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扇很快便被打开又合拢,只剩下门外细碎的声响,即便是他故意敛着气息侧耳听,也不大能听得清楚。 不过片刻的工夫,便自己先放弃了,他在床榻上躺平了,心中想着的却仍旧是方才那点事情,来来回回地在脑子里周旋。 即便已经到了现在,他照旧是想不清楚,为何便在三两句之间,自己的地位便从他自己以为的金主总攻,变成了被人按在床榻上折腾。 那些说不出口的场景就在他眼前重播般,他下意识想要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可放一动,便觉着一阵酸软。 他沈瑞,中都世家子弟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头号选手,方才那番折腾估摸着够他一年的活动量了。 沈瑞蜷了蜷手指,终究还是放弃继续折腾,只是扭了扭头,在软枕间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目光只是盯着床幔间的褶皱瞧,心绪却早不知道被他扯到哪里去了。 —— 春珰岂止是一瞧见江寻鹤叫水便想明白了,分明是早在俩人进屋子半天没出来的时候,她便颇有眼色地让众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她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一听见里面传出了动静,才在夜色之中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臂,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夜里发凉,露水也更重一些,春珰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下俩人在屋子中耗费的时间,不禁咋舌,但到底主人家的事情是由不得他们这些做奴仆的多嘴的,因而她也只是在心中掂量了下,并未再开口说些别的。 两人对上的时候,春珰立刻垂下了头,低声道:“热水已经早早备下了,奴婢这便去收拾着送进去。” 江寻鹤方要点头,忽而又顿住了,想起方才沈瑞那般动作,眼中生出些淡淡的无奈来:“罢了,你也下去吧,我自己来便是。” 只要有热水备着便好,若是叫人送进去,床榻上的那只如意只怕拼得个,也非得跟他同归于尽了。 春珰不敢多问缘由,既然不要她去做,倒也乐得清闲,只给江寻鹤指了个地方,放要转身走,又有些迟疑地回过头来低声道:“奴婢已经寻好了解乏消热的药,正放在那树下的石桌上,若是需要,大人便去拿吧。” 江寻鹤微微一怔,估摸着沈瑞若是知晓这般,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脾气,便只轻笑着应下了。 * 沈瑞在床榻上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上下眼皮都已经在打架了,门扇才被轻轻推开。 声响不算大,但沈瑞却醒了神,抬眼看了过去,江寻鹤背着月光走过来,身上的衣衫轻薄,能清楚地瞧见身形的轮廓。 甚至比方才烛火下还要更清楚些,哪里覆着层如何的肌肉,沈瑞再清楚不过。 走近了,江寻鹤看过来才轻声道:“外面已经没人了,我抱你去沐浴。” 沈瑞瞪了瞪眼,面色有些唬人:“江寻鹤,你素日里做事的那些个体统呢?” 他说着便要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来,手肘方一撑在床榻上,便被江寻鹤揽在了怀中,手掌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便带起好一阵酸麻。 “便当做是容许我挑拣个机会赎罪可好?” 这般话大约是说尽了沈瑞心中,让他心中那点岌岌可危的金主威严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他抬手环住了江寻鹤的颈子,屈尊降贵般:“罢了,那便容许你一次吧。” * 热水是一直备着的,这会儿又蒸腾出了好些热气,勉强算是给沈瑞披上了一层遮羞布。 浴桶已经是比较大的了,可塞下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狭窄,两人几乎稍一动作便能挨着彼此磨蹭。 烛火高照,两人之间便是连毫末的反应也无从掩藏,沈瑞睁了睁眼:“再不将你那点反应收好,便给我滚出去。” 他都已经这般了,江寻鹤怎么还敢? 江寻鹤闻言却只是垂了垂眼,轻声应道:“知道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他忽而抬眼看向了沈瑞,唇角几不可查地轻轻勾了勾:“不会叫如意生气的。” 他虽然唇角是向上勾起的,可眼尾却是向下耷拉着,语调中的委屈只差明着说与沈瑞听了。 沈瑞忽而略起了身,凑近了去瞧他低垂的眼,语调中却好似方才兴起的那点局促全然已经消散殆尽了,只剩下了些叫人分辨不出因由的笑意。 “江寻鹤,你这种把戏能应用上的缘由只有一个。” 他稍顿了顿,直到江寻鹤看过来的时候才缓缓道:“那便是我对你的欢喜。” 沈瑞抬手抚上他的眉眼,哪里方才动作之间沾上了些水,沈瑞的动作看似是在擦干,可他满手的水,只在那处带上了些冰凉。 他声音轻缓,却带着些细微的疑惑:“江寻鹤,你究竟在怕什么?” 无论是那些床榻上的作乱厮混,还是说话间那些叫人难以觉察的讨好,都好似藏着江寻鹤什么说不出口的心思。 沈瑞自己想不明白,他素来行事没个顾忌,喜欢什么、偏爱什么,便只管伸手去够便是了,得之命失之兴。 但他却看不明白江寻鹤,更是见不得他为着能握住那点他想要的东西,恨不得将自己身家性命全揉碎了垫在脚下般。 诚然,他也会虚荣地为着那点示好,或者说是示弱而欢愉,但在这之后,他所喜欢的,绝非真将人关在笼子里,一辈子只当做个逗趣解闷的玩物。 若是如此,方才床榻上,便也不会由着他作乱。 江寻鹤闻言怔了怔,面色上虽还未有个分辨,但眼中已经生出好些难以消解的情绪。 他忽而抬手抱住了沈瑞,轻声道:“别抛下我……”
第164章 沈瑞略怔了怔, 却还是抬手环住了江寻鹤,手指捏着他后颈处的软肉。 他唇边挂着点笑意,语调却有些冷:“江寻鹤, 你有事瞒着我。” 江寻鹤低垂的长睫轻轻颤动,手臂却只是更紧地将人揽住,他一时间没料想到沈瑞会这般敏锐地觉察出。 他瞒着沈瑞的事情可再多不过了。 偏现下却收拾不出个头绪来一点点坦白, 生怕自己字句间出了差错, 便叫自己手间方握住的便又一点点消散开。 沈瑞等了片刻,见他不应声, 轻嗤了声道:“罢了,我这会儿累了,也是懒得听, 你自己个儿周旋明白了, 再到我面前来说吧。” 说罢, 便从浴桶中站起了身子, 从衣架之上取了衣袍披上,他走过两步了才略侧过头去看了一眼。 随后便走出了屋子, 再没回头。 直到门扇在身后被合拢上,沈瑞才瞧着外面昏暗的天色略舒了口气,若非寻到了他的把柄,指不定这会儿还要按着他在浴桶中折腾一番。 他抬手撑住了身侧的墙壁, 回看了眼紧闭的门扇,心中暗骂了句禽兽。 他心中自然知道江寻鹤定然是藏着些什么难言的秘密, 但他又不是真有什么奇怪的性.癖, 非要逮着床榻上的功夫去审问拷打。 沈瑞扶了扶腰, 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但若是他再不寻个由头遁走, 少不得要再被他用几句话诓骗了,又要脑子发昏由着他将自己按到床榻上去。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掌心内还沾着水,夜风吹过来的时候便带起了一丝凉意。 清醒清醒,再由着他使那些个魅惑的把戏,指不定他就要变成话本子中被小狐狸精吸干精气的柔弱书生了。 —— 景王借着祭拜已故太妃的由头在中都内已经停留了许久,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他是借着留在中都之势来逼迫陆家答应与乌州於氏的婚约。 明帝那边挤兑着,景王那边日□□迫着,瞧着陆家夹在其中跟朵小黄花似的可怜无比,但谁又能料想到真正被玩弄在谋算之中的偏就是两边的呢? 陆思衡在纸上留下最后一笔,略顿了顿,才将信纸拎了起来晾干,随后又细细叠好收在信封之中。 他抬手递给一旁的侍从道:“送到景王府上吧。” “僵持了这么久,也应当收网了。” 定亲一事早没了旁的什么异议,只是景王既然愿意在陆家上做出这好些文章来,倒不如使些力气将他们也一并扯下水。 左右景王的心思早就已是昭然若揭,可偏就在世人面前蒙上那么一层遮羞布,若是不将两方都逼到关卡之上,明帝便宁愿相信景王不会造反,也不愿留与世家一处生境。 总得世家和皇权站在一处,才能免去诸多的麻烦事。 * 不过半日的功夫,中都内便将陆府拒亲的事情传遍了。 实在是景王先前太过于招摇了些,将定亲的事情几乎传到了妇孺尽知的地步,甚至还有流言传出於氏的嫡女早已经对陆家大公子倾慕有加。 无论真假,都是将陆家架在火上烤。 世家商贾之间本就利益争锋,更何况又有个明帝始终在暗自为世家寒门铺路,朝廷上下都是人精,一丁点儿的风声都能嗅出后面藏着的血腥味,自然也能砍头景王的逼迫之势。 现下陆家拒亲,中都上下真正高兴的大约也只有明帝一人了。 景王少了个助益,皇位便多了一丝稳固。 但此次拖延这般久的时间也让他心中明白,世家的选择绝不是稳固的。 一如当年明帝也绝非是继位的最佳人选,不过是长公主主动与江家联姻,才使得他在众多皇子之中被择选出来。 现下在与景王对峙之间,陆家也在明晃晃地告诉他,若是不愿同世家合谋,这皇位之上只怕是要换一个主人了。 春和小心翼翼地递了茶过去:“陛下,夜已经深了。” 明帝看着眼前还摞着的奏折,只觉着心中烦忧,他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了大半才长叹出一口气,捏着眉心道:“陆家这是在逼朕啊。” 春和低垂着头,闻言也只敢小声道:“许是陆家大公子对於氏娘子并不欢喜。” “不喜?” 明帝冷笑一声:“世家皇族之内,婚姻之事本就是利益使然,何时轮到谁来说一句欢喜与否?” “便是当真不喜,景王入京也已经有了好些时日,却偏偏拖到了现下才说拒亲。” 他猛地一拍桌案,狠声道:“分明便是有意做给朕看的!” 春和被吓得一哆嗦,却也只能好意劝慰道:“也或许是陆家惧怕景王之势,不敢贸然拒亲……”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心中也是没有底气的,最终只好道:“现下既然拒亲了,便总归是好事,奴才不懂那些朝堂之事,只是陛下却可好生歇息些时日了。陛下这些日子里日日为此事忧身,可要保全龙体啊。” 明帝自然也知晓自己身子的情况,太医叮嘱了几次叫他好生修养,但眼瞧着前朝这些事情,他便是当真想要歇息也是无法。 明帝长叹了口气问道:“太子近日如何?” 春和明显一顿,却也不敢欺瞒于他,只敢模糊道:“殿下于平常并无两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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