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皇帝被拉下马,找他的人层出不穷,近段时间才好点,冯修竹都要习惯了。 见到人之前,冯修竹怎么也没想到,请他相见的,是那位。 下人推开门,听到声音,背对门坐在窗边的男人转头。 “冯大人,坐。” 是皇帝。 冯修竹欲行礼,梁煊做了个不必的手势:“今日找你是为私事,不必多礼。” 冯修竹点头,从善如流坐下。 他和梁煊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因为谢云槿,隐隐有种敌对关系。 这种无端的敌视,让顾承泽一度以为,他对谢云槿生出了别的意思,不止一次提醒他,但冯修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敌视梁煊。 更深层次的原因,冯修竹一直没找到。 下人手脚麻利为两人倒好茶,退了出去。 梁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我不与你绕关子,寻你来,是想知道,长宁侯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冯修竹不意外梁煊知道这件事,以梁煊对谢云槿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件事才奇怪了。 听梁煊主动提起,冯修竹心中多时的疑惑得到答案。 难怪自己查了多年的事突然查到了,想深一点,或许促成今日一切的原因,就在梁煊身上。 “您知道长宁侯来寻过我?” 梁煊颔首。 冯修竹心道,果然。 长宁侯特意提前回京来见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云槿知道吗?” “他知道长宁侯在外面有另一个孩子。” 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握紧,冯修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惊慌:“他知道了!” 尾音不自觉拔高,说完,冯修竹意识到自己失态,沉默下来。 谢云槿知道了,会对自己失望吗? 从小到大,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交过一个真正的朋友,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以为自己有了可以交心朋友的时候,上天开玩笑般一闷棍敲下来。 他注定只能一个人吗? 冯修竹并不惧怕孤独,他独行惯了,只是得到过温暖的人,总无法忍受失去的滋味。 “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的存在,就是长宁侯对谢云槿的一种背叛,尽管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向波澜不惊的男人露出惶然失措的表情,冯修竹心中谢云槿的重要性梁煊大致有了谱。 “我和云槿……”冯修竹努力组织语言,“我知道,我的存在是个错误,请您放心,属于云槿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去染指,不论是侯府,还是长宁侯本人,或者其他,我只会是冯修竹,这辈子只姓冯。” 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冯修竹垂下眼眸:“我会去给云槿道歉,不奢求他能原谅我,然后我会自请外放,或者直接辞官,离开京城,永远不出现在云槿、不,谢大人面前。” “做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梁煊轻笑出声,“我私下寻你,阿槿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长宁侯在外面有个孩子,却没问那个孩子是谁,阿槿说,这不重要。” 一瞬间,冯修竹死寂的心中涌进一股生机。 见到谢云槿的第一眼,冯修竹就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愧疚,虽然不知道这种愧疚感从何而来,但他不反感,并且在相处后,真心实意想维护两人的关系,想保护谢云槿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云槿不利的意思,不知陛下是否相信,见到云槿,我总有种想弥补什么的感觉,可能是我前世亏欠了他许多,这辈子,要还够前世的债。” 冯修竹起身,跪下,恭敬行了一个大礼:“请陛下放心,若臣有任何对云槿不利的想法,臣……” “好了,”梁煊阻止他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对他不利,否则,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既然你不想要长宁侯之子的身份,那么,你永远只能是冯修竹。” “是,臣从前、今日、往后,和长宁侯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下去吧,不要在阿槿面前说漏嘴。” “臣遵旨。” 冯修竹离开了,梁煊坐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贸然替谢云槿做决定对不对,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谢云槿都很看重冯修竹这个兄长。 前世…… 前世谢云槿和冯修竹的相识比这个时间段晚一点,那个时候,皇后去世,他遭到背叛,被自己人陷害落到最困难的境地。 是阿槿,傻乎乎说,要去找他被陷害的证据。 他不知道阿槿是怎么做的,等他从被关押之地出来,铺天盖地都是,阿槿背叛他投入其他势力之下的消息。 他有很长时间没再见过阿槿。 阿槿的背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心性大变,行事更加不择手段,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他强行将阿槿关了起来。 他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清除掉所有阻碍,他想逼阿槿去看,那些背叛了他的人是什么下场,最终还是没忍心。 也幸好,没有忍心。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阿槿离开很久很久后,他终于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为了替他洗清冤屈,让那些人相信他是真的背叛了他,阿槿服用了离族的圣药。 那药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跌入万蛇窟,恐惧、蚀骨的疼痛能将人逼疯。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人关了起来。 因为他没有见过阿槿发作的模样,一次都没有,可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他一次次梦到阿槿药效发作的样子。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发出痛苦嘶吼,恨不能以身代之。 他让那些人统统尝试了一遍阿槿的痛苦,但那又怎样?阿槿已经回不来了。 解决完所有仇人,他想去寻阿槿,他只希望阿槿能慢些走,等一等,是惊芜大师主动找到他,问,万分之一的可能,重新来一遍,他愿不愿意。 往后余生的每一天,他都在为这场重逢做准备。 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开创盛世,为的,便是用这份功绩换回一人。 幸而上天垂怜,他找回了他的阿槿。 两道意识融合,梁煊终于想起了所有记忆。 谢云槿半夜醒来,下意识想滚进熟悉的怀里,没人。 他闭着眼捞了捞,床上真的没人。 自从和梁煊发生关系,两人几乎每天都睡在一起,半夜找不到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难道天亮了? 谢云槿睁开眼,随便在床边捡了件衣服披上,往外走。 梁煊站在窗边。 不知在想什么,以往每次都像能预知到一般感受到谢云槿的到来,这次谢云槿走到他身后,都没注意到。 谢云槿从身后抱住他。 梁煊身体一僵。 “你怎么在这里,我醒了没找到你。” 带着睡意的小声抱怨从身后响起,梁煊放松身体,转身将人拥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很紧,犹如巨龙终于寻回丢失多年的珍宝。
第66章 “睡不着吗?”敏锐感知到梁煊浑身散发出的低落气息,谢云槿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做噩梦的时候,梁煊就是这么安抚他的。 梁煊将头埋在谢云槿颈窝,深嗅他发丝间的气息:“没有。”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是想起一些往事。 梁煊紧了紧环住谢云槿腰的手臂,松开,往后退了一些,捧起谢云槿的脸,仔细打量。 他的目光不含任何狎昵,只是为了确定,阿槿是真真实实站在自己面前的。 谢云槿被他看得莫名:“你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总给他一种失去了自己的感觉。 谢云槿不知道,梁煊确确实实失去过他。 失而复得的欣喜伴随着不确定的恐慌,梁煊迫不及待需要确定,他的阿槿还在。 没有任何预兆的,梁煊低下头,吻住谢云槿的唇。 这个吻很深很深,谢云槿口中氧气耗尽,才被松开。 谢云槿迷迷瞪瞪站在原地,张着嘴大口喘气,浑身发软,若不是梁煊有力的臂膀撑着,多半要跌倒。 太丢人了。 谢云槿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梁煊一眼。 双眸含春,眼尾绯红,这一眼没有任何威胁力。 梁煊颇为受用,用指腹擦去青年唇边的水迹,靠近又轻柔吻了吻唇边,带着安抚意味。 “阿槿……” 深深浅浅的啄吻一路向下,谢云槿清醒了片刻,再次被拖入更深的混沌。 连什么时候被人放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梁煊撑在他上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这个人。 烛光摇曳,混沌中,天际隐隐泛白,越来越亮。 直到高公公在外面低声问了句,梁煊才把谢云槿放开。 谢云槿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拖着疲软的身体往旁边挪,边挪边警惕看着梁煊。 在过去几个时辰里,每一处,他将将要挪出梁煊控制范围的时候,都会被男人不容拒绝地拖回来,然后陷入新一轮的狂风暴雨。 男人眼中是深沉的让人无法看懂的情绪,谢云槿受不住了,会遮住他的眼,会躲,以往会怜惜他给他喘息机会的男人这次不知怎的,片刻也不愿放开他。 “你该去上朝了。”高公公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谢云槿忙不迭把梁煊往外推。 别再来了,再来他的腰真的要断了。 梁煊非常不舍,若是有可能,他想永远留在这里,只有他和阿槿两个人的地方,谢绝任何人的打扰。 但也只能想想了。 “我先去上朝,你休息一会。” 谢云槿如蒙大赦,连忙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快去快去。” “我让人准备水,你洗洗再睡。” 谢云槿生怕他在水里兴致大发,往被子深处缩:“你不用管我,我睡一会再说。” 大半宿没睡,困得要命。 昨晚梁煊不在就不该去找他。 谢云槿确实累了,梁煊去外间穿个衣服的功夫,他已经沉沉睡去。 重新回来的梁煊站在床边,借着微弱的光注视床上的青年。 谢云槿一半脸被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上半截脸,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侧,带着种凌乱的美。 一夜没睡,梁煊没什么困意,他俯身,在全身沾满自己气息的青年额头印下一个吻。 “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是。” 吩咐完,梁煊去上朝。 想起一切,他不打算再给那些人机会了,快刀斩乱麻处理好一切,回到寝宫陪谢云槿。 殊不知,他一连串的决定,在朝中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75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