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过去的我可真畜生。”他毫不客气地骂着自己,他知道江以宁想听什么,“是我亏待我们江以宁了,以后都会好好和你生活的。” 他微微偏头,就瞧见了对方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样的话就能哄得他开心,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江以宁被他哄开心了,也不想再聊天了,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好心情。 呼吸逐渐平稳,就在两人都要沉沉睡着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祥压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东家,生哥儿来了,说中院那位去世了。” 萧大山是晚饭时辰没了动静的。 一如往常,李桂兰端着稀饭喂他,他虽不能说话,但眼睛还能动,还能用眼神杀人,每每看到人,眼底的愤恨都如实质一般,恨不得看到的所有人都死。 李桂兰一直伺候着他,也是遭受他视线最多的人,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形如枯槁,本就吓人,再加上李桂兰害怕,喂饭时便有些不稳当,哪成想一口米饭就呛住他了,开始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着粗喘着,竟是直接就过身了。 李桂兰当场就吓疯了。 萧寒锦赶到时,萧家灯火通明,以村长在前,院内站满了来帮忙的人。 “寒小子,你们怎么也来了?”万德禄有些惊讶,早就断亲了,这种事就算不来也不会有人在明面上说什么。 “怕大哥忙不过来。”萧寒锦低声回应。 实际上,他当然可以不来,当初字据立得好好的,生老病死都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这里也没有对不住这对夫妻。 但他身体还是“萧寒锦”,从异世穿越来的萧寒锦可以不在意,但“萧寒锦”的孝道他总要成全。 何况,他更多是怕萧永福会想不开,家中骤然遭此变故,要忙的事情多,他们回来还能帮着照顾大哥家里。 萧寒锦扭头看向江以宁:“你先进屋里暖和着,没事不要出来,明日咱们就回家。” “好。”江以宁微微点头,毫不留恋地抬脚进了屋里。 萧永福面色沉静,眼底却满是悲伤,这是他的双亲,一死一疯,叫他如何能不难过? 到底有生养的恩情在,那种血浓于水的羁绊始终牵动着他,叫他难过哀伤。 饶是曾被苛待的王秀莲都红了眼眶,讨厌归讨厌,可对他们来说,人都死了,哪里还能惦记着计较之前的事呢? “大哥。” “抱歉,与你无关的事还要把你叫回来。”萧永福沉声道歉,“家里事情多,也是没有办法,铺子也没有到关门的时候……我真是混账。” 他有些说不下去,家里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惦记着赚钱,实在畜生! “我能理解大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明日我会去铺子帮忙,家里这些事,你看着安排吧。”萧寒锦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好意,对萧永福,他总是有耐心的。 只是明日怕是不能回去了,得和江以宁说一声。 连夜让白事铺子送了一口棺材来,因为有些突然,铺子里没有合适的,便只好在棺材四周多放了些东西,但放眼望去也没有昂贵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眼馋刨坟。 萧寒锦倒是没有帮衬太多,顶多就是安慰萧永福几句,再让江以宁和陈生帮忙看着孩子们,中院的事,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在心里默默拜了拜,就算了。 从此往后,他就只是萧寒锦了。 翌日。 萧寒锦带着在铺子里做事的人去了镇上,年前镇上人多,某家死了人也不是新鲜事,自然不会影响街道上的生意。 江以宁困得哈欠连天,始终不肯去铺子里面的小床上休息,强撑着在旁边守着萧寒锦,这么好的夫君可得看好些呢,要不然哪哪都有要给他说姑娘的! “萧兄,许久不在镇上见你了。” “你是?” 会这样喊他的多是认识的读书人,只是眼前这位穿着单薄,脸色也不好的孱弱书生,他好似没有印象。 林槐面上一窘,干笑道:“我是修德书院的学生,之前咱们是一间堂屋的。” 萧寒锦隐隐有些印象了,他还记得先前骗吃骗喝的孙伟岸几人身后,好似就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只是没有这会狼狈。 “可是要买东西?” “不是,我要去卖东西,恰好路过,见是你,便想着过来问问,听说县城书院缺人手……”林槐说着羞耻的话,脸颊却半分红晕都没有,甚至还有些蜡黄苍白。 萧寒锦能看出他的日子不好过。 他面无表情:“怎么,当初没有请你吗?” 他本是随口一问,林槐却更惭愧了,他低声道:“没有,我平时总和孙兄他们一起,再加上那阵子家中有事,不曾去书院,如今也实在无奈,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叫萧兄为难的话。” 萧寒锦又说了相同的话,他朝江以宁偏偏头,十分惧内道:“此事都是我夫郎说了算,你若有需要,便问我夫郎吧。” “是是!”林槐欢喜应完,赶紧讨笑般看向江以宁,“萧兄夫郎,不知书院现下可还缺人?我并非要持功名自傲,只是听说童生也要,我是秀才,应当是可以教授的?” 他忐忑又期待的看着江以宁,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怕自己接下来又要继续做那些烦苦的事情,但更怕的是,他赚不够给家中治病的银子。 江以宁却并未直接答应他,只微笑道:“教书先生要年后才正式收录,我们铺子里倒是缺位账房。” “我愿意!愿意的!多谢夫郎!” 江以宁弯弯唇角。 瞧,真心想做事赚银子的,逮着机会就能攥紧。
第123章 林槐 得知他们可能明日才去县城, 林槐便不再打扰他们,挎着篮子离开里,里面是好些鸭蛋, 鸭子冬日下蛋少, 他这一篮子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眼看着他离开,如沿街叫卖的货郎一般,见着人就要询问对方要不要买鸭蛋,个头大,也好吃, 这样介绍着,但多数人都是拂袖离开, 甚至会觉得他的纠缠很烦。 萧寒锦像是被冻僵一般,后知后觉对方卖的竟然是鸭蛋, 他偏头看江以宁:“鸭蛋吃不吃?” 江以宁没有吃过鸭蛋, 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吃还是不吃,但二寒都这样问了,是何意思, 显而易见。 他便干脆点头:“那就吃吧。” 萧寒锦轻笑:“放心,鸭蛋多油, 腌出来的鸭蛋更是咸香多油,拌白粥最好吃了, 你会喜欢的。” 江以宁从前吃过苦,不是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菜色, 比起那些,他更喜欢吃清甜的白米粥, 再佐上一碟小咸菜,他就能吃的很满足。 这会听二寒这样说, 他就有些意动了。 萧寒锦利索将面前的炸鸡放进顾客的篮子里,探出身子,将快要走远的林槐给喊住了。 当他把意思告诉林槐后,对方竟是泪流满面,哽咽着不停和他们道谢,在林槐看来,萧寒锦早就是赚大钱的人,哪里还会在意这么一些鸭蛋,肯定是要故意帮他的。 萧寒锦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林槐能这样想也好,至少会永远对他们心存感激。 “我卖完鸭蛋本是要去书斋抄书的,但这会还有好些功夫,我也来帮忙吧!”林槐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往里面走。 “那你来收钱吧。”江以宁说,“来日去了县城,要比这些账还难算呢。” 林槐原本还有些迟疑,听他说完,立刻严肃点头,站在旁边开始收铜板,算账。 许是因为总守着热锅油锅的缘故,本穿得单薄的他,没一会就出了汗,再看看其他忙碌的人,他像是顿悟了什么一般。 萧兄夫郎是故意让自己站在前面的,因为自己穿得单薄!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林槐心中酸软,愈发想哭了。 看着悄悄抹眼泪的林槐,江以宁很是不解:“他又想什么呢?” “可能已经在感谢你八辈祖宗了,内心戏丰富的人不用管。”萧寒锦扬唇逗他。 铺子里的东西很快就卖的差不多,萧寒锦干脆利索地关铺子,收拾摊子,准备就要返回村里。 林槐见状有些忐忑,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带自己去县城了,如果自己被丢下,又要费劲去找别的活计,都赚不到什么银子的。 就算是镇上的账房先生,他没有门路,没人引荐,也做不成。 “萧……” “明日来万渔村找我们,时间不赶。”萧寒锦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自然还不忘拎着那篮子鸭蛋。 林槐手里拿着碎银,站在原地愣神,片刻后笑出声,越笑越难过,竟是直接当街哭了起来。 他隐约能明白,自己好像遇到心软的人了。 回到万渔村,整个村庄都很寂静,唯有走到萧家门前,才能听到说话声。 萧大山虽然平时和家里闹不好,但在外面还勉强不错,不会和人拌嘴争吵,再加上他都去世了,就算有过争吵,也不会在这时候闹难堪,来帮忙的属实不少。 萧寒锦安安静静回来,闪身就将江以宁送进了屋里,并叫陈生陪着他一起去照看大哥家的孩子们了。 村里人的意思是直接将人下葬,过阵子就要新春,到时候家家户户就不愿意再淌这浑水了,关系再好,也只是邻里关系,任谁也不愿意因此耽误自家的喜气。 萧永福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沉默着纠结半晌,还是同意了。 萧寒锦是不用去跪拜的,便在家里看顾着,耳畔时常能听到李桂兰的嘶吼声,他倒是更希望李桂兰能跟着萧大山一起去世,也就不会牵绊住萧永福了。 他从未强迫要求过萧永福也与他们断亲,是因为受时代影响,对方脑子里心里,永远都是孝道大于天,永远都不会背弃双亲,所以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另类了。 所有的事都忙完,已经日落西山。 时间有些赶,萧永福便没有请人做席面儿,只给各家帮忙的送了些东西和铜板,这事就算过去了。 “大哥。” 夜晚,萧永福正在院前坐着,冷不丁就听到了萧寒锦的声音。 他立刻寻声望去,面上连笑都挤不出来:“是二弟。” 萧寒锦笑笑,将手里拎的酒坛子示意给他看:“我来陪大哥喝酒,只当是不辜负这月色了。” “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萧永福声音很轻,“宁哥儿知道你过来不?别叫他担心。” “他知道,已经睡下了。” 萧永福便不再说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支大碗出来,两人开始默不作声地喝酒。 喝着喝着,他的眼泪便有些存不住了。 “这些年,我是挺怨他们的,可他真没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萧永福垂头说着,狂抹了把眼泪,又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我再也不能依靠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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