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底下一定埋着东西,不是顾谭风也估计会是动物。” 说完这句话,生物专家找来专门的人来负责移开这颗种下去十多年的老树,巨大的常青树要移开需要一定的时间,空闲的人就在常青树的附近试图挖掘,把覆盖在地表的水泥破开,露出下面明显松散的土壤。 “挖。” 一声令下,人们开始在许久未暴露的土地上挖掘,有着莫名的兴奋感,但也有惧怕感,他们期盼自己可以挖掘出几十年前的秘闻,又害怕真的挖掘到累累白骨。 ...... “你画的?你给他画的?” 顾泽恩不可置信的反问,那张画称得上是鬼画符发妆面,他以为面前的林长风会意识到他只是在胡乱绘画,但却没想到对方告诉他,那张油彩一样的妆面是他闲暇时作弄人画上去的,顾泽恩以为这一次再怎么样都不会和顾谭风扯上关系了。 但却在无意识中更加靠近顾谭风那个人。 “不可能!我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在乱画而已!” 顾泽恩后退几步,并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真的是乱画吗?” 林长风不太相信,伸长了手想要触碰顾泽恩的额头,他作为鬼魂,想要尝试着去窥探活人的记忆,先前因为顾泽恩和顾谭风太过相似,他也就没有想要动粗的意思,但面前的年轻人字里行间透露出对顾谭风的抵触。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亲人身上的情绪,林长风觉得奇怪。 他也同时想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年轻人可以误打误撞画出几十年前的样子。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一切就清楚了。” 但林长风没有触碰到顾泽恩,对方猛地躲开了。 “不可以!” 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起来,似乎很惧怕被林长风窥探到自己的样子,林长风以为是人类对于鬼魂天然的抗拒,但他却不知道顾泽恩脑袋里想的是快要被戳破的真相。 面前的鬼魂对于顾谭风有超乎想象的执着,顾泽恩不敢相信他如果知道了他和顾谭风毫无关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是会觉得感觉到欺骗而愤怒吗?但更可能的似乎是为顾谭风的人生被编造的暴怒。 如果林长风知道他等待的那个人在三十多年轻被逼自杀的话会怎么样?如果知道顾谭风的人生并没有那么美好会怎么样? 如果......因为看见他的记忆而又重新在意顾谭风的一切该怎么样? 那么顾泽恩这个人就会再一次被鄙夷和忽视。 顾泽恩下意识的想要逃跑,但戏楼再一次紧紧的关闭起来。 “你在瞒着我什么?” 林长风的声音不再温和,顾泽恩似乎都能够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他看见周围的戏楼慢慢变成最繁盛的样子,有些僵硬的扭头看过去,原本该穿着考究西服的林长风大半张脸都没有了皮肉,身上的衣服也被刀刃之类的东西砍破。 他现在彻底符合人们对于鬼魂的刻板印象,甚至于身上的伤口似乎都还保留着死时的样子,让人不敢仔细去打量。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听到这句话,林长风用仅剩的半张皮肉完好的脸挑眉看着面前的顾泽恩。 “你以为,外面的人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在你第二次进戏楼之后,也不是没有人悄悄进来过, 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想要闯进来的想法?” 林长风抬起的手也满是鲜血,指了指自己。 “因为我,其实算是一只厉鬼。” 生前被折磨致死,怨念深厚的鬼魂,就会保持着死时可怕的样子,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只温柔和善的鬼,只不过为了不吓到顾泽恩,才对面前的青年用了障眼法。 除了顾泽恩眼里他是个人模人样的商人外,别人看见的都是他死时的可怕样子。 “原本想和你好好说的,但你躲来躲去的,很麻烦。” 林长风的耐心其实一直很一般,如果不是涉及到顾谭风的话,他根本不会和面前的青年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他本身就是地头蛇,说的难听点,就是专门靠暴力解决问题的那一种人,面前的顾泽恩一直抗拒顾谭风的态度让人不爽。 那副被误打误撞画出来的画让林长风意识到或许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别乱动,否则我不保证你的脑子好好的在你头上。” 当那血迹斑斑的人影靠近的时候,顾泽恩清楚的看见林长风消失了皮肉的半张脸上灰白的眼珠,但这样恐怖的面容让顾泽恩感觉到的并不是惧怕,而是心虚,他最开始被人模人样的鬼魂吓得几天睡不好觉,但面前看见林长风真正的样子却再没有感觉惧怕。 甚至有隐隐触摸到面前人真实一面的激动和亢奋。 “我告诉你。” 顾泽恩突然就想要自己说出来了,他看着那张鲜血淋淋的面容,甚至想要抬手去碰,但手指自然是摸不到的,活物碰不到死物,在诡异的一切中还遵循着无所谓的规律。 “让我再看看你真实的样子,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林长风不再在他面前遮掩的这个事实,让人诡异地感觉到亢奋。 —— “挖到东西了!” 几乎把整块绿化都挖了出来,往下挖了将近三米左右,才有人惊慌又兴奋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来,人们把挖掘的人靠着安全绳拉上来之后,对方大口呼吸了新鲜空气才慢慢平静下来,刚刚他所看见的画面实在是太过刺激。 “怎么样?是挖到骨头了吗?” 身边的人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他看见了什么,但那个刚喘口气的人只是颤抖的举起手指着一边刚刚固定好安全绳准备放倒的常青树。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颤抖的声音: “被树根缠着,有一具白骨,被树根缠着,那个样子!” “没关系吧,也不一定是顾谭风,中国历史这么悠久,每片土地上都有尸体。” 有人想要安慰他,但却看见对方猛烈的摇头。 “我看见他的颅骨上有枪伤!” 而他们所要寻找的顾谭风,于1967年吞枪自尽。 “真的?那具白骨的头骨上真的有枪伤吗?!” “也不可能有别的东西能在骨头上打出那样的痕迹吧!” 得到确认的人立刻招呼着各处还在挖掘的人一同靠近,全力挖掘面前三米深的土坑,并在过程中务必小心,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鬼的话,那么作为与林长风关系匪浅的顾谭风说不定也依旧是存在的。 活着的人紧张而激动的试图窥探着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因为常青树的根系发达,似乎用不 上费力将这棵老树移开,人们也就一窝蜂的去挖掘那副白骨,没人注意到被绑上安全绳的常青树上模糊的有有个人影。 “诶?” 有人不经意抬头似乎看见了那个人影,但一眨眼就消失了,最终只能自我安慰那是夏日树荫中出现的恍惚。 “一定要小心,尽可能完整的挖掘出来。” 时隔三十多年,变成白骨的顾谭风被人从地底带出来,他身上穿着的衬衫和长裤早在时间中变得破碎,但剩余的纺织物上还能看得出他吞枪自杀时四射的血液。 “这人可真有本事。” 因为是枪伤,加上被常青树当成养料尝试着吸收了十多年,顾谭风的头骨没了树根的缠绕后很快在挖掘人员的手中变成了几大块的骨头片,将这些碎成一片片的头骨递上去的时候,挖掘的人不自觉地感慨出声。 自杀原本就很需要勇气,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是自出生开始就存在的,而这局白骨甚至选择吞枪自尽,要自己扣下扳机,可比跳下高楼还要煎熬一些。 “毕竟在那个年代,出了事情也却是活不下去了。” 那场浩劫,如果是年轻人或许还可以熬过那十年,但是顾谭风那时候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活不到重见光明的日子,或许自杀也是更好的选择,至少少受几年磋磨。 ...... “他吞枪自杀了,在67年,三十多年前。” 顾泽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面前林长风的沉默,紧接着,就是人类身体本能的害怕,那是对于危险的恐惧,很快他不幸的预感得到了应验,明明没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却感觉自己逐渐无法呼吸。 “你骗我。” 林长风不想再听他口中的话,直接窥探了面前人的记忆。 顾泽恩从小到大的生长轨迹中并没有出现过顾谭风的名字,甚至于唯一的印象,来自于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老报纸。 【自杀】 这样的字眼格外的扎眼。 时隔大半个世纪再看见那个人的名字,却紧紧跟着这样的字眼。 【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敢欺负顾老板】 哪怕只是浅薄的灵魂,林长风都感觉自己心痛难忍,他不知道顾谭风为什么会自杀,那个在戏台上总是笑眼看着他的人,偶尔脾气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顾谭风明明都从最动乱的那段时间里活下来了,他应该活的好好的才对。 “你们......都趁着我不在,欺负他。” 林长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未来,他以为把人送走,给够足够的金钱,顾谭风就会很好很好的活下去,做些他喜欢的事情,就和十多岁的时候,那个在码头认了做兄弟的小孩一样,他难得的会觉得有些后悔了。 是不是不应该死的这么早? 又或者是不是不应该和顾谭风约定见面的地点。 “他真的回来见我了,但是我不知道。” 林长风从顾泽恩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些文字上说,顾谭风在新中国建立后就立刻回来了,在他死去的第二十三年,在顾谭风自杀的前十七年,但他们却错过了四十年。 那个人会有多委屈和疼痛? 林长风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他在1927年并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人要杀中国人,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自相残杀。 “我是不是应该当时和他一起走的?” 林长风开始怀疑和反问自己当初的决定。 “又或者,该让他就那样留下吗?” 被他强压着送上火车的顾谭风,喊了他很久,直到火车开远了,真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林长风越想越难以接受,忘记了逐渐窒息的顾泽恩,那个用一模一样长相欺骗他的年轻人慢慢停止了呼吸,而门外的也传来嘈杂的声音。 “顾泽恩!你还在里面吗?” 林长风看着已经死去的青年,眼里再没了什么温和的情绪,那具相当新鲜的尸体被他果断的抛向外面,戏楼的门窗彻底打开,他听见外面人的尖叫声,有些是为了顾泽恩的死亡,有些是惊恐于他的外表。 “我就说人和鬼没法好好商量!”
132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