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确实抄家落狱,可他们铺子里做事的人却没有全部被关押起来,其中定然有知晓彭家货源的人。 “二弟不方便,那我和严鸣多出点力气,出银子的时候喊你。”蒋亦疏说,他家里还有个小瞎子要照顾着,自然不能跑远去看货。 “也好,多谢两位兄长。”萧寒锦没和他们客气。 送走他们,萧寒锦回到后院看江以宁,小瞎子听他的,修完那只雁子后就没再绣了。 偶尔会听小夏给他读话本子,只是小夏是村里姑娘,家中贫困识不得几个字,念的磕巴又不好听,难为江以宁还能边听边猜剧情。 他过去时两人正凑着着脑袋猜,小瞎子难过道:“他好坏,怎么能因为夫郎瘸腿就要休掉,明明还能洗衣做饭照顾他,又不曾拖累他,这夫郎也是,都被这样嫌弃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拖累对方和孩子……” 他的话矛盾又古怪,像是感受着两个人的情绪,在不停的碰撞。 萧寒锦眼底情绪微变,他清咳一声走过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笑道:“买新话本子了?什么故事呢?” “没有什么,这是我们小哥儿家的故事,你不能听不能听。”江以宁一把夺过小夏手里的话本子藏在自己身后,摆明了不要萧寒锦看。 “这就要跟我藏着掖着瞒着了?”萧寒锦啧啧两声,“先前还扬言要送我大雁呢,小哥儿家家的变心真快。” 江以宁撇嘴:“我没有……” 他只是不想拖累二寒,因为有他这样的瞎子在,二寒都不能和蒋东家严东家一样出远门。 萧寒锦笑笑,格外刻意道:“没有便没有吧,我可乏累的很,恨不得每日都在家里闲着。” “真的吗?你真的很喜欢在家里陪我吗?真的吗真的吗……”
第95章 眼睛 “真的呀真的呀~”萧寒锦故扮丑态, 学着江以宁的语气说话。 “呀”字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十分矫揉造作的捏着嗓子。 他多少知道江以宁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也愿意在细节的地方好好注意对方的情绪, 也怪江以宁好猜, 不高兴就会表现的很明显,只等着萧寒锦去哄。 萧寒锦自然是愿意在家里陪着他的,对他来说,和人周旋商谈事宜,那都是没有看江以宁使性子有趣的。 得到准确回答, 江以宁乐得跟什么似的,方才那点愁云瞬间消失, 直往他身上扑,要一起去睡午觉。 萧寒锦旁若无人的一把将他捞起来, 抗在肩膀上, 边走边拍着他小屁股,轻笑:“不许乱动,回头摔了。” “你不松手, 我就不会摔。”小瞎子有恃无恐,二寒可有劲儿了! 萧寒锦没贱兮兮的逗他, 进了卧房,把门一关, 两人就午睡了。 现下天气已经渐渐凉爽,外出也不觉得热, 有之前彭家的事做例子,万曾文也不敢太放松了, 这些蛀虫就算不能一时肃清,也得吓得他们三五年不敢作乱! 他每日都带着护卫队去所查商户家所有的产业庄子游走, 一旦查到有问题的地方立刻收回,就算不下狱,东西也是别想要回去的。 万曾文也是没想到,仅仅是个陵阳县,就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其他更县城或者府城,具有更不敢想了。 南方灾民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人银子丢出去都能砸死一片难民,实在可笑! 魏康不愿拉下脸去求到萧寒锦,只能带着些家产找了县令,他家中是做酒楼生意的,所赚虽不如彭家曹家多,但半数的家产也够保命的。 眼看着他们送了家产的一个个都相安无事了,孔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监察御史查的严,和之前县令随便翻查截然相反,是每一笔都要问清楚的,他不敢把假账拿出去给他查,却也想,也许不会查到他呢? 富贵险中求,万一他就是那个个例呢? “老爷,事到如今,最靠谱的法子就是如其他家一样上交家产了,银子没了何时都能赚到,但若是和彭家一样,咱们家孩子可怎么办,您不能不顾及他们啊!”孔夫人唉声说着,如果只有妾室的孩子们,她当然可以不管,可她还有女儿没出嫁,哪能就这么放弃?!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孔祥呵斥,那可都是他好不容易赚来的,数额不小,叫他如何能愿意直接拱手让人? 孔夫人冷笑:“我是不如你那些骚浪的妾室知道的多,可我只告诉你,这事要是连累到我的孩子,我定要与你和离,你还要给我银子,否则我就要去县令那告你!” “胡说八道什么!”孔祥又惊又怒,“你要是敢去告我,那就是要害死家里所有人!” “少威胁我,我只告诉你赶紧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你要是敢让我的孩子吃苦头,我不会放过你!” 两人都说着狠话,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夫人,孔祥也意识到,他必须得做出什么,否则怕是真的要性命不保了。 秋季阴雨连绵,万曾文心情却宛若晴天,有这些银两在,多少是救济南方的一些心意,陛下也不会格外苛责赵砚稹,毕竟有些人有心想隐瞒,就总会露出马脚来。 诸多商户都因为这事吃了闷亏,干脆老实做生意,闭门不出了。 萧寒锦来了精神,香料生意是要再缓一缓的,他干脆就准备做其他生意了,点心他是做不来的,否则早就开了铺子,紧供着小瞎子造了。 “我和阿瑞打听过了,如今吃食最精致的,无非就是那些书生们了,时常见那些小商贩去各个书院门口,咱们不如也做这些吧?”阿祥说。 他还悄悄注意过,那些商贩货郎们在书院旁边卖的比平时要贵一些的,即便如此,那些书生们也眼睛都不眨的买着,还要帮其他人买,赚头多着呢! 萧寒锦倒是知道这些,只看前世都知道,女人和学生的银子是最好赚的,那些普通的碳素笔都能卖到十几二十一根,照旧有人上赶着买,甚至觉得自己买的贵,还能和别人炫耀。 他沉吟片刻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回头回村里,让大哥重新做只推车来用。” “我们要回去么?”小瞎子探头询问,脸蛋红扑扑的,眼皮缓慢眨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眼睛很不舒服,雾蒙蒙的,虽说平时眼睛也像是在黑雾里看不清东西,但最近格外难受,隐隐还能看见些古怪的虚影,莫名叫人害怕。 萧寒锦偏头看他,沉静道:“江以宁你又发烧了。” 这话说的淡定又从容,稀松平常的事,见惯了还真就不会太惊讶。 江以宁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萧寒锦牵着往屋里走,他晕乎乎地跟着对方,脑袋一片浆糊似的连问话都提不起精神来。 江以宁被塞进被窝里,他缓慢眨着眼睛,偶尔要闭一会才会睁开,他低声问:“我们要回去吗?” “等你退烧我们就回去,找大哥做推车,我们闲来无事就去书院旁边卖吃食,能赚很多银子。”萧寒锦也跟着轻声回答。 “那好的。”江以宁应了一声,像是撑不住疲累睡了过去。 大夫很快就被带来,扒拉着江以宁的眼皮仔细扒拉着,在看到瞳孔有轻微反应时,他皱巴的面容上扬起笑。 只看这个表情,萧寒锦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应该说,他其实一直都期待着,只是江以宁从未表达过不适,他也就没有刻意在意,否则问的多了,对方会怀疑他是不是嫌弃。 大夫不住点头,边说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应该是能看见一点点了,不过具体能看见多少,还得看他醒了,最近眼睛会惧光,最好是将眼睛遮起来。” 萧寒锦立刻道谢:“多谢您,颜色可有讲究?” “那倒没有,只是别用透纱就可。”大夫笑说,“这样的喜事当真值得庆贺。” “是。”萧寒锦自然是喜不自胜,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屋内拿出两枚木质的薄片,“这是铺子内新做的东西,您拿着这个,自己来也好,送人也好,可以免费吃铺子里所有东西。” 大夫瞬间惊了,连忙推脱:“萧东家,这可使不得,你这铺子多赚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白来两遭,您怕是要少赚一两银子了!” 萧寒锦笑着摇头:“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您所说,这样的喜事若是不能与人分享,我也难受。” “医者本就该仁心,不该收你的东西。”大夫有些惭愧的接过,“你既是给我,那我便自己用,断不会给别人叫他们来贪这个便宜。” 萧寒锦笑笑没再说什么,将大夫送走,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江以宁。 他从未嫌弃过这个瞎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他只会心疼江以宁曾经遭遇的一切。爱本身就是常觉亏欠,他已经在尽力给对方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了。 如今他快要好了,萧寒锦难得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灵肉融合的缘故,他越长越和前世相像,能让他厚着脸皮夸自己模样俊朗,但也怕江以宁不喜欢,怕自己不合对方的心意。 “小夏,我很丑吗?”他低声问着。 小夏满脸茫然,但还是如实回答:“老爷您不丑,奴婢没学过几个词也知道您英俊潇洒!” 萧寒锦不觉得这是什么建设性的回答,便皱着眉继续问道:“那他会不会喜欢,或者会不会失望?” 小夏愣是缓了一会才隐隐察觉到自家主子是在害怕,怕被嫌弃…… 她赶紧点头:“正君最喜欢您了,您比那两位东家都俊朗,正君看不见都喜欢您,看得见就更喜欢了,奴婢不是说正君以貌取人,只是在夸您……” 越说越凌乱,小夏难得哭丧起脸,正君肯定不会嫌弃的啊! 虽说知道小夏这话有盲夸他的嫌疑,但他的脸对这些人来说应该是不丑的,还是等江以宁能看见后好好问问他。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是。” 萧寒锦决定亲自去布料铺子一趟,他得自己挑挑布料才行。 布料铺子的掌柜见到他立刻迎过来,满脸堆起笑:“萧东家大驾光临,要买些什么?布料还是成衣?想来是给您夫郎买,我们铺子最近新染了一批布,颜料格外挑人,您夫郎穿着定然好看!” “要十分柔软舒适的。”萧寒锦说。 “这是自然,您来看看,就是这种布料!刚染好晒过送来的,摸着和棉花似的!”掌柜贴心介绍着,他也不怕萧寒锦不买,当即就拿起一块碎布让他摸。 大约是因为刚染好的缘故,布料还带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他猜想着应该是染料的味道,还没有彻底发散。 萧寒锦轻轻摩挲着,和其他布料比起来确实很柔软,贴上在皮肤上轻轻柔柔,江以宁用着应该很舒服。 只是味道确实有些—— 味道?! “这布料是从哪里来的?”萧寒锦面不改色问道,像是在检查布料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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