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风审视的目光落在谢盈脸上的面具上。 “为何戴着面具?” “大人恕罪。”谢盈面不改色,淡声道,“实在是相貌丑陋,有污大王的眼。” “也罢。”沉风摆了摆手,似乎不太将这个人族放在眼里,“随我来。” 谢盈跟着他走过一条宫道,在一座凉亭外停下。 沉风指了指凉亭里的琴,“大王的琴师不是谁都能当的,你随意弹一首,若能过得去,即刻让你上任。” 谢盈在古琴前坐下,指尖看似十分熟练地试弹了几个音。 然而下一瞬,沉风刚满意勾起的嘴角就僵住了。 “……” 多么优雅纤细的一双手,怎么可以弹出如此……罕见的琴音。 简直比他们的鸟叫声还要……让人难以评价。 可对上谢盈淡然的眼睛,他又不自觉怀疑自己的欣赏能力,试探地问:“这是什么曲子,为何我从未听过?” “是雨声。”谢盈淡淡道。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管他呢,反正他们大王别说琴声,口哨声都听不明白,谁知道为何突然要招什么琴师,弹了也听不懂,糊弄过去得了。 沉风颔首道:“你在此稍待,之后会有人领你去寝殿。” “多谢大人。”谢盈微笑点头。 沉风离开未久,一个宫人走过来,朝他道:“你就是琴师吧?白公子此刻要听琴,随我来吧。” 谢盈抱琴起身,跟在身后缓步走着。 只是在路过一处被严加把守的宫殿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的人的目光,抬眸回望,正对上屋檐下,涂山丹冰冷的眼睛。 他看着涂山丹,缓缓勾起唇。 “……大人,那好像是大王新招来的琴师。”一旁的狐族侍从低声道。 “琴师?”涂山丹冷笑,“他可不是什么琴师。” 只一眼,他就知道此人是谢盈。 侍从劝慰道:“其实大人就此放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您不是一直希望大王能好好坐在那个位子上庇护妖族么?” “若真是这般就好了,可大王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庇护妖族。”涂山丹已然麻木,“而是为了庇护他的心上人,他唯恐再有下一个我,对他的心上人下手。” “他早晚有一天会和先王一样,死在情爱两个字上面。” …… “进去吧。”侍从在妖王的寝殿前停下,侧身让出一条路,“白公子就在里面,他想听什么曲子,你弹与他听便是。” 谢盈抬眸,余光瞥见远处未合上的窗户后,隐约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是白允无疑。 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得不真实。 “大王很喜欢这位白公子么?”谢盈塞了一片金叶子在侍从手里,状若苦恼地叹气,“我不过是个在妖界讨生活的人族,难得有了机会入宫,唯恐得罪了贵人。” 侍从左右瞧了瞧,将金叶子藏进腰带里,压低声音:“这妖王殿,可是头一次有人第一天夜里进去,第二日便住下了,不是我吹,我还是头一次看大王如此对待一个人。” “这地方,那位谢道长都没进去过呢!” 谢盈十分满意这个回答。 这才是主线剧情里NPC该有的正常反应。 “多谢。”谢盈踏上台阶,守在殿门外的妖上前替他打开了门。 谢盈触及殿中昏沉的光线,顿了顿,继续跨过门槛。 殿门从他身后合上,沉闷地一声敲击在人心上。 他侧头,却并未看见先前坐在窗边的白色身影。 倒是面前的屏风后,隐约透出一个坐在王位上的人。 谢盈垂下眸,“大王,我是来给白公子弹琴的琴师。” “白公子太累,先歇下了。”屏风后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既来了,弹给孤听,也是一样。” “是。” 谢盈在一侧的案几上放好琴,琴音自指尖倾泻而出。 一曲毕。 屏风后的男人沉默许久,慢吞吞道:“弹的……很好听,再来一曲。” 虽对王寻乌的品味感到古怪,但谢盈为了长久在王宫光明正大地潜伏下去,自然不会拒绝。 而他瞧不见的屏风后。 王寻乌脚边,白允被白布堵住嘴,五花大绑蜷缩着。 男人尤觉不够,从身后的软垫里扯出两团棉花,塞进白允耳朵里。 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他弹给我一个人听的,你不准听。”
第71章 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绝情 白允听不见他说什么,不妨碍他气愤地瞪了王寻乌一眼。 这个不要脸的贱男人,居然用他的名义骗公子进宫! 屏风外,谢盈敷衍地弹完一曲。 “大王还要听么?” “孤明日再听。”王寻乌道,“孤不在时,你不能弹给旁人听,你是孤的……” 他顿了顿,补上后面两个字,“琴师。” “大王忘了,招我是为了给白公子弹琴。”谢盈垂眸,敛住眼底的怀疑。 “哦……”屏风后的男人似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明日白公子要听琴的话,孤会唤你的。” 可等到明日,坐在前面听他弹琴的,仍旧只有屏风后的男人。 系统和小狗在入宫之前就被他随意丢到了路边藏起来,此刻无法感应到主角受的状态,谢盈想到最坏的结果,心一沉,“大王,为何不见白公子?” “你这么在意他?”男人嗓音微沉,“你还未曾见过他,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谢盈不太确定。 这是吃醋了?因为他提白允,让王寻乌觉得自己的人被觊觎了? 回想起原书剧情,主角攻的占有欲一直都很强,吃醋然后对主角受强取豪夺都是寻常,只是爱而不自知,自以为还爱白月光罢了。 这很合理。 “大王这就错怪我了。”谢盈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只是听外面的宫人说,大王对这位白公子恩宠有加,我却一直不曾亲眼见过,难免心有遗憾。” 屏风后的妖王殿下似乎更生气了,许久都没再说话,只吩咐人送他离开。 琴师居住的屋子离妖王殿很近,虽不及妖王殿恢宏,却安静雅致,水榭亭台俱全,不像宫人侍从该住的地方。 “这里以前,住过什么人么?”谢盈看向台阶下打扫的侍从。 侍从顺口道:“这里啊,以前是供奉月神的地方,直到几千多年前,妖族险些灭族,王宫经历一场大变,月神雕像也被偷走,这地方就闲置下来,后来被大王翻修,用来祭拜那位谢道长。” “结果谢道长又复活了,前段时间刚撤下来一堆用来招魂的法器符箓,修成了住所,大王说,以后总有用到的地方。” “若非来的就你一个琴师,这样好的地方,怕是也只能和旁人挤挤了。” “月神。”谢盈轻声念道,“死前还要救人,听起来像个虚伪又心软的神仙。” “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侍从不满地瞪他一眼,“若非月神,妖族绝不会如今日般这样接纳人族,你也进不了这王宫。” 侍从开了话头,便停不下来,又压低声音:“不过啊,我听那日跟随大王去寂月秘境的亲卫说,那月神雕像,和谢道长长得一模一样呢!” 这些时日,谢盈忙着推动剧情,倒是没时间去探究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出现在月神庙里,还被人当做了假月神。 其实还是因为他不太在意,也不太觉着这具身体就是自己的。 可用死人的身体去算计,未免太不讲究。 第三日清早,谢盈还未曾接到召他去妖王殿的命令,便又在廊下听侍从说话。 “今日大王应该不会唤你去弹琴了。” 谢盈挑眉:“为何?” “昨天夜里传来了急报,有魔族潜入王城,把城南最大的那棵合欢树偷偷挖走了,连土带根一并挖走的,还顺便填了一棵假的进去,听说大王发了好大的气呢。” 谢盈:“……”这一听便是闻人渡的做派。 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幼稚。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有宫人走进来,“白公子要听琴,随我走吧。” …… 谢盈踏入妖王殿时,殿中没了先前的屏风,也没有白允,只有王寻乌独自坐在王位上,俊朗的眉目一片沉郁。 “大王今日不像是有兴致听琴的样子。”谢盈在下首席位坐下。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正好是合欢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王寻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谢盈神色微顿。 白允与王寻乌初见时,寂月秘境里似乎连一棵开花的树都没有。 “满王宫都是飘落的合欢花,对于妖族而言,与随处可见的落叶并无分别。”王寻乌自顾自道,“我以前从不觉得这样的花值得一瞧,既不明艳,也不够清雅,模样和涂山丹那把长毛的扇子差不多,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那天,他御剑从天而降,就站在长廊外的合欢树下。”王寻乌顿了顿,凶戾的眉缓和下来,“他穿的淡绿色的道袍,很鲜活的颜色,我从未见有人能将绿色穿得这样张扬。” “他的眼睛,明明在笑,却又很冷,好像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无分别,粉色的合欢花一片落在他头顶,一片落在他剑上,都很好看。” 谢盈抬眸,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淡笑抚琴,“这我倒是有所听闻,传言那位谢道长路过王宫此处,挺身而出救下大王,大王从而心折。” “自古英雄救美皆是如此,说来也是那位谢道长运气好,若换了旁人来救,便没他的事了。” 王寻乌垂眸望向指尖捏着的酒杯,无声用力捏紧,“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出手救我,将谢盈当做救赎,自此不可自拔。” “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也从未真心救我。” “就算那日他的剑不是救我,只是从长廊外路过,我也会……心悦他。” “多么可笑,我心悦他,不是心悦他救我,而是心悦他的绝情。”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样的绝情。” “大王的意思是一见钟情?”谢盈笑了笑,“那位谢道长的确面容俊俏,所以还是他运气好,偏偏在大王最落魄的时候,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大王面前。在下都有些艳羡呢。” “他若是运气好,就不会在将要继任掌门时被迫离开。”王寻乌还是避开了那个‘死’字,“那些年他因沧澜山,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最后心血堆砌来的掌门之位还要便宜旁人,哪里值得旁人艳羡。” 他从主位上起身,走到谢盈面前,盯着那双含笑的眸子,一字一句,“我不明白,为何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宁愿躲在那破烂的洗心宗里受人白眼,也不肯为自己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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