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处理好眼下的事,再谈其他。”谢盈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去查探地上的尸体。 胸口与嘴角流出的血皆发黑,应是中毒而亡。 他施了个净尘诀,又合上沈自如的眼皮,让尸体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般。 虽然他早已动了帮洛长宁报仇的念头,也应付不来这样措手不及的意外。 若想将死人制成傀儡,可比用活人难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与江献的交易,怕是得再加上一些筹码。 谢盈将尸体搬到了榻上,放下帷幔,看上去就像是人在里面沉睡。 “你如何发现沈宗主藏的画?” 白允迟疑片刻,道:“他今日见我与秋殿主在客院煮茶,便强行将我带回翠微居,与我争吵,谁知争执中不小心打掉了墙上的画……” “秋殿主?”谢盈拧眉,转头看他,“昨日他还要杀你,今日为何会放你进客院煮茶?” “我,我也不知,但的确今日秋殿主对我还算主动,只是不巧被自如哥哥看见了。”白允小声道。 “不巧?”谢盈念完这两个字,叹了口气,“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碰巧的事。” 尤其是秋无际这般憎恶分明的人,绝不会对讨厌的人有半分好脸色。 除非,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一个把白允背后之人引出来的圈套。 秋无际笃定他不会放任白允不管,又猜到他就潜伏在洗心宗。 就算今日没能把他逼出来,明日也会有其他的手段。 下一刻,灵力波动自头顶扩散,包裹住整个翠微居。 谢盈抬头,从窗棂的缝隙里看见了一个形状若金钟罩的法器。 “你终于肯现身了。”秋无际从门外踏进来,居高临下打量他,“当真是让我好找。” 谢盈神色微冷,将白允拉到自己身后。 “在下不过一介微末之身,何必劳烦秋殿主如此费尽心思。” “我实在好奇,阁下区区微末之身,竟能对我的故友往事如此熟悉,还教与旁人。”秋无际冷笑,“不过可惜,再如何教他,也是东施效颦罢了。” “是么?”谢盈轻笑,“到底是东施效颦,还是秋殿主根本不曾了解过真正的谢盈呢?” “我不了解,难道你一个无名无姓连脸都不敢露的缩头乌龟就了解了?”秋无际面色一沉,眼底杀意尽显,“不论你是谁,今日你与白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宿主,怎么办?】光球焦急地在识海里乱窜。 相比之下,谢盈仍旧神色淡然,“是么?” 秋无际最不缺的就是上品法器,当即不再多言,食指戒指化作铁扇,随手一挥,数枚暗器齐发。 白允躲在后面,下意识闭上了眼。 谢盈缓缓勾起了唇,指尖灵气凝聚,五根琴弦浮现在面前。 他指尖随手一拨,灵力化作音刃,击碎了飞来的暗器。 “宋、吟、时?”秋无际瞥见他空手划出琴弦,每个字都像是从牙根绷出来,“居然是你!” 整个琴音宗,也只有宋吟时能无琴奏响琴音。 可他心底,又莫名觉出一股失望。 他又何曾知道,宋吟时为了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早已将自己的独门诀窍教给了谢盈。 【宿主,你又玩这套……幸好我提前屏蔽了你的修为,否则他肯定会知道你是假冒的!】 白允也睁开眼,呆呆望着谢盈,难掩激动。 琴音宗虽不隶属四大仙门,全然是因为四大仙门只有四个位子罢了。 若算五大仙门,他定能位列第五。 他为公子抛弃沈自如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为何不能是我?”谢盈甚至不需模仿,只要他不拿剑,他与吟时的言行举止本就相差无几。 “难怪啊……”秋无际气笑了,“难怪当初你引我去魔界,原来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第44章 月色,雪色,美人绝色 “说不上算计。”谢盈淡笑,“在下不过起了一个头,耐不住秋殿主迫不及待往里面钻罢了。” “你培养这么一个替身,到底意欲何为?”秋无际已然火冒三丈,“他将你视为挚友,你却用替身来辱蔑他!宋吟时,你也配说爱他!” “我不配,秋殿主就配吗?”谢盈掀了掀眼皮,将白允从身后拉出来,苍白指尖捏住少年的下巴抬起,“面对这般与他相似的脸,你都能下得狠手,又对他能有几分真心呢?”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自谢盈离开后,秋无际再未曾体会到这种被人气得要失去理智的感觉。 “你千方百计想引出我,如今也引出来了。”谢盈淡淡道,“你还想如何?” “你不可以再纵容他模仿谢盈。”秋无际沉声道。 “这样啊。”谢盈疑惑抬眸,“那秋殿主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呢?” “……” 宋吟时是谢盈亲口承认的挚友,江献是谢盈的师弟,就连闻人渡都曾经是那人亲手带大的。 可他秋无际呢? 甚至那人离开前几日,他们还曾有口舌之争。 “天道慈悲,绝不会抹去任何人存在的意义。”谢盈指节用力,将白允的下颔转向自己,笑了笑,“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做阿盈的替身。” “白允,告诉他,你为何要模仿谢道长。” 白允被他一双含笑凤眸盯着,早已心动不已,此刻听他这样问,更是脸红着回答:“因为我一直渴望成为谢道长那样的人,幸得公子指点才有今日。” 秋无际:“……” 简直荒唐! 他就不信宋吟时看不出这个白允野心勃勃心怀鬼胎! “很好。”他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能不能保住他!” 秋无际正要召出法器,谁知下一瞬他设在翠微居屋顶的结界法器就被一道剑光击碎。 “江献。”他回头,面色尤为难看。 江献跨过门槛,冷声道:“三日后是什么日子,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秋无际神色怔忪。 “三日后是什么日子?”谢盈难得莫名,只好问系统。 【宿主……三日后是你的忌日。】 【按照原剧情,秋无际会在这一日喝醉酒,把白允当做你这样那样。现在看来,这个剧情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我真怕他喝醉了发酒疯把白允杀了。】 秋无际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翠微居。 尽管他仍旧穿着那身浮光流动的锦袍,也照不亮眸底的暗淡。 白允松了口气,扯了扯谢盈的袖角,“公子,三日后是什么日子呀?” 尽管知晓对方的身份,可他仍旧没有改口,总觉得这样的称呼比冷冰冰的宋宗主更亲切。 谢盈垂眸,状若惆怅地叹气,“三日后,是他的忌日。” “……”白允攥紧双手,指甲陷入肉里都无知无觉。 又是谢盈! 刚刚用沈自如羞辱完他还不够,还要用什么忌日让公子难过! 白允简直要嫉妒疯了。 为何公子的眼里只有这个死人! “多谢江剑尊解围。”谢盈微笑道。 “柳谷主明日会到洗心宗。”江献从袖中摸出一张信笺,递至他面前,“具体事宜……” 顿了顿,继续道,“宋宗主自可与其相商。” 谢盈接过信笺,扫过其上字迹,不禁讶异。 若只是几根傀儡丝,何需灵越谷谷主亲自前来。 除非是江献传去灵越谷的信笺里,写的是为死人做傀儡。 “多谢。”他温声道,眼底的温度真切了许多。 “不必。”江献转身,走到门外,“琴音宗与沧澜山的情谊,从来不必言谢。” 说罢,裹挟着属于剑尊的强大威压,御剑离开。 “公子,柳谷主来此,是为了自如哥哥的死么?”白允试探问。 “嗯。”谢盈低头看他,唇角带笑,“他现在还不能死。” 要死,也得把欠洛长宁的都吐干净才能死。 “嗯,我都听公子的。”白允抿唇笑道。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翠微居外又走来了人。 “白公子,不知宗主是否在里面?”是洗心宗大弟子的声音。 白允挡在门口,掩唇轻咳两声,“自如哥哥刚睡下,有什么事先说,等他醒来我自会告知他。” 向来皆是如此,可这一次洗心宗大弟子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 “弟子有很重要的事,必须亲口告知宗主。” “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知道?”白允见他神情闪烁,突然就想到什么,“如果是因为三日后的事,便不必了,自如哥哥说了,以后这件事都不必再烦他。” “白公子您怎知——”那大弟子面色一变,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越发心虚。 果然还是因为谢盈! 白允心中冷笑,又顾及公子还在里面听他说话,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觉得我怎会知晓呢?自如哥哥说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既如此,白公子务必告知宗主,弟子曾来请示过。” 白允和善微笑:“这是自然。” 等人走了,他迅速关上门走回屋中,却没瞧见那道绿色身影,顿时不甘地咬紧了唇。 公子定也像沈自如一般,惦记着三日后的忌辰,就这样丢下他离开了! 沈自如…… 白允掀开帘幔,面无表情盯着榻上毫无生气的男人。 把他当替身,这便是下场。 公子也把他当替身。 可他随即又想,那怎么能怪公子呢。 至少公子,从来没骗过他。 …… 深夜,月色朦胧,大雪压断琼枝。 凛冽寒风里,隐约传来阵阵铃铛声。 谢盈左手撑伞,右手执一盏灯,不紧不慢走在竹林间已经结冰的路上。 “月色,雪色,都不及美人绝色。”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一刻,有人抽走了他手中的伞,“美人便是带着面具,也堪绝色。” 谢盈转过身,仰头对上一双妖冶戏谑的眼睛。 “柳谷主,久仰。” 来人身量略微比他高些,额间与耳垂都坠着腾蛇图案的银饰,脖颈处佩戴的银色项圈与铃铛被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久仰?”男人挑眉,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他头顶,突然笑出声,“谢盈,你是因为死一次后变矮了,所以不敢见人么?”
第45章 天道不容 谢盈:“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宿主你就这么承认了?】 谢盈不甚在意:“灵越谷避世已久,柳听奉也并非剧情重要人物,何必多费心思。” 更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还用认么?”柳听奉又把他手里的灯抢到自己手里,侧身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寒风,“能让江献那个家伙主动欠灵越谷的人情,应该只能是为了你这个师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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