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巧是五日一次的赶集,相比平常要热闹得多。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闻容絮目之所及全是粗布麻衣或丝罗绸缎,神情恍惚,再次深切意识到自己穿越古代的现实。 他回不去了。 闻容絮想到现代的父母家人,他只得庆幸父母早年离异,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这个儿子无关紧要,养大他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他了无牵挂。 跟在他身旁的霁一怜,注意到神思不属的他,原本立在身侧的手微动。 闻容絮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叫住人群中卖饴糖的小贩,小贩挑着担,悠然地敲击两块铁板,砸出叮铃的响声。 衣袖擦过,指尖留下绸衣的滑润凉意,两手错开,他们没有连接在一起。 闻容絮怀念地让小贩包起一块饴糖,回头看见霁一怜,才想起自己不该花这个钱,他纠结地张张口,正要对行走小贩说不要了。 霁一怜走近他,与他并肩相立,手掌翻转,散碎的银子出现在掌心,递给了小贩。 “别……”闻容絮阻止。 霁一怜躲开他的手,直接拿过包好的饴糖,对于还想说什么的人:“还不走?” 闻容絮嘟囔:“我把钱给你。” “再念叨,这糖我要了。”霁一怜拽过闻容絮,让他不能回去向行走小贩买糖。 闻容絮抽不开手,明明感觉对方没用多大力气,可就像嵌在他手腕上了般,听到威胁,跳脚:“你干嘛抢我的糖!” “凭我付的银子。”霁一怜径自牵着后方的闻容絮,往前穿梭过人群,唇边滑过笑意。 闻容絮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只觉自己被捉弄了:“你,太过分了……” 霁一怜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有被如此评价的时候,仿佛是感到新鲜,颇为啼笑皆非,但心间倏地蔓延起怪异的痒意,然后化作难以排解的热烫。 良久。 “还有更过分的。”霁一怜低语。 处于喧闹集市,闻容絮发现霁一怜嘴唇动了,但是没有听到声音:“你说什么?” 霁一怜颔首:“到了。” 他们的前方是闻容絮此行的目的地——灵丹阁。 灵丹阁不愧是做得最大的连锁店,铺面装饰雅致宽敞,侍候的店员打眼一瞧,少说得有十之数。 每位踏进灵丹阁的客人,无论衣着外貌如何,都得到了妥帖的欢迎。 闻容絮有种回到现代品牌店的错觉。 他也不多打量,日后总有机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先换了钱再说。 闻容絮直接询问店内比较空闲的伙计:“贵店收药材吗?” 那伙计瞧着二十出头,穿着身藏蓝色长衫,右胸绣有灵丹阁的标识,微胖肤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 “收的,客人想要出什么药材呢?”伙计极有职业素养地笑道,“咱们这价格公道,您选灵丹阁准没错。” 闻容絮拿出储物袋里用玉盒盛装的凤招粉。 凤招粉,色彩昳丽,光照下熠熠生辉,犹若涅槃的凤凰之羽。 灵丹阁的伙计当场检验,品质还算不错,给了一个市面上的价格,确实公道。 闻容絮:“那就……”卖了吧。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背后就传来一道急切的女声。 “等等。”女声渐近,“可否卖于我,我出双倍价。” 一阵香风拂面。 闻容絮认出她是何人。 她亦然:“是你!” “季舒月。”闻容絮神色冷淡,完全没有见到熟人的诧异,直奔关心的主题,“你确定要买?” 季舒月的美眸闪了闪,转瞬面上蕴起委屈求全的娇怜,她本就生的好看,此刻做出落寞失意的神态,招人得很。 “可以分期吗?”季舒月似是觉得难堪,微微垂下螓首,滑落一缕秀发,称得肌肤越发雪白,“我身上的灵石目前周转不开,需要一些时间。” 闻容絮却没如他人所想那般,被美色\诱惑:“我要怎么相信你会付尾款呢?” 季舒月脸色一僵,眸中隐现泪花:“阿絮,你不信我吗?” 闻容絮耿直道:“不信。” “……” 霁一怜忍不住笑出声。 季舒月面颊顿时遍布红晕,贝齿咬了咬下唇:“我们可以签契约。” 闻容絮眉头轻皱:“给尾款的时间是多久?” “一月后。”季舒月小声道。 霁一怜忽地开口,声线疏淡,字字音音不含情调:“凤招粉是筑基丹的主药,你晋升练气九层不足三月,急着依靠丹药冲击筑基修为……外门弟子三十岁内达到筑基,可以进入内门,你的年龄倒也暂时不用急,还有六年。” 他像是没看到季舒月变得难看的脸色,爆出女子的真实年龄,可是大忌,“十五日后,玄华宗有个秘境开启,需得筑基才可参与,但那是给内门弟子历练的,你得到了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 尽管是疑问句,但霁一怜的语气却是笃定。 显然,霁一怜说对了,季舒月的举止出现些许张惶。 “你付出的便是你的身体,可运气不好被别人撞见。”霁一怜狭长的眼冰冷地注视着她,“你为了隐藏,装作受害者,推了个人出来遮掩,而那个人是对你不假辞色的闻容絮。” 季舒月慌了神,可她明白自己不能露怯,否则就坐实了霁一怜的说辞,她现在还不能被传出污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愿意卖给我凤招粉,拒绝我便是。”季舒月愤怒道,“突然说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要是不给我道歉,继续颠倒黑白,别怪我不客气。” 霁一怜咄咄逼人:“那就发道誓。” 季舒月恼恨地扬手。 她的手停留在霁一怜脸侧,再近不了丝毫。 闻容絮吓了一跳,赶紧把霁一怜扯开,没让季舒月扇到对方。 他气鼓鼓道:“凤招粉我不卖你了。” 季舒月五指虚握了握,对刚才的停滞感到困惑,闻言,胸膛急促起伏几下:“你们……好得很。” 闻容絮:“我本就不打算卖给你。” 「我本人是不会卖给你,但没说不会拜托别人卖给你。」 霁一怜看了眼闻容絮。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闻容絮记着自己被季舒月诬陷调戏她的事,“你跟我回去对质,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轨了?” 闻容絮说到这里就来气,莫名其妙被安了一个意图霸王硬上弓的名头,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你这种跟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嫌自己帽子不够绿啊。” “不对,帽子不分深绿浅绿,我可不想戴无数顶绿帽子。” 吃瓜的灵丹阁伙计霎时涨红起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以癫疯的速度不停颤抖。 原本被抢生意,正感恼火,既出双倍价,大可在他们这里买,结果原来是没那么多钱,打肿脸充胖子呢,可作为伙计,不能与到灵丹阁的客人起冲突,只能将火憋在心里,哪知听了出好戏。 闻容絮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但耳边时不时传来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季舒月委实待不下去,周围的目光犹如利剑扎向她,叫她难以承受。 谅闻容絮不敢在灵丹阁动手,季舒月利索地转身就走。 “要我帮你拦着她吗?”霁一怜说。 闻容絮练气八层,想要拦截住练气九层的季舒月,不是做不到,练气期的层级差距不大,但也会费一番功夫,何况是在闹市区。 “可以吗?”闻容絮。 霁一怜:“一晚抱枕。” “……” 这不是闻容絮第一次听到霁一怜提出的条件,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想着古代常见的抵足而眠,直接答应了:“好。”
第6章 背后一凉 意外顺利的答应,原本是想难为难为闻容絮,再顺势换成别的要求,霁一怜可不愿真和谁同床共枕。 稍微玩脱了。 但看着闻容絮那一副仿若视死如归的坚定,霁一怜又觉得这对他自己来说不算是个糟糕的发展。 …… 有了霁一怜的出手,季舒月自然逃不掉。 季舒月眼藏惊骇,她以为能和闻容絮走在一起的人,想来也不会多么需要忌惮,可她即便使用了她练得最好的身法,即便处于拥挤人流里,身后不远处总跟着霁一怜的身影。 这令她如何不心惊。 “阁下是他什么人,竟为他随意驱使?”季舒月暗含挑拨道,你一个修为高的人,干嘛听修为低的行动。 此刻,季舒月站在桥头河边,拱月桥面打磨着风雨的斑驳痕迹,河面倒映着两边林立的房屋。 桥另一边是等了有一会儿的闻容絮。 她已无路可走。 霁一怜未搭理她,而是偏过头,前方走来一位熟悉的男子,那男子手里提着东西,见到他们也是一呆。 但在发现季舒月后,男子立时急了,丢下东西就冲上来要维护她。 闻容絮正好走过桥,来到霁一怜身边,悄悄跟人说话:“他会出现在这里,你也预料到了吗?” 霁一怜敏锐地捕捉到闻容絮语气中的悚意,如果他承认一切都在他意料中,闻容絮会觉得他机关算尽,让人害怕吗? “是不是啊?”闻容絮追问,转而夸赞道,“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到尽在掌握中的风轻云淡?” 霁一怜繁杂的思绪蓦然凝滞,他看着不掺和半点虚伪的真心赞赏,薄唇微抿。 闻容絮察觉到霁一怜的沉默,有些奇怪。 “没有。”霁一怜回答,他确实没有想到邱铮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过他有猜到邱铮可能就在坊市。 闻容絮:“那也很厉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像是无论霁一怜怎么说,都能得到夸奖。 霁一怜扣住闻容絮的手腕。 不期然的肢体接触,闻容絮身体打了个激灵,他发现了,对方似乎特别喜欢贴贴。 「看起来高冷得很,结果是个黏人精吗?这就是所谓的反差么。」 「手凉凉的,硬硬的,跟石头一样。」 闻容絮并不知道自己暗地里的嘀咕,全数被当事人听得清清楚楚。 霁一怜生着茧子的指尖摩挲了下掌心细嫩的肌肤,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红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色平静的闻容絮。 “你们要对舒月做什么!”邱铮站在季舒月身前,防备地看着霁一怜和闻容絮。 闻容絮仰头,矜傲道:“对质,你老年痴呆,忘了?” 邱铮被他的话堵得心气梗住,胸口泛疼。 闻容絮也不愿再跟不分是非、重色轻友的前朋友说话,看向躲在邱铮后方的季舒月:“你说明白,我何时何地对你欲行不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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