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衣帽间在住进来的这些天一点点填满, 陈默打开属于席司宴的那半边, 突然看见挂在里面的一件羽绒服。 他愣了愣, 回复刘嫂, “马上下来。” 他认出那件衣服还是几年前自己说要感谢席司宴,在商场给他买的。那也是冬天, 他集训完回来,接他一起去和同学跨年,就穿的是这件。 衣服看起来很新, 保存完好。 那时候感情尚不明朗, 但陈默还能记起雪场的偶遇, 记得夜半他敷在膝盖上毛巾的温度。 所以一直到下楼前, 陈默的心情都还不错。 直到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男女。 刘嫂看他下来, 走到他旁边为难说:“他们自己非要进来,我没拦住。” “没你什么事刘嫂。”陈默安抚两句, 说:“今天你去席司宴公司送午饭, 有人来家里这事不必告诉他。” 刘嫂迟疑:“不告诉吗?” “嗯, 他应该说过不让杨家人进来。”陈默笑笑。“你知道的。” 刘嫂点点头。 虽然她来的时间短, 也一开始就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而且能看出来席总在对待有关陈默的事情上, 总是格外在意。 刘嫂离开了。 陈默走过去, 随意在沙发对面坐下来。 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反而是对面的周窈茕和杨启按对视一眼,周窈茕开口:“小默。” “杨先生, 杨太太。”陈默这个称呼一出,夫妻俩齐齐变了脸色,陈默当没有看见,开口说:“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值得二位找上门的,如果为了爷爷留下的那些东西……” “不是不是。”周窈茕连忙保证。 杨启桉接过话去,开口说:“你姑妈他们也不会再为此找上门的,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会被踢出集团分红名单,集团里的职位也会不保。” 陈默不想问这些决定是谁下的。 也不关心杨家内部分裂成什么模样。 他问:“那你们来,是为什么?” 周窈茕看着陈默,渐渐蓄起了眼泪,大约是知道陈默不喜欢,很快掩下,勉强笑笑说:“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几年每次叫你,你都不愿回去,如今老爷子也不在了,我和你爸我们就还是想亲自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杨启桉并没有周窈茕那么委婉,他这几年头发白得厉害,眉间显出深刻纹路,开口就说:“你要是过得不好,就跟我们……” “我挺好的。” 陈默打断,这一生其实大的冲突是没有的,他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厨房那边,“没有阴阳怪气的帮佣,不会因为一碗汤在饭桌上吵起来。没有莫名其妙的意见指导,工作顺心,天下太平。” 指向意味太浓。 说得夫妻俩面露愧色。 看了看这栋房子。 确实不像杨家那栋别墅装修华丽。装修很用心,窗明几净。 更别说杨家如今冷冷清清,佣人早已经被遣散大半,只留下一个年老的佣人负责日常生活。 夫妻俩离开云顶湾的时候,在院子外面短暂停留。 回头时看见陈默站在那儿,突然就流了眼泪。 “小默。”周窈茕哽咽开口:“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不求你原谅,真的对不起。” 杨启桉:“不愿和我们来往没关系,别跟你大哥断了,关键时候,总还是会向着你的。” 陈默抱手靠着门,眼里虚晃显得有些冷淡。 别墅院子的绿化是刘嫂的丈夫负责的,还在修剪当中,加上季节原因,有种这个时节特有的苍冷。陈默看着那对败给时间,搀扶离去的夫妻背影,像是跨国时光长河,等来了这一天。 陈默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去后,他们是什么样子。 至少这一刻,陈默对那个自己也有些释然。 不必原囿,也不用记得。 从逝去的那一天,自己把自己忘了就好。 杨启桉和周窈茕找来的事情,席司宴还是知道了。 因为元旦约定了一起出门。 假期最后这点时间,都各自有繁忙的手头的事情等着处理。 结果那天刚到下班时间,他的车就停在了新锐楼下。 “怎么这时候过来?”陈默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旁边的人。 席司宴踩了油门,说:“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席司宴没回答。 车子一路往前开,最终停在之前席司宴刚回国,带陈默来吃的那家私人定制的餐馆。 “你不是请了人专门制定菜单?”陈默跟在他旁边,踏进去,还在说:“怎么又想起自己来这里吃了?”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陈默。” “小默。” 同样是夫妻俩,对比起杨启桉他们那种苍老,五年未见的阿叔阿婶脸上更多的是辛劳带来的皱纹,但一见陈默,笑容明朗,肉眼可见的欣喜。 陈默惊讶完,快步过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联系我?” 阿婶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儿子今年要订婚了,女方外地的,我和你叔去对面提亲路过绥城,就想着看看你。这几年虽然总有打电话,可我和你叔找过去才听说你那房子起火了,给我们吓得,还好很快你这个同学就联系我们了。” 席司宴应该有人一直看着莱茵方舟那房子,才会这么快得知消息。 当年和席司宴去榆槐村的时候,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如今大概也只有这样两个长辈,在见着他们时,既不关心身价几何,也不在乎哪一个背景身份有多高。 席司宴叫了声:“叔,婶,坐吧。” “你俩这么几年了,感情还这么好。”阿婶笑眯眯说完,让阿叔把袋子拿出来。 很普通的那种化肥口袋,阿婶一件件翻着,和陈默说:“这是我你和你们叔自己种的东西,干净健康,基本都是晒干了的,也好保存。你们拿回去,一人分一点。” “谢谢叔和婶。”席司宴很自然收下了,还说:“我们现在住一起。” 阿叔道:“你们还住一起?陈默没结婚我们是知道,你这小伙子也不打算找个女朋友啊,都不小了。” 席司宴笑笑:“找到了。” “找到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一顿饭吃得相谈甚欢。 席司宴给两人订了酒店了,把人送回去后,和陈默从酒店出来。 踩在大理石光洁的地板上,陈默对席司宴说:“吃饭的时候,还以为你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 “暂时不说了。”席司宴揽了他的肩,“等结婚的时候吧,请他们。” 陈默一愣:“结婚?” “怎么?陈总不想负责?”席司宴挑眉,“我要求也不高,国外领证之后,给我个简单的仪式就可以了。” 陈默:“……你要这么说,要是拒绝,显得我很不是人啊。” 出了酒店。 陈默仰头往顶上望去。 席司宴陪在旁边,突然说:“如果不开心,我一直在这里。” 陈默这时候才知道,他知道了杨家有人来过的事。 陈默看向他,上前两步,轻轻抱住。 然后说:“没什么不开心的,不过能见到叔和婶,确实更开心了。” “是吗?”席司宴的下巴蹭了蹭他的鬓角,叹息散在风里,“开心就好。” 元旦假期正式开始的第一天。 陈默开车带着席司宴前往袁浩的老家。 对比陈默更熟悉的白马县,这个小城更为繁华。假期张灯结彩,路边摊贩随意支起的小摊有种小地方独有的平凡热闹。 陈默照着导航一路开过去。 车流有些挤,堵一段走一段。 陈默原本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帮我看看。”陈默说。 席司宴把他的手机拿起来,翻了会儿,说:“高中群里的,都在庆祝节日。” 陈默意外说:“班群不是早就死群了吗?听说老向后来每带一届实验班,还拿咱们班做对比,招了不少恨。” “嗯。”席司宴看来,“毕竟有你珠玉在前。” “还珠玉呢?”陈默单手掌着方向盘,不承认,“高考全省第二,第一是县级的一个学生,老向当时差点没被气死。如果你当时参加了,这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应该为零。” 席司宴:“那是你的错觉,每年高考出来的神人还少吗?” 陈默继续问:“群怎么活了?” “齐临。”席司宴往上翻,很有闲心地靠着椅背:“在群里出柜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说到齐临,陈默很明确,他并没有成为绥城头号大总攻。 他甚至都没在绥城,大学在外地上的,陈默后来从孙晓雅那里得知,是他后来查到高中骗他那男的就是那里的人,追着去报复别人去了。 陈默伸手把手机拿过来。 在一个个诈尸的老同学群里,全是兴奋和说他终于认清自己的调侃。 还有人发:“靠,齐临你牛逼啊,那会儿我就觉得你老跟咱们班长勾肩搭背的不正常。” 齐临像是急于澄清,在群里骂:“别瞎逼啊,老子可不喜欢他!席狗有喜欢的人。” “谁啊?” “啊?班长高中有喜欢的人?” 之前江序回来那次,陈默和老苟去参加聚会,班上有其他人看见席司宴来接陈默。 在群里弱弱发言,“是默哥吧?” “他俩现在不都在绥城。” “是,上次吃饭还撞见他俩了。” 有觉得震惊的,“默哥和席神?” “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 “齐临你不是和班长发小吗?班长人呢?” 恰好堵车。 陈默敲字:“在车上。” 陈默去哪儿还没打出来,群里卡顿了一样,然后又飞速热闹起来。 “车上?” “大胆发言,默哥,是物理的车上,还是理论车上?” 孙晓雅:“……因为成年了,所以现在都这么肆无忌惮吗?所以在哪个车上?” 陈默把镜头对准席司宴,原本想拍一张他的手加半个车内饰的图,发群里。 结果看着镜头当中,他微微垂眸,也在看手机的模样。 陈默收回了打算。 他知道这些人未必真相信他们在一起了,不过就是起哄开玩笑。 和旧时的人对话,好像很容易就代入过去。 陈默嗤笑了声,回:“至少不是去幼儿园的车上。” “靠!” “还得是我默哥。” “新年第一天,我宣布一中的历史改写了,叫——论我那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校霸,是如何对着一中男神贴脸开大的。” 和这句话同时发出的。 还有账号XSY的发言。 XSY: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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