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有些暗,吕定没察觉到谢辰的不对劲,他打量四周道:“越靠近南疆,从建筑到天气都变得邪性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瘆得慌。” 此处看着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他甚至有些担心,供台上的小佛会倒头砸下来。 这佛不像是正儿八经的佛,庙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庙。 吕定伸手去碰露出截面的柱子,哗啦啦一声,他连忙跳开,却还是染了一身的灰尘。 竟是直接化为了齑粉。 他咳嗽不停。 谢辰在旁轻巧避开,对于吕定的鲁莽笑笑不说话。 吕定:“我们今日真要在这里休息吗?” 谢辰挑眉,“你害怕?” 吕定摇头,“只是不太喜欢。” “不喜欢?”谢辰好奇道,“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去南疆?据说那里多的是这样诡邪的东西。” 吕定昂首,“东西诡邪,但是那里山水养人,景美人也美,听闻南疆人极为热情,不过是喜好偏颇了点,也不能将人也视作诡邪之人。” 他说的大气,面色坦然,谢辰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热情么…… 谢辰眉心不由跳了一跳,看着吕定的视线也没压住透出几分复杂来。 南疆男女,对待外人……也不能说不热情。 他欲言又止,最后问道:“你听何人说的?” 吕定如实回道:“许久不见的一个友人。” 谢辰唇角掠过丝玩味,并未说些什么。 两人各自安置后,心大的吕定很快就睡了过去,谢辰却睁着眼极为清明。 这庙确实很破,他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 半月柔和又明亮,谢辰看了会,舌尖抵着牙关唇瓣微动,隐约就要吐出两个字,却又很快被抿了回去。 今月曾经照古人。 谢辰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孤独吗? 他细细品味此番滋味,又缓缓摇头,似乎不是。 而此时,远在京都的夏书意却有些睡不着。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自从那位谢家公子离开京都之后,她便哪哪都不太对,偏离的时间线仿佛在预示提醒着她什么,偏生想不到。 ——谢辰这有名的纨绔公子在寒冬腊月离开了天楚的京都,数年之后却为定国公府送来了未来的春。 曾经听过的教授言语又窜入脑中。 夏书意一个起身。 未来的小林将军不仅是定国公府的春,更是天楚繁春时代的重要代表人物。 谢辰何时回,不知。 他为何走,不知。 夏书意有些急躁地咬起双手,这个幼时的习惯此时却让她脑中突然冷静下来。 若是冬日走,是繁春回。 那春日走,莫不是寒冬来?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寒,不不不,哪里有这样荒谬的念头,这样的对应更是显得……显得因果对应,轮回注定。 为何、为何。 她如今会如此关注历史上无名的这位谢家公子。 细细想来,似乎从天楚的现在,至未来出现的每个关键人物,中间都有一个无形的链接。 而那个中心点…… 夏书意唇瓣发干,她喃喃低语。 “是谢辰。” 是他。 可是,为什么? 月色无声被阴云吞没,风雨将至。
第217章 南疆深山 南疆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地处偏野,位处深山,常年湿障带毒,薄雾与浓雾交错着笼罩这片疆域,若是没有准备的外人进去,只怕不出三日就要晕死在里面。 之后会被毒虫啃咬殆尽,还是被人悄无声息拖走,亦或是被好心的南疆人给救下,这都要看运气。 偏又总是有许多人,带着猎奇心理爱往此处钻,为了此事,朝廷几次与南疆交涉,才将此事安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就比如现在。 吕定嗅着掌心黑而小的一粒药丸,脑中有一瞬的晕眩,他不由晃了下脑袋,再看向手中药丸时面露迟疑。 “这真的能防毒吗?”他这么看着更像是在下毒呢? 谢辰碾玩着手中黑色的小药丸,随着他的动作,小药丸在指尖翻来覆去,衬着他手上润白的肤色,草药熬出的黝黑格外醒目。 他这般玩法,吕定不由多看了一眼,怀疑对方是不是压根没有入口的打算。 但这便是朝廷交涉的结果,在山群外围,相当于入南疆内部之前的必经之路上,特别住了一些南疆人,向外来人兜售各类防毒药物与深山特产。 十几年下来,还未入南疆内部,这外山的热闹程度已经堪比城镇,没有特殊情况的普通人,在外围游玩也能宾客尽欢。 这种据说防毒的小药丸并不便宜,见吕定不吃,卖药的阿婶翻了个白眼,“不吃就等着被毒死吧。” 她抛了抛手中碎银,身上的银饰叮铃铃作响,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吕定讪讪一笑,刚才在他前面有人不乐意买,莽撞就往里进了,他见这阿婶的视线看那人像是看一个没脑子的动物,怪冷的。 让他现在心里微微发毛。 阿婶像是瞧出他的顾虑,嗤笑道:“你怕什么,那人死不了。就为了这种人,毒雾里面可是特意安排了人巡逻,定能赶在他死前将人拖出来。” 只不过要躺上多久就不太好说了,到那时请大夫加上草药钱,可比眼下二人手中的小药丸不知道要翻上几倍了。 想到这,阿婶心情微微愉悦,抬手装模作样地摸了晃动的银饰,不同于刚才的老练稳重,透出一丝不是很明显的娇俏来。 她似是想到什么,最后收手的动作有些不够自然,正要抬眼对上眼前这两个磨蹭的家伙,却刚好撞上一双笑意浅浅的眸子。 阿婶明显愣了一下。 直到谢辰轻轻收回视线,那股子从桃花林中钻出来的风流劲才淡去,阿婶没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吕定将药丸服下,转头看向身边人,谢辰刚好吞咽下药丸,对着他微微一笑。 两人要离开时,从刚才安静下来冷眼看着两人的阿婶突然出声道:“劝你们不要太深入,南疆深处的蛇虫就算我们也不敢随意靠近。” 吕定有些没反应过来,摸着头尚是茫然模样,谢辰接过话题,颔首浅笑道:“自然,我们哪有深入的本事。” 南疆深山出了名的危险,他们此时服下的药丸,也只够深山一定范围内,而现下热闹的场景,不过未入山群。 阿婶意有所指,“最好如此。” * 谢辰面不改色绕过脚边对他吐着蛇信的小蛇,相比较他的冷静,吕定对于时不时窜出来的毒物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先前误入草坑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些奇怪恶蚊虫给叮了几口,正当他胆战心惊的时候,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放下了心。 当两人走回正道之后,那种仿佛步入荒野的情况才好上了许多。 吕定舒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路,刚才真是吓人。” 转眸看向身边公子,对方看着是个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公子,从头到脚都像是在金银堆里打滚的人,对于这种环境,却是比他还要从容。 吕定心中奇怪。 谢辰踩了踩脚下还算干净整实的路面,语调微扬,“不觉得很厉害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吕定下意识回道:“什么?” 谢辰仰首道:“南疆这块地方就好像一块坏掉的土地,不管怎么修整,都会有毒虫从更深处冒出来,但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们却把一块坏掉的地换了个方式去养。” “并且养的很好。” 好到他险些认不出这里。 浅而淡的视线中,谢辰看向了薄雾遮掩之下的南疆,面上笑意在吕定眼中竟有些愉悦的意味,仿佛在看一个长大的孩子那样。 吕定从步入这里开始,就觉得这里其实有种扭曲于内陆的邪异,但是听谢辰这么说,竟一时觉得南疆人还真是了不起。 “这还要感谢当今圣上,前朝这里可不是这样,简直是个三不管地带,先皇在朝时,尚是太子的当今圣上针对南疆提了系列策案,才让此处在短短几年变了副模样。” 吕定说起这事,语气难掩敬畏。 纵使当今圣上年岁与他近似,但于吕定而言,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谢辰闻言面色微微变化,眼睫覆下一瞬,抬眼面无异样地赞了一句,“当今圣上真厉害。” 他口中吐出这几字,心上却荡开莫名涟漪。 仿佛生来知之,一点就透的帝王啊,谢辰心尖古怪地震动几下,若不是他此生权欲淡薄,从出生开始堆砌在周围的滔天权与贵,似乎只要他心中有一点逆心,便能反手与对方僵持与王朝两地。 依着那些话本中,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 他们会争,会斗,会败,却独独不会与情牵扯在一起。 世上的规矩被打破了,谢辰竟也能在此时轻轻想一下被他抛在身后的那位帝王。 他勾唇笑了一下,回头看向来路时,有些好玩,又有些期待。 视线微微撇开时,在某处不经意的定了一下。 待两人向前走后,藏在浓密树梢中的南疆姑娘心惊的捂着嘴,身上的银饰精致无比,风吹过却不见响。 她迟疑探出头,并不敢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 可若是真能发现自己,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她伸手抚过头上银饰,咯咯笑了一声。 中原内陆之中,难不成还有他们十二部圣地流落在外的族人? 比如那个与长老们口中最爱拐骗她们年轻姑娘的,素衣公子? 可不是么,单单靠着那张脸,就有许多姐妹心里像是开了朵花一样。 * 此时京都,长公主终于想起她还是为贵女的身份,没有再无事跑往寺庙,被太后催促着邀了京中尚未婚嫁的姑娘们办了场送春宴。 夏书意嘴中念着送春宴这三个字,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伤,辗转又是一年过去。 这个王朝真正的帷幕还未拉开,日后许多波澜壮阔的画卷,正待着这个王朝的主人一一挥笔落定。 而那个走了已有一月多的谢家哥哥,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也许那日是她想多了,但如果一个人身边总是出现一些不同凡响的人,被这些人包围在中心的那个人,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吗? 嗜好享乐,醉于女色,哪怕生的金尊玉贵,不似凡世人,对方种种事迹依旧让夏书意找不出破绽。 但她本就没见过对方几面。 她所了解的,终归是飘至耳中的他人言语。 宴会中姑娘们的笑语,从闺中密事,逐渐转至未来夫婿身上,她们被拘泥于时代之下,敢于放肆的也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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