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望江接过名片,没有立即回答。 老周看了眼埋头苦吃的乐初,朝烤炉的方向叫了声“赵师傅”,喊:“再给咱弟弟烤个肉!” 赵师傅应声道:“好嘞!” 席望江将目光从名片移到老周身上。 “底薪五千,提成百分之二十,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小费全额归你,唱什么随便,怎么样,考虑下?” 这待遇放在从前,根本就是羞辱,但席望江很清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了。 说不定还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但他还是迟迟没有应声。 “我这里确实是个小庙,”老周又说:“帅哥唱得带劲儿,把我这儿当跳板也无所谓,就当交个朋友玩一玩也可以。” 他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声“稍等”,转身走进帐篷,拎出一把崭新的吉他,很是爽快地说:“刚买的,本来想弄着玩儿,要是帅哥愿来,就当见面礼了。” 这把吉他算不上顶尖,但也不是先前席望江抱上台那种便宜货,至少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还需要奋斗挺久才能买。 手腕忽然被人碰了一下,席望江偏过头,看见乐初不知什么时候吃光了一份牛排,瞪着眼,兴奋地看着老周手里的吉他。 “你想让我去?”席望江问他。 乐初意料之中没有回答,只是不断推着席望江的胳膊。 席望江看着他沾了一圈油的嘴唇,失笑道:“我看你是想天天吃肉吧。” 老周适时将吉他递过来。 “我叫席望江,”他伸手接过吉他,轻巧地一扫弦,听着缓缓散开的醇厚音色,笑着看向老周:“那就请多关照了,周哥。” * * 席望江果然不会打猎。 乐初花两天的时间确信了这件事。 席望江总是两手空空的回来,心情也越来越差。 乐初有点难过,因为他发现席望江总是吃得很少,他在想,席望江打猎的能力很差,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食物,但现在要分很多给自己,才加重了他的负担。 可席望江不让他跟着一起去打猎。 “小狗很会装可怜的,”小黄狗说过:“小狗装可怜的话,主人会听一听小狗的意见。” 乐初没有装可怜,他是在认真地等席望江回来,只不过稍稍耍了点把戏,让席望江知道这一点而已。 席望江是个心软的人类,果然愿意带上他出门了。 但席望江是个很笨的猎手,他们一路遇到好多机会,席望江都没有抓住。 不过没关系,乐初发现了更重要的事——原来席望江会唱歌,他唱歌的样子,很像那个人。 那个人唱歌的时候总是很快乐,乐初希望席望江也快乐。 ---- 小剧场:小狗:当然,席望江唱歌可以换到肉的话,就更好不过了。
第6章 我在这儿呢 席望江站在镜子前打理头发,为晚上的工作做准备。 出道之前,他也留过这种长度的头发,扎个好看的发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乐初黏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席望江心情不错:“没见过你哥我这么帅的样子吧。” 乐初仰着脸,唇瓣微张,显得愣愣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 席望江重新看向镜子。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撩开碎发露出额头,镜子里的脸变得比之前熟悉了几分,眼睛好像也和自己原本的长相更相似了。 但仔细一看,又不那么像了。 席望江理了理衬衫领口,心想大概是造型的原因吧。 他准备从洗手间出去,乐初石头一样堵在门边。 “想什么呢挡路石。” 席望江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把他往边上推了推。这下他倒是很快回过神,寸步不离地跟着席望江满屋子转。 时间差不多了,席望江背着吉他出门。 乐初难得乖巧地站在门口送他,没有蹭来蹭去,也没有固执地坐在地上。 “你……” 席望江迟疑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老周发消息。 “周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刚发了个开头过去,对面秒回。 “把咱弟带上吧,店里牛排管够。” 席望江打字的手顿住。 老周很快发来新的消息。 “还有啥事?” 席望江发了个硕大的大拇指过去。 “没事了,谢周哥。” 对面只回了个戴墨镜抽雪茄的酷脸。 席望江将手机揣回兜里,无声地笑了笑。 乐初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他自然地伸手捏了捏乐初脸颊的软肉。 “小疯子,我们运气不错。” 乐初困惑地眨了眨眼。 “去换身衣服,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乐初听话地换了衣服,乖巧地跟在席望江身边,既没有兴高采烈地窜来窜去,也没有对路边的垃圾桶过分感兴趣。 等垃圾桶从视野消失,席望江松一口气,放开紧紧抓着乐初手腕的手,有点不敢相信地感叹:“今天怎么这么懂事。” 乐初自然不会回答,甚至一副根本没有听懂的样子,只是往席望江的方向贴近一步,把被松开的手又塞回席望江的手里了。 路上人不多,并没有把人弄丢的风险。 但席望江牵住了乐初,也一直没再松开。 老周的酒馆叫“无事发生”,装修得很文艺,挺受年轻人欢迎。 酒馆白天只提供餐饮,额外的调酒吧台从晚上六点才开始营业,并且只接待成年人。 “来啦!” 老周端着威士忌酒杯倚在吧台边,见席望江牵着乐初推门进来,远远地举杯打招呼。 “小唐,叫后厨给烤个拼盘,肉多加点。” “不用麻烦,”席望江忙说:“我们吃过饭来的。” 老周笑着看向乐初:“给咱弟弟吃,他长身体。” 乐初愣愣地与他对视。 席望江压低声音向老周解释:“我弟不会说话。” 老周点点头示意理解,但并没有表现出同情或怜悯,只是拍拍乐初的肩,笑道:“咱弟弟长得怪可爱,又能吃,将来会有出息的。” 乐初傻傻地抓着席望江的手,没有躲,也没有回应。 “我先去给吉他调下音。” 老周指了指吧台后方:“左转直走,第二间,有个休息室。” “好。” 席望江犹豫地看了看乐初。 老周会意,一人塞了杯橙汁,道:“弟弟也先领进去歇会儿吧,外面吵,一会儿肉好了出来吃。” 休息室不大,但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之后,喧嚣吵闹的氛围立刻远去。 席望江从乐初手里拿走喝空的杯子,又把自己的那杯递过去。 “是这里人太多害怕吗?” 乐初咬着吸管,两颊鼓鼓地咽着橙汁。 席望江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怕,我在这儿呢。” 乐初捧着喝光的杯子,仰着小脸看他,席望江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就主动用头去顶席望江的手心,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好了,乖乖呆着,我得准备工作了。” 老周给乐初找了个位置偏但视野不错的卡座,还上了一个烤得油润的牛排拼盘和几杯解腻的果汁。 席望江唱歌的时候,乐初就在卡座里,一边吃肉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中间有几次短暂的休息调整时间,席望江过来看他时,烤盘里的肉已经吃光了,果汁杯里也只剩下几颗酸涩不好入口的果子。 席望江不是第一次知道乐初能吃,但还是对这超乎寻常的饭量感到震撼。 “你肉都吃哪儿去了,光吃不长。” 他好笑地探向乐初的肚子,随即微微皱眉。 “别吃了,吃多了一会儿难受,以后还会有的。” 乐初任由他摸,还想侧身把头贴到他的胳膊上去,但休息时间很快结束,席望江不得不回台上去。 乐初便不吵不闹地看着他走开。 来酒馆的人大都在喝酒放松,或者小声聊天,很少有专程来听歌的,音乐不过是调剂下气氛。 席望江依照酒馆的装修风格,挑了一堆舒缓安静的民谣,唱得很自在。 唱歌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最后一曲结束时,酒馆临近打烊,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老周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调酒台的小哥已经开始做清洁。 席望江没有立即下台,而是朝乐初勾了勾手指,叫他站到跟前来。 “你今天很乖,”席望江避开麦克风,俯身对扒在台边的乐初小声说:“给你一点奖励。” 这首歌不在预先的计划里,没有完整的伴奏,只有席望江手里的木吉他温柔地奏响。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 唱出第一句的时候,席望江想,小疯子今天不太高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还是头一回遇见。 做清洁的阿姨关掉了彩色氛围灯,台前只保留了自上而下洒落的温柔白光,将席望江和乐初笼罩其间。 明明光线变得更暗了,眼前人的眉眼却变得更清晰了。 “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小脸……” 乐初穿着质地柔软的T恤,是席望江用老周提前批给他置办服装的钱买的,头发也顺便理过了,原本长得遮眼的蓬乱卷毛被剪短,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秀的眉毛,衬得一双圆眼透似秋水,清浅地盛着一汪粼粼的波光。 席望江含笑看着乐初,刻意地拉慢了节奏,放柔了唱腔,像是真地在哄一个即将入睡的孩子——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也是为此才在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了这首安眠曲。 可当他第三次唱到“我的宝贝”时,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乐初安安静静站在灯光下的时候,平常那股懵懂无知的傻气被弱化,不像个小疯子,像漂亮又清纯的男大学生。 席望江的目光难以抑制地挪向乐初被果汁润得嫣红的唇瓣,再往下,划过白皙的脖颈,落在领间若隐若现的银色金属链上。 他很清楚,藏在T恤布料下的小金属片上,刻着乐初的名字和生日。 乐初二十三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问题。 乐初是个成年男人,不是小孩子。 简单的歌词忽然变得烫舌。 席望江越是想把这些奇怪的念头压下去,越是不断想起乐初的身体作为成年男性而显现的特征。 他硬着头皮往下唱,唱得口干舌燥。 忽然,吉他伴奏戛然而止。 席望江收了声,慌忙放下吉他下台。 “怎么哭了?” 他扶着乐初的肩膀,急切而轻柔地去擦不断从那汪秋水里滚落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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