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不曾点灯,少年魔尊坐在床榻边,低垂着头,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腹中依然插着那把曾在沧澜山时的本命灵剑。 因灵剑天性与魔相克,伤口边缘不断灼烧,就连腰腹的衣袍都被灼烧成了灰烬,露出底下的腹肌与无数伤痕。 【经系统检测,生命值已低于阈值,需要人为救治。】 【宿主,还是你了解他,若是没来,明天就该给他收尸了。】 让自己死一次去地府找谢盈这种事,闻人渡未必就做不出来。 谢盈缓步走过去,垂眸扫过他腹部插着的灵剑。 那灵剑似有感应,剑柄在他握住时发出惊人的烫意。 【宿主,系统商城有止血——】 不等系统说完,谢盈手腕微微用力,竟直接将剑拔了出来。 耳边是闻人渡骤然发出来的一声闷哼,他笑吟吟道:“我要用药时你问我要积分,主角攻受伤时你倒是大方。” 【宿主……】 “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盈随手扔掉剑,俯身捏住闻人渡的下巴,将商城兑换的丹药塞进去,“不外乎是主系统的权限只对主角攻受打开罢了。” 【宿主,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每次兑换都需要申请权限。】 “那你之前兑换分身术,是用的什么理由申请权限?” 【……咳,精神损失补偿。】 谢盈伸出指尖,搭在闻人渡脖颈处的脉搏上,“经脉的乱象已缓解,应该无事了。” 【系统检测到主角攻生命值回到阈值内,宿主我们可以离开了。】 谢盈本就不想多待,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本处于昏迷的人蓦然伸出手,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腕。 “……师兄,是你吗?” 【宿主别慌,他刚刚从床榻上摔下来的时候摔倒了脑子,现在又失血过多,意识还不清醒。】 谢盈转身,掌心贴在闻人渡额头上。 比那柄感应到他的灵剑还要烫。 “师兄,对不起……”闻人渡眨了眨无辜下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谢盈叹了口气,“为何道歉?又为何要捅伤自己?” “我做了一个梦。”闻人渡垂下眼帘,“我在梦里差点伤到师兄。” “作为惩罚,捅一剑不碍事的。” “就像现在这样,师兄不也是原谅了我,才又出现在我梦里么?” 这些年希望被掐灭过无数次,他早已不敢奢求那个人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能再梦到,已是上天恩赐。 “我何时这样教过你?”谢盈淡淡望着他,“五百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记忆里熟悉的说教语调,却骤然捅碎了闻人渡所有顽劣的外壳。 “师兄……”闻人渡如上个梦境里那般,跪在谢盈面前,将头埋在他腰际,声音已经染上哭腔,“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江献和秋无际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他撒谎,他不要脸!明明是他和妖界那个合伙去骚扰仙门百家!原书里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一桩怨了他!】 “可当初他被赶出沧澜山,的确是我冤了他。”谢盈抬手,温柔地抚摸少年的发丝。 【宿主,你不会又心软了吧?】 谢盈轻叹,“会哭的孩子,总是会格外惹人疼爱一些。” 恰逢此时,一道闷雷砸在屋顶,闻人渡抱他的双臂愈发收紧了。 “师兄,我怕。”闻人渡颤声道,“没有师兄在,魔界的雷声一直都这样可怕。” 【你信他装的!他打雷时杀人放火的少了吗?】 【哼,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宿主,你不会真信了吧?】系统阴阳怪气道。 “师兄,以前在紫微峰,你都会吹笛哄我睡觉。”闻人渡用脸颊蹭着他的腰封,比咬着他衣摆叫唤却无人理会的黑色小狗还要可怜,“今日,师兄再吹一次给我听,好不好?” 望着递到他面前的玉笛,谢盈笑了笑,接过来,“好。” 【宿主——】 “你不是说他脑子不清醒么?”谢盈淡淡道,并不似方才温柔,“希望他能因为这个‘梦’安分一些,不要再惹麻烦。” 轻缓温和的曲调,正是当年谢盈第一次哄少年睡觉时所吹的催眠曲。 直至腰间抱着他的力道缓缓松开了,谢盈方才停奏。 【宿主,你刻意吹的催眠曲吧?】系统轻哼。 “若不这般,如何脱身?”谢盈扯下腰间的手,将闻人渡扶上榻,转身毫不迟疑离开。 …… 已经走出很远,系统突然大叫。 【宿主!你忘记把笛子还给他了!完了完了,他又要发疯了!】 低头瞅了眼掌心的笛子,谢盈无奈扶额。 习惯成自然,的确是他疏忽了。 “一刻钟了,凭借闻人渡的修为,现在脑子应该清醒了。”谢盈若有所思,冷不丁轻笑一声,“索性吟时今日不是潜入了魔宫么?引我入阵,付点报酬,想来也不算过分。” 【宿主你又要他替你背锅啊?】 “又?”谢盈莫名,“何出此言?” 【你以前下山做任务,总是报他的名讳。】 “那也是形势所逼,沧澜山元婴期以下都禁止下山。”谢盈微笑,“仙门百家总喜欢拿我与他一起做比较,还得了个二君子这么恶心的称呼,我与他既然作风相似,又提前与他商量过,顶个名讳有何不可?” 他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每次下山,都会寻些上好的冰蚕丝送去琴音宗作为报答。 既然做了决定,他亦不再耽搁,五指灵力倾泻,在身前划过,五根琴弦赫然显现。 这一招,还是当初第一次青云大比时,吟时教给他的,如今也算有了用处。 指尖轻拢慢捻,一曲高山流水响彻黑夜。 巡逻的魔兵很快被引来。 “谁在那?!” 谢盈转头,与为首的魔兵对上目光,唇角微勾。 “告诉闻人渡,他在青云大比上伤了琴音宗的人,这根玉笛,便是代价。” 高山流水本是名曲,只是在谢盈逐渐没有章法的弹奏下,如魔音入耳,魔兵们捂着耳朵躺在地上痛吟。 【宿主快走吧,你就会这两句,再弹就露馅了。】
第24章 水随天去秋无际 说来也奇怪,谢盈的笛曲,整个修仙界都挑不出一个与之相较,可琴,却是宋吟时教了不知多少回,都无计可施。 “我与吟时,终究还是不同。”谢盈挥散了琴弦,转身隐入黑暗,“古琴,并不适合我。” 回到北角的宫殿时,白允还未睡。 “公子!” 谢盈刚从窗户外走过,就被里面的人唤住。 窗户随即被打开,白允从里面探出头,“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现在是你的魔侍,不回来能待哪里?”谢盈轻笑,从袖中摸出那根玉笛,递给他,“这次可别又被人抢去了。” 白允望着他手里的玉笛,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公子方才出去,就是从魔尊大人那里偷回玉笛么?” “本就不是他的东西,用不上偷这个字。”谢盈眸光柔和,“藏好了,别让他发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白允小心接过玉笛,垂眸看不清神情。 【宿主,你这样会让他误会的。】 “人总是会将旁人无意的举动当做是示好,当做是喜欢,然后在往后每一次忽冷忽热里自我猜疑,患得患失。殊不知,真正的喜欢,从来不舍得让心爱的人伤心。”谢盈脸上笑意不变,眸底流淌残忍的柔光,“主角受的成长线本该是主角攻去推动,但如今,也只能我代劳了。”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你这是在玩火,会自焚的。】 “我本就将他当做自己的替身在调教,若他明知事实还要想入非非,难道还是我的错?”谢盈贴心地替白允关上窗,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太贪心,可不好。” …… 次日清晨,谢盈没等到闻人渡搜查万魔窟的事,倒是听魔宫里打扫的魔侍说,修仙界又来人了。 “听前去正殿伺候的魔侍说,那阵仗,简直全然没把我魔族放在眼里。”魔侍喋喋不休,见谢盈好奇,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句一句往外倒,“听说那两匹灵兽拉着的马车直接从天而降,连车轱辘上都镶着灵石和金子呢!” “尊上本就讨厌修仙界那些虚伪的修士,这般堂而皇之闯进来,若是虚张声势被尊上砍了头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些本事,怕是今日又没得消停了!” “上次江剑尊来时,死了不少魔族呢,这次不知道又要见多少血。” 谢盈正若有所思,一位魔将便抬着下巴走进来,面上的不耐烦已不屑于遮掩,“尊上要见白公子,不要让尊上久等。” “公子,我……”白允无措地望向谢盈。 “我陪你去,莫怕。”谢盈安抚道。 待跟着魔将走入那间魔气森森的大殿,谢盈抬眸,一眼看见大殿中央犹如鹤立鸡群的青年,不由怔住。 “系统,他为何会这个时候出来?” 【不对呀……按照原书剧情,来魔界偷偷把人带走的是宋吟时才对!哪里会像他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把找事写在脸上的?】 纵使殿中无数魔将魔兵虎视眈眈,可殿中负手而立的青年却仍旧气定神闲,视若无物。 他背对着殿门,谢盈只能瞧见那熟悉的深紫色道袍与那人头顶璀璨雍容的金色道冠。 似是听见动静,青年转过身,下身衣摆处镶着金丝的紫色祥云也像是灵动起来,随之摆动。 剑眉深眸,丰神俊朗,额间金色纹章更显矜贵,加之身形挺拔高大,整个暗沉沉的魔宫都被他照耀得亮堂晃眼起来。 “喏,这就是你要的人。”尊位上,闻人渡翘着二郎腿,支着头,散漫道,“趁着本座心情不错,赶紧认领完就滚,免得本座反悔,你也别想离开魔界。” “想留我在魔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秋无际抬步朝白允走去,可刚走到一半,又停下来。 “怎么,又不想要了?还是秋殿主心疼那三千件法器了?”大殿一侧的右护法抱胸冷笑。 “不知秋殿主要我是想做什么?”白允从见到青年眉心纹章起,便已猜到对方身份,主动上前几步,略低下眉目,露出微红的耳尖。 他一直记得,绿衣公子说,他这个角度,最像谢盈。 “闻人渡。”秋无际只看了白允一眼,便扭过头,面色极冷,从袖中摸出一枚储物戒,随意往一个魔将怀里一丢。 “你若嫌少,大可直说,不必拿一个赝品来糊弄我。” 闻人渡无辜眨眼,唇角却勾起恶劣又天真的弧度,“这话本座就听不明白了。你既然要交易,又舍得给出这么多宝贝,本座自然诚心诚意挑选了还算上乘的赝品赠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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