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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后，池翰墨起身直接出了卧室，去了厨房。 谢玦伸着脖子，从窗户里歪着头看池翰墨要干什么。 他预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没想到池翰墨完全没有给他答复。之前准备好的预案和对策好像全无用武之地，谢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刚才在池翰墨面前故作轻松的假笑淡了，谢玦脸上没了表情。 他低头，嗤了一声，伸手拿过来刚才池翰墨给他改的那张卷子，用自己手里的水笔点着红色公式。 没往脑子里进。 是不是他把一切都想象得太好了？ 说不定……对池翰墨来说，他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灵魂互换留下的“包袱”。带着他学习，可能是池翰墨责任心太重。 要是他俩没换回来，自己顶着池翰墨的壳子，对方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就这么给“池翰墨”丢人。 池翰墨是个好人。 但谁规定好人就得对别人关心得事无巨细，连他这么个拖油瓶的个人生活都要给出“建议”来了？ 谢玦止不住地把事情往坏处想。 可是…… 他脑子乱成一团，伸手想把面前的卷子揉成一团，发泄一下心里的混乱情绪，但手刚把卷子捏起来，又放回去了，还伸手压了压。 …… 没多久，池翰墨回来了，手里拿着杯子：“倒了点水，你喝吗？” 谢玦有点儿闷闷不乐，在心里嘲笑自己一厢情愿：“不用，谢谢。” 池翰墨喝了水，坐在了谢玦旁边。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这人拿着根笔对着刚才自己写的公式思索着什么，眉头皱得死紧。 池翰墨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你不该加那个高一男生的微信。” 谢玦像是没反应过来，拿着笔的姿势都没变，只是把头转了过来：“啊？” “我不认为他学完高一的知识就能辅导你的进度。你虽然是从高一开始学的，但速度和他们高一的进度不同，需要掌握的知识也应该更全面，我能在高中所有知识点的基础上帮你梳理，而且暑假计划里你不止要把高一的内容学完，还涉及到高二的知识点……” 谢玦听着池翰墨的“长篇大论”，突然发现对方脸上有水珠。 池翰墨……刚才是去洗了把脸？ 他打断池翰墨的话，直截了当地问：“池老师，你不希望我加他对吧？” “……嗯。” “那我就不加。” 谢玦说的直截了当。 他接着问：“我还想知道你不愿意的原因。” 池翰墨：“……” …… 池翰墨刚才的确是去洗了把脸。 他怕自己在谢玦面前失态。 他之前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和朋友相处的经验。池翰墨不知道朋友之间应该拿捏好什么样的分寸，但在刚才谢玦给他看照片，并且问出那样的问题时，他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 他拥有的东西不多，也习惯了别人不把他放在“第一选择”中。 父亲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他已经慢慢学着不在乎了。 但对于他拥有的东西，池翰墨有很强的占有欲。 他也想过，自己对谢玦的“占有欲”是不是不正常。谢玦看上去是一个粗神经的人，但这人很明显喜欢“自由”。 谢玦被困在父亲的期待里，用那么长的时间想要得到自由，在他得知自己心底这点儿不同寻常的感情时，谢玦会是什么反应？ 池翰墨其实做了很多事，有些事谢玦都不知道。 他跟谢玦说的是不要设限，实际上池翰墨规划了谢玦各个分数线能考的大学范围，对应着找了自己能考的学校。 他是想要走出去，离家远一点，离开池宏和那对并没有把他当成家人的母子。 奶奶去世之后，池翰墨在乎的人就只剩下爷爷，现在再加上一个谢玦。 池翰墨想过，还剩下高三一年，他能和谢玦做同桌。 他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主义，两个人的学习成绩不是一年就能拉近多少的，他们很有可能考不上同一所大学。 就算他有跟谢玦报同一所大学的念头，谢玦也不会同意——那样谢玦会觉得他欠自己的。 所以他早就在心里决定了，谢玦能考到哪，他就尽量跟对方考在同一个市区，哪怕不是同一所大学，也算离得近些。 池翰墨更担心，自己的这些举动会给谢玦带来困扰。 谢玦不像他，谢玦有很多朋友。学校里的，学校外的，他见过的，他没见过的。池翰墨觉得，谢玦于他是唯一交心的朋友，但他对于谢玦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个“唯一”，这件事情让他在与和谢玦的相处中谨慎又谨慎。 生怕因为自己的占有欲惹谢玦不快，所以池翰墨尽量在两人相处中表现得“正常”。 换回身体后，池翰墨第一反应是轻松，身体归原主，无疑给两人都省去了很多麻烦。但紧接着，一种恐慌无来由地攫取住了池翰墨的心。 ——他突然害怕，失去了“互换身体”这个将两人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客观因素，他和池翰墨会不会渐行渐远。 毕竟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两人就不是什么朋友。 所以在换回身体之后，池翰墨小心翼翼地问过谢玦的想法，觉得对方可能会选择回家。 当初谢玦能跟着他一块儿回老家，本来就是自己拜托对方，那时候谢玦还是“池翰墨”。 现在连这层理由都没有了，池翰墨内心变得很焦虑。 尽管他在表面上装得很好，没有泄露出分毫。 …… 这几天，池翰墨也发现了谢玦的不对劲。 对方好像在躲着自己。 他下定了决心想当面问问谢玦怎么想的，可谢玦避开了他的话，很明显不想回答。 最近的相处……池翰墨觉得谢玦的举动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带着一种疏离和……试探？ 这让池翰墨很不舒服，但他又不愿意把话说明白。 谢玦在这方面可能不如他敏感，一旦自己把话说开，等谢玦自己意识到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过早地被拉开？ 池翰墨不知道，但是他不敢赌。 但他刚才听见谢玦那些话的时候，内心强烈的排斥忽然让池翰墨自己意识到什么。 ——他对谢玦如此强的占有欲，真的只是出于“朋友”吗？ 如果只是朋友，那为什么在听到谢玦说“暗恋他的学弟”时，自己心里的情绪这么奇怪？ 那都称不上是普通的嫉妒，还有一种“明明是我先和你认识”的强烈不甘。 跟正常朋友相处，也会在听到对方有追求者时，这么不舒服吗？ 之前帮谢玦收情书的时候，池翰墨这种情绪还没有那么明显，当时他能骗自己说是因为谢玦的处理方式自己不认同，那现在呢？ 为什么谢玦只是问问，甚至是把自己当朋友，所以才来征求自己意见的举动，能让自己有这么大的反应？ 被问出问题的当场，池翰墨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生怕说出一个字，就让谢玦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找了借口去厨房，去谢玦暂时看不到的地方，洗了把脸。 平复情绪的同时，拨一拨理不清的思绪。 冷水浇在脸上，池翰墨能够确定，自己对谢玦，恐怕不只是“朋友”之间的情感。 关上水龙头那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蹦出来——既然不认识的、高一的学弟都可以，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池翰墨之前的确对这种恋爱之类的感情没什么兴趣，有人给他送情书他向来都是当面拒绝，为此还和谢玦当面争论过。 不感兴趣，不代表他不懂。 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想，以谢玦的迟钝度，如果自己不提，会不会对方一直跟自己哥俩好？ 哪怕他们现在同吃同住，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 谢玦既然问自己，那看上去对“恋爱”一事并没有那么排斥。 那凭什么让一个后来居上还没认识的高一男生先跟谢玦聊上？ 谢玦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学弟感兴趣？ 长得好看？ 那照片里确实还不错，但自己好像也不差。 学习成绩好？ 池翰墨不喜欢自吹自擂，但他的成绩总归也能拿得出手。 更不用说，在对谢玦熟悉这一方面，他比那高一小子强的太多。 那高一学弟知道谢玦吃饭的喜好、学习时的习惯，晚上睡觉时喜欢乱动怀里抱个东西吗？ 那学弟知道谢玦喝奶茶喜欢七分糖多冰么，知道谢玦胃不好，早上不能喝冰咖啡么？知道谢玦早餐比较喜欢包子和鸡蛋灌饼，其他的只是偶尔才买几次么？ 知道谢玦喝粥不喜欢太稠的，洗碗的时候嘴里会哼哼唧唧，但还是配合着把活儿干完么，知道谢玦摸小狗脑袋会挠下巴，做题走神的时候会转笔么？ 肯定都不知道。 那凭什么自己不试一把，明明自己更有竞争力。 谢玦对于一个不了解的陌生学弟暗恋都有“想试试”的意思，那自己要是把心意说出口，他应该也会思考一下……的吧？ 池翰墨又有些不确定了。 可上头的情绪让他没法顾虑那么多，洗完脸回到屋子里，坐在谢玦旁边时，又觉得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有些太“冒昧”，于是辗转迂回地从刚才谢玦那番“辅导学习”的方面入手，努力让谢玦明白，辅导学习这件事自己可以比那位学弟做得更好。 池翰墨之前还真没觉得“学习成绩好”这件事除了让自己未来有个好前途之外，还有什么炫耀或者沾沾自喜的必要，那些拿着成绩嘲笑别人的都很愚蠢。人活于世，干嘛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三五年一过，身边的人全换了一批，谁还在意以前认识的人现在怎么样？ 但在努力跟谢玦拆解证明自己能比那位高一学弟“辅导”得更好时，池翰墨头一回觉得自己这成绩除了对自己有用之外……确实能拿来当做有力证据。 证明谢玦选自己才是更正确的决定。 …… 然后池翰墨就听见谢玦问：“我还想知道你不愿意的原因。” 池翰墨的话一顿。 刚才的“长篇大论”都封在了喉咙里，不知道哪个字该先蹦出来。 自己想清楚了归自己想清楚了，真要在谢玦面前把自己心里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心思说出来，池翰墨还是踟躇。 他怕自己真说出来，会冒犯，会越界，会惹谢玦不喜。 会让他们现在的关系……走向恶化。 池翰墨没那么大的把握，他不能笃定谢玦会选择自己。 那种感情和普通的交朋友不一样。 见池翰墨沉默，谢玦也铁了心追问：“那如果，不说什么学习不学习的，这个学弟作为交往对象，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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