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你身体好些没有?”五六个年轻男生围着杨舒乐,边走边热情关心道:“你放心,这段时间所有的课堂笔记我们都分工整理了双份,今天给你带来了。” “对啊,你都不知道,你没在这段时间我们有多无聊。” “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约电影,城南最近刚开了一家密室逃脱,你这这么聪明,得带着我们一起通关。” 今天的杨舒乐特意穿了母亲为他准备的礼服。 西装配领结,经过打理的头发像他往年每一次过生日那般隆重。 听到这些话,他终于从忐忑不安中缓解过来,脸上带了笑。 在今天之前,他怕没有人肯来,怕他们瞧不起自己,更怕别人对他指指点点。可事实证明,他不是那个生活在榆槐村的陈家亲儿子,从小到大那么多兴趣班和学习班不是无用功。即便有些富家子弟先前和自己交好,以他马首是瞻,不过是因为他的家世,但是父母的宠爱是真的,他依然姓杨,依然待在这里,这就是事实。 赌气时说要离开,在陈默面前说着不需要施舍,不过是害怕爸妈的喜爱不再,怕一朝失去所有。 他甚至懒得掩饰对陈默的敌意。 陈默那人,杨家这样的门庭,凭着他横冲直撞能争取到什么?由着他抢,来争,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但凡有丁点举动,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杨舒乐看了看周围没看见他在哪,这才收回视线,点头回应同学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回学校。” “那太好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祁栗家里做餐饮的,比不了杨家家大业大,平日里看起来和杨舒乐最是要好,他在门口环顾,语气不乏艳羡,说:“舒乐,你爸妈对你可真好,对了,我们要不要去跟伯父伯母打声招呼啊?” 说到这里,杨舒乐的脸色突然僵了僵。 他没法跟人承认,原本说好要帮他在家招待同学的爸妈,今天压根没在家。 杨舒乐脸上丁点不显,随意道:“爸妈说小孩子的聚会他们就不参与了,不然怕大家不自在,家里生意忙,今天没在。” “哦哦,那没事。”祁栗话锋一转,再问:“你大哥呢?” 杨舒乐心里有些看不上祁栗这副样子。 他来过杨家几回,每回都明里暗里偷偷打听大哥的事。 大哥的婚姻根本由不了他自己做主,目前也已经有固定接触的异性对象,怎么可能和一个男高中生有什么牵扯。 但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说:“大哥也没在。” “没在啊。”祁栗面上失望一瞬,又很快扬起笑脸,“那下次聚会可以让你哥一起来嘛,咱们以前聚会的时候,他花钱请了好多回客特地让我们照顾你,这种哥哥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其他人跟着附和起来。 杨舒乐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骄傲,嘴上也就没有拒绝。 陆陆续续来的人多了起来。 杨舒乐却执着站在外面,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像是在等待什么。 陪着他一起的两三个人,心照不宣笑起来。 祁栗更是直言,“等班长?” “你们别瞎说啊。”杨舒乐道:“席家和我们家只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和阿宴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去年过年的时候,两家发现我们在一个班,你们也知道我每年换季容易过敏感冒,爸妈才让他在学校多关照我一下的。” “哦~阿宴啊。”有人起哄,故意问其他人说:“你们有人听学校其他人喊过阿宴吗?” 杨舒乐作势要打人:“他家里人都这样叫他,又不止我一个。” “是啊,家里人才叫嘛。” “阿宴阿宴阿宴,那是席司宴诶,他高得每次从我旁边过我都不太敢呼吸。” “没那么夸张吧?实验班那些人经常找他讲题啊,而且篮球,田径,男女生不都说他性格不错,人也好。” “是还可以,不过你是没见过他冷脸,跟阎罗似的,自习课往讲台上一坐,班里就像进了坟葬场,那叫一个鸦雀无声。” “舒乐又不怕他,是吧?” 杨舒乐心想,还是有压力的。 虽然席司宴确实没有对自己冷过脸,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其他同学口中那么要好,甚至算不上特殊。 杨舒乐每一次考试那么认真,甚至没允许自己下过年级前三,为的就是能与他的名字共同出现在年级的荣誉榜上。每次找他问问题,甚至有两次借故司机没空放学蹭席家的车,节假日大段祝福收到的再简单不过的回复,都够他的心跳动许久。 如果不是一个多月前的变故,他本可以有更多见他的机会。 有人问:“那他今天来吗?” “来。”说到这里,杨舒乐的笑容显得真心,“我给他发邀请消息的时候,他说班主任让他拿个竞赛意向表给我填,所以会来。” “对哦,你物理成绩好,今年的竞赛报名肯定有你一份。” “那你和班长到时候岂不是要单独出去培训?” 门口热闹非凡。 十几岁的男女生各自扎堆,谈天说地,女生讨论时兴美甲穿搭,流行歌曲偶像剧,男生则讨论各种电竞球赛,讨论上周男寝谁的臭袜子没洗被舍管罚扫了厕所。 今天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心里应该都怀着好奇心。 毕竟杨家发生了大事,热度还居高不下。 但是因为某人没有出现,各自都心照不宣般屏蔽了这个话题,更没有人会那么不长眼,当着同学会主人的面找不痛快。 “你怎么不下去?”二楼的中空阳台上,陈默靠着栏杆问旁边的人。 苟益阳手里拿着同样的饮料,视线往楼下扫了扫,说:“你这个话题人物都不去,我去又有什么热闹看。” 陈默手里的饮料罐和对方碰了碰,“你还真是……直白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彼此彼此。”苟益阳说:“网吧见你之前,我也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有意思?” “没有意思吗?”苟益阳挑眉,“有些人就差把你形容成乡村恶霸了,回来了势必要把杨家搅个天翻地覆。可我看你这人太懒,懒到看不见丁点斗志啊朋友。” 陈默笑出声。 “我也是勤快过的。”他说。 只不过也算是没有勤快对地方,十几岁时杨家的权势像他不能撼动的庞然大物,所以他只能要求自己,后来长大了,想着得让那些人俯首看自己,所以拼命往上爬。 事实证明,人在高处,也不见得有多痛快。 陈默稍稍转身,胳膊搭在了实木栏杆上,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缓缓道:“我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躺着就有用不完的钱花,不用多辛苦,将来也不会饿死,实在无聊了,嗯……还能看看别人的热烈青春。” 随着他话落,楼下门口又来了几个人。 席司宴进来时,还穿着简单的黑白色运动套装配球鞋,干净,扎眼,他像是顺带过路的。进门时身边已经围上了好几个看起来关系不错的男生,十几岁男生身上那种特有蓬勃气,经过这场景扑面而来。 大厅的男女生全为之驻足,被吸引过去。 陈默看见紧紧跟在席司宴旁边的那个身影,看他轻轻扯了一下对方的衣摆,对方停下来,看清人时低头迁就,浅浅交谈了几句什么。 陈默看得无聊,转身问苟益阳:“我要去醒醒神,太早被吵醒了,去吗?” 五分钟后,苟益阳站在偌大的泳池旁边,面露菜色:“咱俩一起打游戏醒神不好吗?来游泳,你问过一个旱鸭子的意见没?” “打游戏伤眼。”陈默抓起旁边一个小黄鸭泳圈扔给对方,“现在不锻炼,你不到三十岁就真有泳圈了,还是肉色的。” “滚蛋,我三十岁也是美少男。” 陈默嗤笑一声,不好打击他,他自顾自走到放了浴巾的躺椅那边,抬手直接剐下上衣。 苟益阳看了他一眼,震惊:“卧槽,你这么白?还有你这腿也太逆天了吧,穿上衣服不觉得,脱了衣服这比例,我要喷血了。” “你再演。”陈默无动于衷。 苟益阳唯一一次喷鼻血,是因为熬大夜手术上火,第二天又陪着他去酒吧看见一个身材过于火辣的妹子导致的,为此他特地去找人要了手机号打算追求,纯情得不行,结果那女生有男朋友,搞了个乌龙。 苟益阳其实就是个不像直男的纯种直男,也就嘴巴没谱。 十几岁的陈默虽瘦,但他往前的那些年生活并不容易,身上有一层薄肌肉,看起来非常匀称漂亮。可是当苟益阳走近了,就会发现他的背上,腿上,脚上都有深浅不一的疤痕,有像是被什么打破皮的长条伤,也有小拇指尖大小的烫伤,割伤,深浅不一。有的已经淡掉了,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但足够刺眼。 苟益阳张张嘴,看着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陈默,还有心思扫了一下能看见的那些疤,随口说:“有什么奇怪的,陈家那个男的是个赌鬼,喝酒就打人,尤其是打儿子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过他早就不敢动手了,因为我断过他一只手。” “你亲爸妈知道吗?”苟益阳问。 陈默将拎在手上的衣服随手丢到凳子上,开始活动手腕脚腕,“从警察那里听过一点。” “靠,畜生。” 也不知道他骂的是姓杨的还是姓陈的。 陈默没有告诉苟益阳,伤疤终会愈合,没有看见皮肉绽开时的鲜血淋漓,也没有经历伤口一点点结痂这个痛痒过程的人,是会轻易忘却的。 过耳不过心,可以是因为不够在乎,也可以是自欺欺人的无法面对。 不论哪种,如今的陈默都不在乎。 “下水吧,我跟佣人特地说了,不让其他人进来。” 人都不让进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人进来让他丢下水。 清静是真的清静。 陈默一个猛扎入水,速度极快朝对面游去。 他极度标准的泳姿,在水里畅游起伏,看得岸上的苟益阳也来了兴趣。 可惜旱鸭子到底是旱鸭子,套着个幼稚泳圈不够丢人的。 陈默游了不到两圈,就察觉膝盖传来的隐痛。 这一年膝盖上的问题还不算明显,他猜是骤然触了冷水的缘故,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再继续,而是朝岸边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泳池入口突然传来吵闹。 “凭什么不让进啊?” “舒乐,你们家泳池用不了吗?天气这么热,本来挺适合玩儿水的。” 接下来是杨舒乐奇怪询问佣人的声音。 佣人为难至极。 谁都知道这两天的陈默不像以前那般,杨家老爷子又刚来过,还差点让他们丢了工作。陈默说不让进,佣人是真不敢放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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