书,开口道:“将两人发配北疆吧。” 边城曾因战乱失去了大量人口,时至今日也一直人口不足,他把人发配过去建设边城,也算是间接支援镇安王的事业。 在刑部尚书的设想中,两人之罪不连累家人就已经是陛下开恩了,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宽宏大量,只将两人发配。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梁太傅,他调查此事的初衷是替陛下解忧,而不是与陛下作对,所以刑部尚书虽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痛快地领旨退下了。 今日的早朝,先是朝中两派争议祭天之事,中途梁青墨带着万民伞出现,结束了争议,最后刑部尚书又揭开了京中谣言真相。 这一系列事端,可以说都是因行宫和洪水而起,如今终于告一段落,江存度和百官都有些疲乏了。 江存度抬手按了按眉心,准备结束今日的早朝。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江存度抬眼一看,就见百官中又有一人出列了,此人跪趴在地上行着大礼。 江存度定睛看了看,发现这次出列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哲。 从黔义县回来后,孟哲便升至了工部郎中,也有了参加朝会的资格。 之前,百官你一句,我一句,互相争辩,孟哲几次想要发言,但每每都因别人更快一步,而被迫憋了回去。 此时,百官终于争出了一个结果,停止了交锋。 孟哲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打断自己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迈开了脚。 然而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着急,孟哲的两只脚绊在了一起,扑通一下,以一个双腿跪地,上身匍伏,双手伸出头顶的姿势跪趴在了地上。 孟哲:“……” 作为一个社恐,此时的孟哲只想原地去世…… 江存度疑惑看着趴在下方不动的人,心想这孟郎中难道是蒙受了什么冤屈? “孟郎中,有话但说无妨。”江存度开口,尝试唤醒孟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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