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良一怔:“你会乖乖被抓?” “我姑且也是扶风林的人吧。” 这家伙自己跟自己不对付,保不齐会临阵逃脱,倒要尚情吃苦头。 卿良只得摁下找门主的想法。 说来也奇怪,魔域领主出现那么久,门主还是没有动静。 重生前经历过五峰之主的陨落,卿良忍不住疑神疑鬼。 魔尊尚情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魔域领主要杀宋衍早杀了,他用了别的手段暂时躲开宋衍的监视。” 这句话没有回避魔域领主。 魔域领主似笑非笑:“阁下对魔门伎俩很熟悉嘛。” 魔尊尚情同样的神色:“自是不及领主阁下。” 魔域领主:“我以为是齐世渊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如今看来,你似乎了解得更多。” “灵晔”很有存在感地发光,青色的电滋滋作响。 魔尊尚情:“这倒没有,阁下身份特殊,我能从何得知?就算见了您,我大概也只会想着如何吞了阁下,哪有功夫问您的真实身份。” 魔域领主沉下脸:“残魂而已,不自量力。” 魔尊尚情微笑:“您试试便一清二楚。” 两道黑色劲风从两边同时腾起,蛮横地卷起沙砾石瓦。 卿良被魔尊尚情用衣袖掩住,视觉受限后,只觉风声震耳。 忽的,“砰”一声惊天响动。 有短暂的失聪错觉。 嗡鸣自脑中扩散到耳边。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分不清。 慢慢的,有不明确的痛感。 被凛风擦过的耳尖,与凛风纠缠的发丝……每一处皮肉、骨头都在疼,又好像每一处都不在疼。 重来一世,卿良又感受到足以淹没他所有认知的无力感。 什么秋素峰首席弟子、什么年轻一代第一人、什么剑君在世…… 他什么都不该是、什么都不配是。 他仓促成长的十年,在魔尊面前,依旧一无是处。 为何还未化神? 为何还未渡劫? 明明有登仙印与前世经验,却还是如此一事无成。 如果不是魔尊尚情在…… “嘶——” 脸颊有轻微的麻烫,卿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条件反射下不自觉抽了口气。 怀抱有了一丝放松。 他不自觉抬头,与正低头望来的魔尊尚情四目相对。 那张轻狂了百年的脸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微微睁大的眼缓缓灼烧出怒意。 满是剑茧的手抚上他的脸,那人眺向魔域领主的眼神阴冷狠毒:“是我小看你了。” 两道黑风全部静止,柳阳城静得可怕。 随后,细小的风划过地面,连尘埃都不曾吹起些许。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地上,有人犹豫问道。 士兵身着铠甲,没一会儿就满身是汗。 卿良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寸一寸扫视过地上的情况。 地面上的风似乎在变大,行经的地方,肉眼看去有些微的扭曲变形。 温度在上升。 眼前的魔尊尚情魔气也在攀升,连魔域领主都被慑住。 “你要做什么?”来不及思考,卿良拽住魔尊尚情的衣襟。 魔尊尚情分出大半的视线给他。 右脸的细长伤疤被魔气染得比鲜血还要红艳,和秋素峰皦玉色的弟子服像是两个极端。 “你要做什么!”卿良又问了一遍。 “杀了他。”魔尊尚情淡声道。 “那柳阳城的百姓呢?” 细风的尾上勾着若有若无的朱红,是火的颜色。 十里村、雪山脚下……卿良见过很多次与魔尊尚情有关的火。 那是刹那焚毁一切的火焰。 魔尊尚情是想要连同魔域领主一起,把柳阳城焚烧殆尽。 “你不能这样做。” 魔尊尚情:“为何?” “这是在滥杀无辜。” “无辜?”魔尊尚情模仿尚情笑了一下,干净温和的笑脸在结尾扭曲成肆意,“与魔兽为伍的人,仙师跟我讲无辜?” “即便如此,也该交律法与天道……” “够了。”魔尊尚情阻止卿良说下去,“我是魔修,仙师同我说什么天道?天道与我何干?” 他终究不是此世与卿良相伴十年的尚情。 卿良劝阻不了他。 此前的一百年,从来没能劝阻过。 卿良动了动手指,被魔尊尚情擒住手:“仙师莫不是以为自己这般还能用灵晔捅我一剑吧?” 灵晔剑嗡鸣不已。 “您看,齐门主都不敢说话呢。” “你对齐门主做了什么?” “放出点威压罢了。齐门主尚且虚弱,这会儿也只能休息去了吧。”魔尊尚情拇指划过卿良手腕,“仙师还打算怎样阻止我?” 比上一世还要狼狈。 卿良垂下头。他无计可施,连说话都像在祈求:“这是尚情的身体,别用他的身体杀人。” 地面的火焰一瞬熄灭。 气温恢复正常,威压也渐淡。 “我允许了。”魔尊尚情抱住卿良,飞快变脸,心情甚好地笑眯眯道,“仙师早这么说,我早就放弃动手了。” 这就好了?卿良反应不过来。 “可惜这小子还在昏迷,听不到仙师说的话。”魔尊尚情语调上扬,把高兴表现得明明白白,“也幸好这小子还在昏迷,不然又来和我呛声。” “你不……” 生气?嫉恨?但这些词用着都不太对。 魔尊尚情道:“我说过,我要仙师永远记得我。” 不是这个你也可以? 卿良对魔尊这种存在相当不了解。 他糊里糊涂地被拥抱着。又是一声鹰啸,狂风卷过,卿良回头一看,魔域领主和灵姑都不见了。 魔尊尚情冷哼:“让他跑了。” 不愧是上辈子反杀魔域领主的人,这一世照样是魔域领主的克星。 “不过,这次来的只是一道分影,便是解决了,也只能让魔域领主受点伤。” 魔域领主本人应该还在流花宫,这大概就是门主没来的原因。 魔尊尚情调整到好整以暇的笑脸:“等碰到魔域领主本人,定然替仙师除了,届时还请仙师……” 永远记得他? 与他永远在一起? 魔尊尚情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卿良从未回应过任何一句,他却乐此不疲。 但这回,卿良没等来任何一句。 肩头一重,魔尊尚情毫无征兆地倒下。 “喂,你怎么了?”卿良拍了拍他,“你没事吧?喂,醒醒!” 无人回应。 44 ☪ 灵姑 “他晕过去了。”迟迟没有动静的“灵晔”说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能压着魔域领主打的魔修,还好是残魂,不然仙门都得被他扬成灰。” 卿良横抱起尚情:“您看的出来?” “好歹我离渡劫期只差半步,残魂这种东西还是能看看的。” 卿良紧张起来,那门主他们是不是也都发现了? 齐世渊又道:“残魂修为在我之上,他有心藏起来,我根本发现不了。他突然占据你师弟的身体,我才感觉到他魂魄的异常。” 难怪魔域领主也说了“残魂”。 可他只有元婴,如果不是魔尊尚情亲口告诉过他,他什么都发觉不了。 无论在哪个魔尊面前,他都太弱小了。 “那个残魂也是尚情?”齐世渊问。 卿良:“是。” 灵晔剑浮空不动,半晌,齐世渊道:“等柳阳城的事结束了,我有话和你讲。” * 灵姑砸出的大坑正位于将军府。 府内小厮丫鬟寥寥无几,因“贼人”闯入,奉将军命不得外出,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 此次将军府受损,几人都受到惊吓,所幸最多擦伤。 灵姑曾待过的地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血腥气、霉湿气混在一起,特别难闻。 老将军也没遮掩,走到地窖边,把骨头捡出来。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卿良看着他行动,也看白骨越垒越高。 “灵姑不喜欢我们动她住的地方,我也是偶尔进去几次,没想到有机会替她收拾。” “不是说这个。” 老将军动作一滞,继续整理人骨:“我都认。” “将军!”站在前列的士兵闯出来,将军一抬手,底下的士兵硬是闭了嘴。 “事情是我做的,和其他人没关系。”他一副拉家常的态度,“我想过这件事一定会暴露,但没想到这么快……也可以说,没想到这么慢。” 他面向卿良,瘦弱的身体让人看不出这是楚地的一名将军,可常年战场浸染的戾气与威望,并不能因为他此刻的平淡而有所消减。 “十几年了吧。”老将军道,“灵姑出现了十几年了,那时候,有真的怪物袭击了柳阳城。” 鹰翼蛇尾,振翅摆尾间,房屋坍塌,哀叫连连。 这不是人能抵挡得了的对手,连楚地朝廷都放弃了柳阳城。 仙门派来两位女修,白衣金带,英姿勃勃。 在她们帮助下,柳阳城余下的百姓得以逃出生天。 可怪物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归城。 两位女修重回城中。两人都精于武艺,联起手来,那妖怪不多时便落于下风。 妖怪仓皇逃去,女修大获全胜,但城中百姓担心妖怪还会回来,求女修再多留两日。 女修自觉事情没有完全办妥,向门内传递消息后,住在了城中。 百姓敬重女修,在重建城池期间,但凡有好酒好菜,都先供给女修。女修却称已辟谷,百姓多番劝说,才改口与大家一起吃。 百姓与女修关系越发亲近,那妖怪却突然折返。 遮天蔽日的身影,似乎比上一次更大了。祂自天际俯冲而下,两名女修赶紧张开结界,两厢冲撞,结界发出让人牙酸的震颤声。 “力量到位了,头脑还是欠缺。”阴影中,有人说道,“又失败了。去,把这东西处理了。” “谁在那!”年长些的女修循声问话,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沾染上魔气的箭矢不光袭击妖怪,也在攻击结界。 “炩姐姐,这里我来。”年轻些的女修说着,全力撑起结界,年长的女修沿着箭矢的轨迹杀出一条路。 她们再一次赶跑了妖怪和偷袭的人。 百姓欢呼雀跃,又一次庆贺自己的劫后余生。 后来,城中发生了分歧。 妖怪反反复复地来,每次或多或少会造成一些破坏,有人心生怨怼,恨女修没有彻底杀死妖怪的能力。 “将军,这女人就是无用,还是得求仙门再派几个男修来才行。” 留守城中的将军收到这样的谏言,捋着胡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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