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觉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艰涩,说: “醒魂钉与修士神识相连,如果少打一颗就会被道人察觉,你既然应允了‘任务’,绝不能出尔反尔。”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是在为他考虑。 徐有川眼眶微红,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他还是做不到。 片刻的安静。 秦觉没有催促他,而是沉默地注视,瞥见徐有川微红的眼尾,内心忽然被一股涨涨麻麻的情绪充斥。 好像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发现只要徐有川在身边,自己全部心神就会落在对方身上。 他每每觉得安心和欢喜,尤其被那清澈柔软的眼睛凝望,毒性引发的恶念都会烟消云散。 秦觉痴迷这样的感觉,有愈来愈上瘾的趋势。 只是,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浮现的一丝纠结为难。 “闭上眼睛,这样会好很多。”他轻笑着说道。 徐有川下意识相信他,于是闭上眼睛。 接着,他感觉秦觉握着自己的手,然后上身被带着向前倾,掌心覆盖在对方肩膀上。 徐有川两指间捏着醒魂钉,感受到指尖掠过对方肌肤,传来轻柔细腻的清晰触感。 “这里。”秦觉平静地说。 徐有川点了点头,然后沿着他指的位置两指用力。 醒魂钉刺入肌肤,却没有流淌出一丝鲜血。 他听到了秦觉低低吸气,不禁皱起眉头,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对方继续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慢慢向前,向下,他摸到了对方嶙峋的身体。 只是,秦觉的体内蕴藏灵力,如燃烧的火团,充满了丰沛汹涌的力量,正透过肌肤表面传递给他。 炙热的温度,像是泯灭前的最后爆发。 徐有川内心感到怅然,还有无法言喻的难过。 从秦觉的角度想想,他曾经是个修士,这次重新拥有了灵力,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对于修士来说,这是最残酷的刑罚。 十七颗醒魂钉下去,徐有川出了一身汗,他手臂打着哆嗦,匍匐在地上脊背微微战栗。 他盯着地板许久,不敢去看秦觉。 空气中的温度降低了些,有阴冷潮湿的风吹过,徐有川后脖颈一凉,低下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头。 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进地板,混着汗珠。 徐有川愣愣地拳头翻上,打开五指,看到一根醒魂钉扎进了掌心。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脏在抽搐。 过了一会儿,徐有川感觉有冷风吹向身旁,他连忙坐直身体,给秦觉重新穿好衣裳。 徐有川低着头,两手给他束腰带。 忽然,秦觉的手按住他的肩膀,轻掀起鸦羽般的眼睫,声音微不可闻地说道: “有点紧。” 徐有川的手顿了顿,然后哑着声说: “我给你松松。” 他发现是自己精神太紧绷,没注意秦觉的感受,于是松开腰带动作小心细致地束好。
第17章 那天秦觉受了醒魂钉“刑罚”,由内而外的灵力彻底散了。 屋内终于再次沉寂下来,仆人们也不必再担忧安全,因为这个药人看上去恢复了神志,谁也不会觉得他还有力气伤人。 而道人则给了徐有川不同的权利,不必再去后院种药田,也不用去之前的地方干活。 只需要每日煎药,喂秦觉喝下。 废除修为伤及灵根,对身体影响极大,道人再次抽取秦觉的血去配制四象丹,自然不想药人中途死了。 而四象丹又需要另外几道药材,此时仓库缺乏,可是等采买队回来要浪费好几天,道人为此迁怒其他人。 齐寿翻找了往年的账本,发现有一批药材被闲置在后院,只是大多枯萎败坏了,现在还能使用的可能很小。 于是,道人让徐有川带着人搜寻。 徐有川其实是对后院最了解的人,有没有药材他一清二楚,这一顿大张旗鼓的忙活最后也是徒劳。 尽管如此,他还是听从命令带着仆人来到后院。 齐寿也跟着忙里忙外,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一边吆喝一边指使,就差把后院整个翻过来了。 小半天后,齐寿招呼所有人集合,脸色也不太好,说: “这里也没有,都回去吧,我想应该是记错了。” 说着,一行人走出了后院。 忽然徐有川看向远处,西边的方位上有一块石碑,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雾,再往后就是牢不可破的神识网。 “怎么不去那里找找?”他说。 齐寿脚下停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 “鬼哭碑,周围是生长了许多灵植,但是常年受邪气滋养,药性太重,不适合研磨成辅助的药引。” 徐有川心里微动,面上不显问:“你可知道爷需要什么药引?” “这……” 四象丹并无标准丹方,即使他们过来找药材,也不清楚里面哪些用得上,谁也揣测不透道人的心思。 正当齐寿犹豫不决时,徐有川看向了身后的仆人,说: “我还要带你们交差,跟我走吧。” 仆人们看了看齐寿,他一副脸黑的样子,于是又觑向徐有川,随后便跟着后者的脚步走了。 道人给了徐有川调动仆人的权利,但凡察言观色的人都明白,现在这个阶段不一定要听从齐寿。 平时有些看不惯齐寿的,这时候也走得很干脆。 徐有川知道齐寿没跟上来,也没有在意,因为他早就在想办法来这里,打探附近的环境了。 采买队伍下山至今已有五天,到时候会从这条山道回来…… 徐有川只是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心里忽然好奇,魔物怎么跑进“禁地”,那里又会是什么地方? 徐有川装作不经意地眺望,忽然看见远方有一条小土坡,下面是开阔的路面。 只是尽头被层层的苍翠树林遮挡,连烈阳的光辉都无形隔绝,深邃树荫如张牙舞爪的鬼影。 此时,他们周围是一片较低的山地,不规则地生长着杂乱的草,只有石碑附近的灵植格外茂盛。 距离越近,吹过的风就越冷。 仆人们分散在四处,寻找着用得上的药材,只是仍然不太敢靠近这块石碑。 “听说有些人病死了,就会被丢到这里……” 徐有川朝着前方走去,他看到了藏在草丛里的一点异样光芒。 身边忽然卷起一阵强风,漫天碎叶纷飞,徐有川半跪下来,强压下颤栗的身体,却觉得周遭只剩下自己。 有许多道阴冷的视线,自头顶的石碑注视着他。 徐有川手臂的动作变慢,手指拨开面前的杂草,碰到其中一块土时顿了顿,这里面…… 不等他仔细思索,视野里有一棵奇异的暗红色花朵,在乱风中纹丝不动。 徐有川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 他像是受到某种蛊惑,伸出手想去摘下这朵花,下一刻听到身旁响起其他人的惊呼声。 那朵花的根茎忽然向上生长,变化成一股诡异的藤蔓,猛然缠绕住徐有川的手,将他向下拉扯。 徐有川眼前一黑,身旁明明有人拉着他,身体却仍然在迅速下坠。 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暮色沉沉,一只乌鸦掠过树梢。 “川子,你醒了?” 徐有川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严禄,对方面色有些担忧,说: “你怎么一股脑往山崖跑,差点就没命了。” 徐有川觉得脑袋传来疼痛,当时其他人拉住了他,所以只是摔倒在一个坑底,昏迷过去。 他似有所感地张开一直紧握的手,连严禄也好奇地看过来。 掌心里是一小截枯藤,蜷缩成半圆状,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断口,好像本来就是独立一体, “我记得抓住的是花。” 徐有川不禁感到纳罕。 不过,后来经过道人过目,据说这叫龙尾藤,是一味罕见的毒物。 他误打误撞带回了这个东西,道人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决定将龙尾藤作为炼药的一部分药引。 当天子时,徐有川没有照常睡下。 他想到白天的事情,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趁着夜深人静,自己再次回到了那块鬼哭碑附近。 一个半时辰后,他终于确定了什么,回到院子里,却兴奋得整夜没有睡。 次日,徐有川给秦觉用醒魂钉。 明明是阴天,气温并不高,徐有川今早还添了衣裳,只是当秦觉枕着他的肩膀,却能感受到空气格外的沉闷、燥热。 等了好一会儿,徐有川拿着毛巾给他擦额头的汗珠。 秦觉脸色苍白,神色恹恹。 醒魂钉的作用下,他的身体明显比上次虚弱,万幸毒性基本已经消除,再次复发的可能性很低。 徐有川不禁屏住呼吸,心脏也跟着轻颤了颤。
第18章 他小心地靠近秦觉,直到察觉对方细微的呼吸,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秦觉睫毛动了动,眼神开始聚焦。 “你昨晚没有睡?”他从徐有川衣襟上,嗅到了一丝湿润的气息,显然来之前特意沐浴了。 徐有川有些诧异,低头看他。 本来想等秦觉休息过后再说,不过对方却强撑着精神,神色也显出几分执拗,似乎期望得到他全部的“秘密”。 “那天,我跟你说了事儿。” 徐有川一边说着,见秦觉眼里流露疑惑,他就知道当时对方没有听全。 他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头。 “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 听完之后,秦觉神情有些沉思。 徐有川心里一紧,半调侃地笑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秦觉抬起眼眸,认真地说: “我相信。” “……” 徐有川神色愣了一下,接着坐正了身体,小声地说: “如果魔物没有在当天突袭,或者下山的队伍没有按时回来……这些都有可能发生,你还想继续听我说下去吗?” 秦觉定定地望着他,忽然牵起一个自嘲的笑: “没有时间了。” 其实是他没有时间了,假若他活不到四象丹炼成,也许道人以后会对徐有川不利。 即使希望渺茫,秦觉也愿意孤注一掷。 徐有川读懂他眼里的决绝,连忙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说: “我在鬼哭碑不止找到了龙尾藤,其实石碑底下暗藏玄机,里面有一条密道……连通一口枯井。” 当时,徐有川发现石碑附近的土壤有异,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假装受邪气蛊惑摔下土坑。 抓住那根龙尾藤只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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