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能够维持太久。 当阿尔菲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自己的家的时候,他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以及不请自来的客人,对方看样子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这位客人有着奶金色的短发,矢车菊一样湛蓝美丽的眼眸,精致的五官,身上穿着华贵而又繁复的礼服。 当听到阿尔菲斯走近的声音后,他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口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的闪光一晃而过。 “阿尔菲斯叔叔。”少年向他行礼,“我冒昧前来,希望您不会介意。” 或许是阿尔菲斯的错觉,他似乎隐约从那矢车菊色的瞳孔中看出了些紫意来。 ……我一定是太累了。 当阿尔菲斯再去定睛细看的时候,那一丝紫意已经消失了。他苦笑了一下,将此归结于是自己神经过敏,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夏利……”阿尔菲斯的声音里面充斥着某种感慨与惆怅,“我没有想过你会来拜访我。” “阿尔菲斯叔叔说笑了。”夏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无论是阿尔菲斯还是夏利本人都清楚的知晓,这笑容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一点,实际上根本不达眼底,“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得到您的指导呢。” 他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天真小少爷的哪怕是半分的影子了。 阿尔菲斯的目光微垂了垂,终究并没有说什么。 他走上前去,打开了自己家的门。回过头来望着夏利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中似是蕴含着一种很深很深的疲惫。 “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好……先进来吧。”
第30章 窃火(二十四) “打扰了。”夏利收拢了手中的伞,放在门口,随后跟着阿尔菲斯走入了面前对方的家中。 雕花的厚重木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的关闭合拢,像是将来自外界的一切隐秘与窥探全部都和着雨幕一起阻拦在了门外。 阿尔菲斯点亮了屋内的灯——其实那与其说是灯,其实更加形象一些的描述应该是在做成了提灯状的玻璃器皿当中所盛放的一小枚光团。 虽然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但是却拥有着远胜其外表的光芒,足以将整间室内都照的亮亮堂堂,连一丁点的阴影和角落都不会留下。 这可要比寻常人家所使用的的煤油灯要来的明亮和实用的多——只不过与这种灯的方便程度呈正比的是它高昂的价格。 由日之教会出品,将日光截留下来装在容器当中,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使用的日光瓶。即便只是最普通、最基础的款式,也需要数枚金币,绝非寻常人家所能够用的起的。 不过,无论是对于财力雄厚的塞卡尔德家也好,还是对于地位超然的阿尔菲斯也好,日光瓶都不是什么难以获得的东西。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花费罢了,考虑到日光瓶所能够带来的更好的照明效果与使用体验,只要能够负担的起,人们当然都更倾向于购入日光瓶。 毕竟一个日光瓶的使用期限也是很长的,算一算平均花费的话,似乎咬咬牙,也不是什么承受不起的价格。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阿尔菲斯才回过身来,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夏利,叹了一口气。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或者什么事情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吗?”阿尔菲斯问,“在我面前不需要客气什么……我会尽量帮助你的,夏利。” 他的眼眸中有伤感一闪而逝。 “毕竟我和你的父亲……也的确曾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夏利知道阿尔菲斯这话并没有夸大的成分,因为夏利甚至有印象在自己更小一些的时候,对方曾经来过家里做客,并且和父亲相谈甚欢。 夏利在此前原本并没有想过要来拜访阿尔菲斯。 在查明对塞卡尔德家下手的仇敌究竟是谁之前,任何人在夏利的心中都有可能是敌人——而阿尔菲斯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但是,既然这是来自于自己所信奉的那一位神明的要求,那么即便是自己的情绪都可以被暂时的先放置和不予考虑。 “阿尔菲斯叔叔。”夏利死死的盯着阿尔菲斯的眼睛,不错过他面上的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我记得在帝国内许多大型的建筑计划都离不开来自【齿轮】的协助与监督。” 阿尔菲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这个:“的确如此。【齿轮】是直属于工匠之神的教会,我们信仰工匠之神,而工匠之神也会赐予和传授我们许多的知识与道理。” “那么——关于在三个月前坍塌的埃勒斯韦纳大坝,不知道【齿轮】是如何看待的?” 阿尔菲斯的面上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夏利。”他说,“这不是你应该去触碰的事情。听叔叔一句劝,这件事情背后的水太深了,你不要牵扯到其中。” 他顿了顿,像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说:“你是塞卡尔德家最后的血脉,你的父亲、兄长和姐姐,肯定都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的。” 夏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但是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少年人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意味极为浓郁的笑来,盯着阿尔菲斯的时候,目光像是要化作一把能够剜入对方心口的锐利的刀刃。 “所以,您其实是知道的吧。”分明应该是疑问的话语,却是硬生生的被夏利给说出了一种笃定的味道来,“那些[鬣狗]会找上我们家,是因为父亲他们触碰到哪一位'尊贵'的存在所设立下来的、不能够被人知晓的红线……是不是?” “夏利!”原本一直都显得对于这个话题疲倦不堪的阿尔菲斯猛的提高了声音,厉声呵斥,“我说了!不要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他的失态只是那一瞬,很快就重新的放的平和了下来——其中甚至听上去,还有那么几分的恳求的滋味:“夏利,听叔叔的话,不要继续调查这件事情了,也不要和任何人询问什么。” “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你的家人的那一份一起。” 从阿尔菲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当中,露出了某种近乎破碎一般的无比悲伤的情绪来。 这说出去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那位“阿尔菲斯”居然会以这样卑微的态度,在恳求一个甚至都没有成年的孩子。 但是夏利面对这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了一份影印的文件,轻轻的放在了阿尔菲斯面前的桌子上。 阿尔菲斯不过是低头看了一眼文件的名称,便已经瞳孔一缩。 《关于埃勒斯韦纳大坝崩塌一事调查报告》…… “夏利.尤里乌斯.塞卡尔德!”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是愤怒更多一些,还是悲哀更多一些,“我可以当从没见过这一份文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们如今在你的手上。” 阿尔菲斯抬了抬手。分明也不见他如何的动作,但是那一份安静的躺在桌子上的文件已经化作了白色的粉尘,最后彻底的飘扬散落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夏利的目光微微一凝。 这就是……属于阿尔菲斯的、来自工匠之神的神眷的力量。 不过,他也并非是毫无依仗。他并不惧怕。 夏利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的、不易被察觉的碰了一下自己的外衣。在触碰到放置在口袋里面的那一根玻璃笔的时候,他的嘴角轻轻的翘了一下。 “您看,我知道,您也知道。”夏利说,“埃勒斯韦纳大坝崩塌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我的父亲,我的大哥,我的姐姐都是因此而死。有人并不希望这一份文件被送到皇帝的桌案前。” “够了,夏利!”阿尔菲斯打断了他的话,“你回去吧。” “如果是关于这件事情,我并不会同你进行任何的交流。”他闭了闭眼睛,“我认为你需要冷静一下。” “……如果日后,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那时候再来找我吧,夏利。” 他礼貌的从自己家请离了夏利。 夏利站在阿尔菲斯家门口,也不做什么要擅闯进去、亦或者是和对方争辩之类的事情。少年压了压自己头上戴着的礼帽,望着阿尔菲斯家的大门,眸光冷冽,唇角却挂着一抹奇异的笑。 “阿尔菲斯叔叔。”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甜美,却又是如此的诡谲,“埃勒斯韦纳大坝的重修计划已经提上日程。” “作为工匠之神的眷属,【齿轮】的大主教,监管整个威洛德纳帝国内所有大型工程与建筑的第一监察长,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座会崩毁的埃勒斯韦纳大坝再一次的屹立在长河之上吗?” “最早决定向工匠之神献上信仰、决定奉身于科技的时候,您所求的难道就是如此吗?” 门内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像是内里的主人已经决定了对于夏利的任何话都闭目塞听,不置一言。 但是夏利并不为此而感到沮丧。 他看上去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犹能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回家吧。”夏利对车夫说。 他左边的眼瞳像是有那么一刻散发出淡淡的紫意。 ……阿尔菲斯方才,实在是应该好好的看一看的。 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发现,这车夫面容呆板,行动僵硬,并且缺乏活人应该有的呼吸和心跳。 这根本不是鲜活的人类,而只是一具用炼金术制作出来的人偶。 马车的帘子垂落下来,遮掩住了车厢内的一切。在这个没有他人窥伺的、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处的空间当中,夏利虔诚的跪了下来,双手合十祷告。 [……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 在耐心的等待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夏利得到了来自邪神的回应。 【你做的很好。】 仅仅只是这样的一句夸奖,就已经足够夏利的脸颊上泛起极为不正常的、过分的红晕。 他低下头来:“我必将传播您的福音,完成您的一切指令。” “只愿您的荣光永远都沐浴在我的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夏利也并不会因此就觉得失落。 他坚信,只要自己表现出更多的利用价值,那么神明的目光就一定会更多的落在他的身上的。 *** ……但事实上,苏耶尔之所以不回复夏利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复像是夏利这样的狂信徒。 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引起对方的擅自脑补,并且最终被扭曲成一些让苏耶尔这个说出话的本人都会为之瞠目结舌的其他含义来的。 有关于这一点,苏耶尔已经在艾格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招不住,真的招不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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