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所谓,“噢,碰着点脏东西。” 齐临几个人这才发现,陈默卷起的袖子底下,从手肘到指尖被他用水洗得通红,像是要搓下一层皮来。他白,有的地方甚至有隐约的皮下出血点。 齐临:“……再有脏东西,你这,我都要怀疑你和老席到底谁有洁癖了。” 席司宴没说话。 只是抬眼淡淡往陈默身后通往不知哪里的地方看了一眼。 然后收回视线,说:“走吧。” “走吧走吧。”陈默招呼其他几个人,“先去理发店。” 结果他刚出巷口往右转,就被人扯着转了一百八十度。 席司宴声音平静,“先去扎针。” “我想先去理发。”陈默看了看握住自己腕骨的那只手,怀疑:“庞老说最后一次针灸会前所未有的痛,你是不是借此故意报复我呢?” 席司宴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然松开。 “报复你什么?报复你自己耽误了时间?”席司宴冷酷无情,“庞老今天有家庭聚会,七点就会离开医馆,你怕也得去,别找借口。” 意图被识破,陈默放弃:“那我自己去,反正最后一次了。” 陈默确实不太想让人跟着了。 医馆技术确实好,可庞老下针一次比一次狠。 陈默上一次虽然能忍,结束的时候也差不多被后背的冷汗湿透了,人老中医自己都说最后一次是上次痛觉的双倍,陈默可不想丢人现眼。 结果席司宴看了他一眼,“你哭就是了,没人看你。” “谁他妈要哭了!”陈默给气的,这话都出来了。 后边并排的几个人听了个囫囵。 “默哥,你哭了?” “啊?哭什么。” “老席你把人气哭了?你说你也是的,不就去了个厕所,你至于。” 陈默顿住。 回头指着对面路边的一家理发店,冷冷一笑,“要不你们就先去那家,让理发师把你们的脑子也一起修修算了。” 几个人:“……” 不好意思啊。 告辞。
第26章 那天的圣草堂, 为了排上庞老的位置,来的人很多。 在一众才刚开始就因为心理原因各种“痛痛痛”“轻点轻点”“行了够了不要再继续了”的各种病患的声音当中,跟着老中医忙前忙后的最小的徒弟倒是发现了一特殊存在。 病人才十七八岁, 学生模样。 膝盖上就有严重的创伤性风湿骨痛。 庞老说, 经过药物在体表烧灼, 针刺经络传导,他应该才是今天这些病人里反应最大的一位。 可惜, 从头到尾,这位最强烈的反应就是捏在扶手上青筋微微绷起的手。 额头至锁骨那层细密的冷汗,在某个转头的瞬间, 不小心贴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的腰腹上, 忍过最长的那段不适, 再回头时, 脸上早已恢复如初。 小徒弟奇怪问师父,“那不是席老爷子的孙子吗?怎么在这儿?” “人陪同学来的。” 小徒弟心想我当然看见了。 他意外的是,他和这个同学看起来关系不错, 难免让人觉得意外。 毕竟小徒弟几次跟着师父去席家老宅,见着这位席家新一代年轻人时,他总是一身金纹衬衫站在老爷子身后, 身上没有多少普通高中生的影子。 看起来更不像是个会忍受别人把冷汗蹭到他衣服上的人。 可现实却是。 蹭人衣服上的人毫无自觉。 被蹭的人也像是无所谓。 结束后。 “还去找齐临他们吗?”陈默甩了甩被汗湿的头发,起身扯着胸前的衣服闻了下:“针灸后暂时不能洗澡, 不过我得从重新买套衣服换上。” 席司宴收拾着东西走在他后边。 翻着消息,“他们已经弄完去吃饭了, 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买衣服?” “行, 顺便给你买一套, 你洁癖这么重, 我怕你晚饭都吃不下去, ” 寻常不过的对话,从医馆门口逐渐远去。 小徒弟心想,嗐,搞错了,蹭人的人注意到了,被蹭的人还真有洁癖,而且到了不能忍的地步。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外头华灯初上的路边,他眼中那个不能忍的人,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淡定:“不用。” 陈默只觉得这人瞎客气。 说他这时候倒是装起风度来了。 陈默当时碰上他的衣服时候是顿了下的,结果席司宴没躲,加上胀痛感确实很明显,陈默也就放任了。 反正衣服陈默是给买了的。 就在医馆附近的一个大商场,标价三千五的黑白色长款羽绒服,陈默非让席司宴去试之后,出来一眼相中。甚至觉得导购小姐说得挺对,说他比门口人型立牌的模特穿着都要好看。 衣服长至膝弯,很修身,加上那张脸,看得店里的年轻男女频频侧目。 陈默打量说:“不错,反正你要去竞赛培训,我听说那地方条件很差,寝室里都没空调。天气慢慢冷了,也合适。” 席司宴脱了衣服搭在肘弯,评价:“太贵了。” “贵吗?”陈默心想你那箱子里随便拿出一件来,恐怕都不比这件便宜吧。 不过陈默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让席司宴知道,他是真的不嫌贵。 陈默给自己选衣服的方式很粗暴。 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某些暴发户。 只不过他身边没有带着丰乳肥臀的年轻“秘书”,自己也没有大肚肥肠,带着小拇指粗的金项链。 实际上店里的员工只看见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生,好看,像个豪门少爷,却又不是一掷千金那种纨绔子弟做派。 他是认真在选。 从一排货架到另外一排,手里拿着的就已经有十几件。 价格从几百,到几千上万。 风格从休闲运动到街头嘻哈。 厚薄从春季到冬季款,一应俱全,结账时,他还自己拿了两盒四角裤,黑的和灰的。 招待他的导购小姐,脸都要笑烂了。 而一路跟着他,一句话没说的席司宴,在他终于决定要结账的时候,开口问他:“你这是什么新奇的购物方式?在学校被关够了,报复性消费?” “反正我自己的钱。”陈默把已经包装好的袋子递给他,颇为慈爱,“就当这段时间你给我辅导的谢礼,你愿意穿就穿。” 席司宴到底是伸手接过去,看着他,点点头说一句:“行,少爷高兴就好。” 陈默跟着乐了。 在前台结账的时候,他靠在边上和席司宴解释:“其实就是懒得逛,我对穿衣要求不高,又不喜欢网购,有这机会就多买点了。” 大部分都让店员送去学校。 陈默随手提了几个袋子,又去剪了头发,跟席司宴一起去找齐临他们会合。 那是一家火锅店,正赶上晚饭时间,店里热火朝天的。 看见两人大包小包进来。 齐临惊呼:“靠,你们俩还一起去逛街了?” “顺便买的。”陈默在四方桌子的一侧坐下。 白呈他们凑过来扒拉他袋子,结果拎出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表情一言难尽,“不是我说你默少,这衣服,你穿啊?” “我穿怎么了?”陈默从清汤里夹了个香菇到碗里。 齐临看向对面靠着椅子看手机的人,“老席,你是怎么放任他这乱七八糟的审美的?” “不是挺好。”席司宴从手机界面抬头,看了一眼衬衫。 陈默点头:“看吧,他都说好了。” 席司宴又嗯了声,“价格挺好,这件8800。” 桌子上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 “靠!牛逼。” “金钱面前,美丑又算得了什么,我宣布这衬衫绝美。” “爸爸,请问你还缺儿子吗?” 陈默抬头一笑,“儿子,爸爸是钱多,不是人傻,你想继承我遗产的目的司马昭之心了要。” 白呈拎着他那衬衫来回看。 “不过默哥,这衣服现在穿也不合适啊。” 陈默继续在火锅里捞东西,结果一个鱼丸子半天没有捞上来,放弃了,说:“过年穿。” “过年??” 陈默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两颗丸子。 在齐临咋咋呼呼说“老席我也要!”的声音里,陈默看了一眼继续给齐临捞东西的席司宴,回复刚刚的问题:“嗯,去南半球晒日光浴。”又停顿,“只是有可能。” 这话不知是怎么戳到了几个少男的心。 开始各种抱怨。 “默哥你这仇恨拉得太深了,我过年还要上补习班你敢信,我妈说期末要是还提不高化学成绩,就让我过不好这个年。” “啊,我过年最讨厌的是走亲戚,我也想要去晒日光浴啊!!” “每年过年家里一堆小孩儿,烦死了,搞得我游戏都玩儿不了。” 陈默在蒸腾的热气中,听着他们谈论关于过年的事情。那些高兴的,不高兴的,那些热烈的,温暖的。 他会附和两句,像世俗中每一个正常人那样。 除了席司宴。 他们坐在对角的位置。 陈默在雾气缭绕中对上席司宴的目光,就清楚彼此心知肚明。 他去过榆槐村。 席家在这场认亲里扮演过找寻的角色。 所以陈默在他面前的秘密,除了自己并非真的十七岁的陈默这一点,几乎无所遁形。 没有难堪,只是有些恍惚。 恍惚于想不起来上辈子关于这个人更多的记忆了。 他们从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面对面坐过,也没有晚上头抵着头睡在一个宿舍,不可能一起逛街,自己更不可能给他买衣服。 他们是为什么走近的?陈默甚至想不起来具体的原因。 “看我做什么?”对面的席司宴目光直直穿过滚烫热气,落在他脸上,最终说:“看我也没用,想要你的胃红汤里的东西不能碰。” 陈默撑着头,蓦然笑了起来。 他想,想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场景和日子又能有多久,青春短暂,遇上一群不讨厌的人已是难得。 吃了晚饭从店里出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 席司宴在路边打电话,齐临他们商量着晚上到底是就在外面还是回寝室,陈默翻着手机里除了今天的消费短信,还有五个小时之前,划出去的那笔转账提醒。 手机突然震动。 是陌生号码。 “喂。”陈默接起来。 对面没说话。 陈默也没急着挂。 过了差不多五秒钟,“小默。” 是李芸茹的声音。 像是怕他挂电话,对方紧接着就说:“我、我打电话不是要找你做什么,我就是想提醒你两句,你爸,不是,陈建立最近到绥城了,我怕他又去找你麻烦,你自己注意一点。你……你要是没有办法,就告诉杨家,他们肯定会处理的。”
109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