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持续了一段时间,回素衣门的弟子接连失去讯息,没几日魂灯熄灭,宣告死亡。 “第一个弟子出事后,已派门中弟子查过,从任务点到门派,一路都无异常。此后两三个月,也未听闻这路上有什么妖邪作祟,这事便不了了之。可再过一段时日,又有两个弟子不明缘由地死去,再派人去查,没想到有去无回,传回来的讯息只有半段,只说不要靠近门派。” 这素衣门当真有古怪。卿良默默道。 “我向所有在外的弟子发出传讯,近几年不必回来,卿公子若今日来了素衣门,恐怕连个倒水的弟子都难找。”楚闻沨苦笑,“我自己也在素衣门近端查过几回,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这两日,青雨给我传消息说要来素衣门附近处理事务,我便请了他帮忙。” 卿良:“我也去。” “多谢卿公子。”楚闻沨深深一揖,起身时眼神留在尚情处,“尚公子可要留在门中?不是自夸,虽然素衣门是个破落地方,但师尊擅阵法,防御大阵可以说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定能保护好尚公子。” 听楚闻沨所述,素衣门甚至有金丹弟子折损在回来的路上,尚情不过筑基,还是不去为好。 尚情着急,卿良抢先道:“不必,他这几年一直跟着我,不会出事。” 楚闻沨还要再劝。 宋青雨:“听他的就是。” * “初步锁定是在这片地区。”楚闻沨道,“我曾在这里找到过几个过世弟子的遗物。” 荒草连天,方圆十里不见人影,空空荡荡,连危险都找不出一丝。 可卿良觉得别扭。 灵气、妖气、阴气、怨气……各种气息似乎融合在风中,风来风去,又捕捉不到半分。 不光如此。 卿良望向北方。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在那,可目光所及,只有枯荣不一的杂草。 他往北边踏出一步。 尚情抓住他衣袖:“师兄,别去!” 他没有收敛声响,所有人都看向他。 卿良问:“那边不对?” 尚情手指摩挲,捏皱卿良的衣角:“师兄,不要离开我。” 他像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鹌鹑般贴在卿良身侧。 宋青雨定定看着尚情,没有嘲讽,也没有冷笑。 楚闻沨道:“还是在下送尚公子去素衣门休息吧。” 尚情拼命摇头。 卿良把他揽过来:“多谢楚公子好意,我不会离开他,他可以安心下来。” 尚情身长八尺,攥着师兄衣角缩在师兄边上,着实有种大鸟依人的可笑。 配上卿良哄小孩的语气,楚闻沨愣了愣,没再强求。 卿良摸向尚情右耳,尚情痛呼一声,一颗火红石头刺入耳垂,转眼不见踪影。 【晁咎做的传音器,不必开口,想用时碰一下我刚给你戴上的石头,你想对我说的话会直接传给我。】 声音直接进入识海,尚情双眼微微睁大,摸了摸耳垂,传音道:【师兄也戴着这个?】 【没有,传音石连接我的识海。】 尚情捏着耳垂不撒手:【是只给我的吗?还是其他人也……】 【晁咎给了我两三个,但只有你有。其他人用不上,离得远可以用竹笛,离得近可以直接说。】 尚情目光灼灼,很拼命地在压制嘴角弧度:【师兄为何不早些给我?】 【只有你我二人同行,没有话不能当面说。但你体内有另一个你,有其他人在,还是不要让人听到的好。】卿良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是不是跟另一个你有关?】 【他说那里魔气太重,我过去可能会受影响。】 尚情有化神刻印,还有元婴后期的卿良相助,普通魔修携带的魔气不会干预到他。 魔尊尚情在体内,对这些也都了解,这么说的话…… 卿良问:【化神期的魔修?魔尊,还是左右使?】 尚情:【他没说。】 卿良:【……叫他出来。】 尚情:【那会被宋师兄发现吧?】 卿良:【你我识海连通,他不用现身。】 话音刚落,黏腻的嗓音出现:【仙师这便想我了?】 卿良不理他,直接问道:【北边什么情况?】 魔尊尚情:【你一叫我出来就问这些,没有其他想说的?】 灵晔剑震颤了一下。 尚情惊恐:【师兄,正事要紧!】 虽说师兄不会砍他,但被另一个自己挑衅后,会不会连带真不一定。 卿良:【不说也罢,尚情,关了通……】 【哎哎哎,别急啊仙师。】魔尊尚情打断,【我一介孤魂野鬼,还破破烂烂的,力量大不如前,发现有化神魔修在北边已是不容易,匆匆忙忙向仙师您报信,怎么还怨上我了?】 卿良:【你也不知是谁。】 魔尊尚情大方承认:【正是。】 卿良缄默良久:【你在帮我?为何?】 识海里传来的叹气声更贴近灵魂:【是你仇恨我,我又不恨你。】 装腔作势。 装模作样! 卿良隐在长袖间的手指掐入掌心,他想质问魔尊尚情,如果不是恨,为什么要害他师门?为什么要逼他杀人? 厌憎?嘲笑?不屑? 抑或是出于他高高在上的无聊? 衣袖被扯了扯,卿良看了眼作乱的手,又寻着手臂往上,直至看到手的主人。 年轻的面容,和记忆里甜腻到让人反胃的模样不同,脸上没有虚伪的笑容,眼里没有冰冷的轻蔑。 眼前的面孔挂着担心,黑亮的瞳孔里倒映出卿良刻上怨憎的神情。 卿良竟被自己的神情惊得移开眼,干巴巴地笑了笑。 所幸分头行动,宋青雨和楚闻沨没有看到他的失态。 魔尊尚情借宿主的眼,也能看清卿良脸色的转变。 他已然习惯了卿良不遮掩的痛恨,用抑扬顿挫的调子说着真假不明的话:【仙师,你大可信我,在这世上,我只爱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 尚情在识海里大喊:【师兄,传音怎么关?】 卿良:【再摸一下石头。】 尚情的手抬到一半抬不动了。 【姑且还比十七岁的‘我’厉害一些,操控个一时半会易如反掌。】魔尊尚情低笑,任凭与自己五官一模一样的脸红了大片,【也罢,不说了。】 传音停止。 尚情嗫嚅:【师兄,你别在意那个人的话。】 卿良知道被掐断的那句话是什么。 但如果魔尊尚情的一切举动真的是出于爱,他只会更想作呕。 他用极轻的声音“嗯”了一下。 尚情的表情忽地从踟蹰变为沮丧。 作者有话说: 尚情:这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別的姑娘都有 22 ☪ 阴傀儡 卿良不理解尚情的少年情怀,摁了摁眉心收敛情绪:“我去和宋师兄说一声,若当真是化神魔修,还需上报门主。” 尚情:“……哦,好的。” 宋青雨和楚闻沨已走出一段距离,卿良拿出竹笛打算告诉宋青雨,竹笛闪了闪。 “过来。”是宋青雨的声音。 赶过去时,楚闻沨也已到位。 宋青雨半蹲着,扒开长到膝盖的杂草,一点萤火颤巍巍飞出,与天边残阳一起收拢光芒。 天黑了。 “是秋火萤。”宋青雨道,“能看出是谁的魂火吗?” 秋火萤是灼烧修士魂魄后产生的光点。 卿良见过,上一世晁咎以身炼器、纵身火海,天地间飘满了秋火萤。 眼前这一点秋火萤太过微弱,想来魂魄也烧到了终末,即便找到,也是回天无力。 楚闻沨怔然盯着秋火萤熄灭的虚空,脸色煞白:“师姐?” 他是素衣门门主景煜的二弟子,唯一的师姐是门主亲弟之女景诗遥,自是认得魂魄里的虚弱灵力。 没想到失踪的人就这样有了消息,还是坏消息。 楚闻沨头脑发蒙,宋青雨替他决断:“她应该就在附近,快找。” “等等。”卿良拦住。 “活要见人。”宋青雨压低嗓音,却始终没说死要见尸。 卿良道:“人命关天,本不该阻拦。可这里或许有化神魔修,当报门主后行动。” 楚闻沨愣怔着,只捕捉到“化神魔修”几个字,着急道:“化神魔修?师姐……师姐她……”但他强行恢复冷静,“若真是化神魔修,师姐恐凶多吉少。再找下去会连累二位性命,二位快些去找宋门主吧。” 宋青雨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问卿良:“你如何得知?” 元婴后期与化神期天壤之别,哪有元婴修士能觉察到化神修士的踪影。 ——可曾经是渡劫期的魔尊尚情可以。 卿良有口难言。 “是我发现的。”犹豫时,尚情出了声。 宋青雨眉毛一挑:“你?” “我……”尚情支支吾吾,显然编不下去。 卿良:“他跟我们不一样。” 宋青雨嗤道:“怎么?你天赋过人,你师弟也是?你们秋素峰全是天纵奇才吗?” 卿良:“他是五灵根。” 宋青雨:“所以?” “五灵根能在十七岁成为筑基……”卿良注意宋青雨挑高的眉尾,语速加快,“定有特殊之处。” 说了等于白说。 宋青雨:“你道他体质特殊?” “不是。”卿良否定得飞快。 天嗣之体可能成魔,他不希望这种事情传开。 他大脑极速运转,但没编出一套理由。 师兄弟俩有特殊的默契,尚情立即接手:“我曾遭魔修陷害,被当做河神活祭,丢进无恙河。听卿师兄说正好是八万俘虏截断源头后的两天,无论仙门做了多少避险手段,怨气或多或少会顺流而下。” 远山镇河神祭祀一事在扶风林有记录,至于尚情到底有没有被丢进去,只有尚情和卿良说了算,其他人又没直接看到。 宋青雨神色稍缓:“你想说你被怨气侵蚀?” 卿良反应过来:“没完全侵蚀,顶多对怨气和魔气的觉察能力比一些修士强。“ “废话。”宋青雨斥道,“完全侵蚀了,不是死了就是入魔,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卿良:“不敢。” 宋青雨相信了这套说辞,卿良偷偷舒了口气。 被怨气改造了一部分灵识,这个说辞总归比天嗣之体强。 宋青雨用竹笛紧急传音,爆出五色灵光,同时通知五峰之主。 很快,回信传来,赤离、青藜二峰峰主暂代秋素峰峰主之位,前往南境与右使制衡,秋素峰峰主陈言谢在前往素衣门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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