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岁谂安总觉得这诡异的声音为安好心,捂着耳朵不去听。 可他的身体没动,膝下的地面却像是软趴趴的棉花那般开始下陷。 脚下的地面渐渐塌了下去,他匆忙抓住了岩石边才避免掉下去,此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当即深吸了口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幻觉? 未等想清楚,耳边接着传入:“曾经自负自傲的学霸岁谂安,怎么变得唯唯诺诺了,去吧……去找他……以你现在的本事与他演戏,成为朋友……你可以做到,你一定可以的……” 岁谂安只觉得那声音愈发魅惑蛊人,好像有人攀上他的脖颈,从身后轻咬着他的耳垂。 “说了——闭嘴!” 他一掌挥向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乎真的将它“拍散”,化作一股黑色的浓烟。 可是那股黑烟忽然像是有了灵魂似的,化作百十只手脚环绕着他的身躯,拉着他就要往万丈深渊里跌。 “岁谂安,人命如此脆弱,你也不想活了第二世就马上死吧……” 岁谂安一时之间着了道,脑中一瞬间浮现出了方才看见的医院。 那叮叮作响的心电图忽然化作横线。 “你我本是一体,何必自相残杀呢,你若是真的想死,我可以帮你啊……” “岁谂安,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可以帮你……” “滚!!”岁谂安下意识出声。 他想再次朝那黑烟挥掌,双手却被牢牢禁锢,根本做不到了。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岂能被他人轻易剥夺! 他不能死……要活着……活下去! 心中重复默念着这句话,突然之间,岁谂安眉心传来灼烧的刺痛,仿佛被一块滚烫的烙铁正深深烙印着,痛得他直接张开嘴大喊出来。 “岁安、岁安!” “你醒醒……” 地狱的烈火忽然被一道清泉抚慰,岁谂安被人捧着脸颊,才发觉有人在用清水给他洗脸。 岁谂安口中喃喃:“师…尊……” 穆云之见他醒来,才放下用树叶盛着的雨水,语气平和:“你知道么,你方才突然拿着一根点燃的木棍出来望着地上的积水在额头上描绘,活生生像是中邪了!” “我?”岁谂安茫然地摸着自己的抬头,果真摸到了模糊的血肉。
第55章 岁谂安受了伤,被穆云之用随身带着的药膏涂了大半个额头,才清醒过来。 他方才是怎么了…… 明明眼前看见的是黑漆漆的烟雾,可他实际上做的却是在“自残”。 还有方才那道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那低沉的声音不像是系统,细细听闻,竟然更像是——他自己。 “伤口会留疤。”此时,穆云之忽然出声,“我自创的药膏只能帮你疗伤,却不能帮你快速疗愈里面被烫熟的皮肉。” “没关系,这些我都不在意……”岁谂安忽然握着穆云之的手,良久才道,“我只怕师尊会嫌恶我……方才的我好像在梦游……” 为什么他会突然做梦,还会突然做出伤害自己而惹得穆云之不高兴的事呢? 他现下唯一能让穆云之开心的只有这张脸了,他居然还要“自主”地去破坏这副唯一能创造出回忆的皮囊,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从未嫌恶过你。”穆云之神色淡淡,“别想太多,我先替你上药。” 岁谂安一直握紧他的手不让他动,眼神中像是能燃出烈火,声音喑哑:“师尊,不止这个,还有我刚刚说出的话,那都是我失心疯了,才会说出那般过分的言辞,其实我很感激你救我,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不必多说。”穆云之只好用拿药瓶的手指摁住他的指节,抽离开自己另外一只手,语气不高不低,“为师说的也是气话,也希望你不要当真。” 岁谂安错愕地抬起头:“可是师尊……” 穆云之:“可以闭上嘴了。” 手臂的力量很快消除,岁谂安的眸光像是只刚出生的小狗,明亮夹杂着懵懂。 其实,穆云之看不够这样的眼神。 这与岁谂安那星火燎原般的眼眸极为相似,他活到这个岁数,都没再遇见过比岁安更像的。 他曾经无数次梦见过无数次帮谂安疗伤的情形,终究是醒来空欢喜一场,枕边没有任何人。 他伸手抚上少年额头上的伤口,脑海中满是曾经上一格徒弟鬓边的烫疤,他答应过帮谂安治好,可惜最后还没来得及,徒弟就已经撒手人寰。 为何这世上恰好性情都如此相像之人都到了他的身边呢? 他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无形力量操纵着人生轨迹,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为何上天要如此戏弄他的人生?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能陪伴他整辈子的人呢? 哪怕是一只虫,一只鸟,他都愿意,只要对方不离他而去。 少年被他盯得有些脸红,垂下头:“师尊。” 穆云之望见对方羞赧的面颊,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爽意,反倒生出些不快。 就像是自己亲手雕琢出了一朵独一无二的百合花,忽然有人被人踩坏,第二日却被人放了个一模一样的在门口,虽然外边和香气与种出的一样,却不是你的那一朵。 那位那朵亲手雕刻出的那一朵已经被人彻底踩坏了。 “师尊。”岁谂安低垂着眸,声音快要破碎了,“是不是,我又说了什么话惹您不高兴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总是道歉,生怕他生气。 穆云之手指情不自禁顺着而后往下,滑落到锁骨的位置,可也只是在对方光滑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把。 很好,没有任何疤痕。 再次确认,不是他养的那一个。 “乱想什么。”穆云之唇角微翘,“再多说这种不中听的话,我可就真的要赶你走了。” 岁谂安哪里敢多言,连忙闭紧嘴巴。 又过一日,岁谂安头上的伤口忽然已经结痂,他悄悄伸手摸了上去,却发觉上面凝固的痕迹像是能连在一起的图案。 趁穆云之不在,他走到山洞外,希望能找一样东西自照。 可前日的雨水已经被泥土吸收,山石上的水洼也已经浑浊得难以充当镜子,他左右寻觅找不到东西时,身后轻飘飘穿出一句:“娃娃,你在找什么?” 能称他为“娃娃”的,想也知道是谁。 岁谂安重活一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回身拱手道:“前辈,我总觉得额头上有些痒,想要找面镜子照照,不知身后还跟着您。” 叶南风今日没上妆,脸上脱下的一层皮还挂在上面,那张苍老的面容斑斑驳驳,有些部分露出了红色的鲜肉,还有的部分是黑色的,像是常年没有被仔细处理而腐朽的烂肉。 他张开嘴,牙齿也是黄色的:“娃娃,你额头上的伤疤还真是有点意思,远看是一坨血污,可是近看,倒像是个图绘,别致得很呢。” 岁谂安瞳孔收缩,摸上自己额上的那道疤,心道自己梦游一般随便烫出的伤疤,竟真的是个有形状的具象? 只可惜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上帝视角看见自己,只能好声好气道:“前辈,我知道,您认识我师尊,我怕他多虑,所以单独问你,你可能看出我头上的图案像是什么?” “这个嘛……”叶南风摸摸下巴,摇摇头,“当下还看不出,我只瞧着像是云彩模样的器物,猜不出具体来,还是等伤疤好了,你自己看,对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准备一直待在这山洞么?” 岁谂安眨眨眼睛。 叶南风:“我听你师父说了,你师父打算一直将你留在此处,像养宠物那样养着你,用锁链捆住你的手脚,他虽然救了你,但是如此也算限制了你的自由,你若是愿意,老夫也可以收你为徒,然后助你逃走。” 听了这话,岁谂安微微失神。 穆云之限制了他的自由? 难道说,再叶南风的眼里,他是被穆云之囚禁在这的? 岁谂安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原本如枯木般的心灵如同被春露灌溉,盎然生机。 他一直都盼望着自己能够在穆云之的心里占上一席之地,而且这个“地”,他期望不被任何人轻易夺走。 还有什么比强制他留在心上人身边更令人兴奋的事? 叶南风见他不语,啧啧几声:“干嘛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哪,我看你是嫌我长得丑,才不愿做我的徒弟吧!算了算了,一连问了几个,不是无视就是拒绝,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叫我绝世秘籍的师父,刚收我第一日就身首异处,我怎么找个师父和徒弟的缘分就这么难!” 对方这一絮絮叨叨那些前程过往,倒是让岁谂安有点开口承认身份的打算了。 不过,叶南风知道,穆云之肯定也会知道,一旦泄露,自己定然会被系统强行收回生存资格。 “没错,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叶南风面前露出破绽……岁谂安,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去找江左龙,他会带给你更多的武学力量。” 就在此时,岁谂安的脑海中再次响起那诡异的声音。 他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越发觉得声音就是从那印记而生,可惜不论重击几次,都是同样听见嘲讽他的声音。 “虽说穆云之收你为徒,但是你也应当知道你在他心中什么地位都没有,就连你被杀的那一次,他都不在你的身边,而是随便打发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小配角来找你,你还痴迷他有什么用?” “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岁谂安捂住双耳,却仍是脊背有股被人抚摸的感触。 那毛骨悚然的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岁谂安,你并非是不想听见我的声音,而是自己没有想清楚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你就算不靠叶南风离开这,也要自己想办法离开,穆云之当下不在,你应当想好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闭嘴!你快闭嘴!” 岁谂安一掌拍上自己,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他的无感,四肢已然失去了知觉。 叶南风:“诶?娃娃,你这是突然去哪,我不过随便骂了几句,你怎么就要走了,还是要去找镜子吗!” 可无论老者怎么喊,岁谂安的身形都渐行渐远。 而且那离开的方向不像是回山洞的路,倒像是下山的。 “好罢,走就走,我也懒得管你。”叶南风嘴里叼了根细木棍,飞身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憩,“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也好,免得再回来,被那个穆大公子当成情郎的替代品……” 一声饱含着无奈的叹息响起,他换了个姿势,手指敲打着树枝。 “哎,痴心难改……痴心难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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