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公主想如何去用。” 屋内只有一盏烛火,但足以让顾玲珑看清林长风的神色。 那是怎样的压抑。 又与数年前那个一心一意追随顾晔泽的青年多么不相似。 “本宫,要用先生赠与的那把刀,杀了他。” 她大逆不道的说出这句话,也不知林长风如今的表现是不是装出来的。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无人可杀。” 林长风的话让顾玲珑有些失望,无奈的挥袖转身,但却听到林长风接下来的话。 “若公主答应臣,臣便可为公主献上一把新的刀。” “那把刀,名为皇权。”
第10章 贤臣 “回陛下,林大人自饭后就觉得困顿,便睡下了。” 服侍的宫人战战兢兢的禀告。 “他没有离开或是做些什么?” 顾晔泽挑眉,惊讶于林长风今日的安静,在身体稍微恢复之后,那个人几乎是无时无刻都试探着能不能离开,从没有这样安静过。 帝王的寝殿内,林长风用能量塑造的人像就像是出现了问题的电脑一样,不断闪烁着彩色的横线,在几乎要彻底崩溃的瞬间,林长风从窗户翻了进来。 幸亏顾晔泽每日都要过问他的情况,守着窗户的护卫前去禀告,在交接换班的时候有了那么略微长了一些的时间。 虚拟的人像消失,真正的林长风也在门被推开之前也躺了下去。 顾晔泽伸手挑开落下的床幔,注视着闭目休息的人。 没有像先前一样强硬的躺在林长风身侧,只是整夜都坐在一侧这样看着,直到第二日清晨,并未睡着的林长风睁眼,看见的就是在身侧坐了一夜的顾晔泽,冬日寒冷,哪怕殿内一刻不歇的燃着炉火,也终究无法将冬日变为春日。 “陛下看着臣做什么?” 林长风躺着侧了侧头,直视着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的顾晔泽。 “孤只是觉得,你好像并不在孤的身侧。” 顾晔泽探身伸手碰上林长风的脖颈,带着的寒意的手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林长风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而后又平静下来, “陛下乃是天下至尊,身侧,本就该没有旁人。” “你自醒来起,就一直是这般语气同孤说话,孤不喜欢,林长风。”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俯视着平躺的臣子,顾晔泽靠的近了些,直愣愣的看着林长风。 “臣也不喜欢,但臣又能做什么?” 林长风打量着眼前有些颓丧之气的帝王,只能平静的陈述眼下的一切。 “臣的家仆,臣的官职,乃至于臣早已辞官还乡的老父,无一不是在陛下的掌控之下,陛下所愿与臣相背,眼下已是臣能做到的最多。” 就是成为一个可笑的木头人。 在拥有这个世界绝对偏爱的主角面前,旁的一切都是浮云,杀了顾晔泽,这个世界会一次次的重启,浪费一次时间也就罢了,若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那他这受的可就是货真价实的酷刑,不杀顾晔泽,那他就要找找其他的办法。 “陛下想要臣做什么?大可直说。” “孤......要你变成先前的那个样子,和从前一样,陪在孤身边。” 听到这句话,林长风到也不怎么意外。 “只要陛下,不恼臣是个呆愣的人皮套子就好。” 总归他们二人的终局,不过就是彼此恶心罢了。 —— “这些日子,陛下倒像是高兴了许多。” 宫里的人悄悄在闲暇的时候咬耳朵聊着。 “那可不是吗?两个麻烦事都解决了,谁不高兴。” 常年跟在大太监身后打杂的小太监总是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源,眼下谈起来倒是扬起了头。 “两个麻烦?快说来听听,我晚些还要去打扫新建的竹园。” “诶,给我口蜜饯就说。” 塞着蜜饯的小太监悄悄压低了声音: “这其一,就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公主殿下,突然害了病,被打发去了江南养病。” “啊?这是哪门子的解决,这不是给陛下添麻烦?” “诶~你不懂,我们陛下当年是踩着多少人上来的,先皇活下来的孩子除了陛下,也就只有这位公主了,怎么不算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呢?眼下,公主能不能平安到江南都说不准,帝王家,哪管那些手足之情。” “......也是,那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啊,那便是失踪多日的镇南王回来了。” 小太监挤了挤眼睛。 “突然的很,原本都说这人没了,结果前些天我师傅陪着陛下上朝,那镇南王就好好的在那儿,没缺胳膊少腿,就是带着面具遮了脸,说是受伤毁了容,不愿意吓着人。” “镇南王,这么突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见啊。” “是啊,谁都不知道,但陛下倒也是开心的,我们做奴才的,主子高兴就行了,旁的,我们也就不去管了,诶,蜜饯再给我一个?” “去你的,我自个都没尝几个,改日再给你带,我得走了。” 伴着悉悉索索的走路声,在角落中咬耳朵的仆从们也散开了,就像是飘进宫城中的柳絮一般,渐渐的,就看不见踪影了。 朝堂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带着面具的人遮住了整张脸,也未开口说话,问起,就有人答是弄伤了脸和嗓子,不便示人。 可朝臣不是瞎子。 镇南王沈杰是一十五岁就随着老镇南王上战场的武将,多年的历练留下的痕迹可是这几年在京中好生修养遮掩不掉的,原本高大魁梧的武将如今倒看着像是文臣,长身玉立,身量高却是精瘦,原本的杀伐气势也变得温润。 看着不像是镇南王,倒像是消失了半年多的前丞相。 人人都有这个想法,却没人敢说什么。 因为自上朝起,顾晔泽就笑眼看着‘失而复得’的镇南王。 诡异的很。 明明谁都看得出来顾晔泽不是一个好皇帝,可又谁都没想过做些什么,顾晔泽这三个字,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从一开始就固定好了所有人的思维。 ...... “孤的镇南王,孤的丞相。” 下朝后,顶着面具的人被带到顾晔泽的书房,帝王伸长了手挑开那平平无奇的面具,露出林长风那张并不出挑却清俊的脸,呢喃出声。 “皆是同一人。” 顾晔泽不是什么好人,重生多少次他也学不会什么东西,喜欢的东西就要留在身边,这是他那血脉中仅有的东西,林长风要是做回丞相,按着眼下的情况,他们就不会再靠的这般近,若真是那样,倒不如死了。 “陛下,若是镇南王归来——” “孤不会让他归来。” 挑着林长风的下巴,顾晔泽凑上去亲了亲,全然不在意。 “他原本就是你的替代品,孤是晕了脑子,才会把赝品放在身边这般久,不必理会。” 可眼下,林长风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替代谁。 “......臣遵旨。” 林长风倒也不担心沈杰,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只要其中一个出了大问题,那么受苦的肯定是他这个炮灰,等到他离开,顾晔泽就是把人切片下酒倒也不关他的事情了。 “来帮孤看看奏折吧,坐到孤身边来。” 顾晔泽的书房里放着一张床榻,有时候懒散的帝王总是喜欢侧躺着看着文书,放在从前,林长风向来是跪坐在地上帮着的,二十多年,倒也是第一次坐上这张床榻。 顾晔泽将头枕在他腿上,微微蜷缩起身体,价值不菲的长袍也多了些褶皱,一言不发的呆着,室内只有烛芯燃烧与文书翻阅的声音。 “陛下这些日子,长进了许多。” 看了几本,林长风这样说着,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原本一直绷直着身子的人倒是放松了许多。 许久未曾和眼下一样,因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闲聊,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他与林长风越走越远,曾经在下朝后会在身旁帮他批改文书的年轻丞相,仔细数来,也有两三年未曾出现在这个位置边上了。 顾晔泽猛地坐起身,双手撑在榻上向前靠去,双眼紧紧盯着垂眸看着文书的林长风,嘴唇蠕动了几下,试探的说出声来: “林长风,你愿意同孤说话了?” “陛下又在说胡话了,镇南王,一向是愿意的。” 林长风笑得像是狡诈的狐狸,自然的将文书慢慢放下,抬手理了理顾晔泽鬓角的发丝,眼底或许有几分挣扎,但却没人看得见。 “在镇南王归来之前,臣会陪陛下演好这台戏。” “孤,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的。” 顾晔泽拽着他的手,将青年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侧,那双向来微眯着睥睨台下众人的眼睛,难得的有些雾气。 “林长风,你要陪孤一直演下去。” “......”这次,林长风没有回答。 “直到孤气数将近,哪怕到死,孤也要把你带进孤的陵墓中。” 融化的红烛溢出烛台,就那么凑巧的滴在伸长了手去放文书的林长风的手背上,刺痛,但却也让人清醒,林长风没再搭理思绪飘到许多年后的帝王,只是顶着被烫红的手背,又取了一本文书。 他不会进那所谓的皇陵。 因为,他们不可能做到同日死。 —— “沈杰,本宫倒是少见你这般狼狈。” 摘下宽大的兜帽,丝毫瞧不见病容的顾玲珑看着被侍从从农家拖出的沈杰,多日不见,从悬崖摔下的镇南王断了胳膊和腿,脸上也受了不少伤,农家养着他是图多一个人干活,自然也没法照顾的多好。 “我......我不是什么镇南王。” 看着面前懦弱抱头的人,顾玲珑挑眉。 “难不成还把脑子摔坏了?也好,省的麻烦。” 解下装着银钱的荷包丢给农家,顾玲珑让人驾着沈杰,放到她所乘坐的马车后面,看着懵懂的男人,容貌艳丽的公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沈杰,本宫暂时不会动你,你可是本宫的平安符。” 顾玲珑笑着,想起了那日林长风告诉她的。 ...... “公主既然有了心思,那大约也注意到了吧,眼下,无论是朝堂或是民间,都只围绕着两个 人打转,其二人一生顺遂,无病无灾,旁人都碰不得。” 林长风这么告诉她。 “除了陛下,还有一个人,逢凶化吉,授予天命,公主若是能找到那个人好好利用,或许之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时候顾玲珑问出来。 “臣半只脚踏进一趟鬼门关,许是那时候,窥见一丝天意。” 林长风只是神神叨叨的告诉她这个理由,“总归臣也无幸长生,倒不如告知公主好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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