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半因为竹筷扎嘴,一半因为汤头烫嘴,连带着眼底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珠。庄瑟瞧着小小一愣神,却在下一刻恢复过来,重新取出一双竹筷打磨好,递给白邵雪:“别着急,要不吃进肚子里难受。” 白邵雪这次不敢再冒进,顺着庄瑟的说法开吃,当即尝到美味,只觉连心头都妥帖。 他看着是个“不守规矩”的,面对美食也会着急,可真的吃起来却又稳妥,绝不会发出什么怪声,更不会吃得狼吞虎咽,弄得到处都是。 白邵雪完全咽下一口才赞道:“看不出来啊小庄,你还是美食家。” “美食家?”庄瑟有些没太懂。 “噢,就是老饕。”白邵雪换了种说法:“我还以为你们兵士平时没时间管那么多,只要饭食量大管饱就行,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找到这种美味……一看就是没少研究。” 他和庄瑟的对话多多少少都传到另一桌去,或许是庄瑟的同僚确认他的确没什么架子,这会儿闻言,也大着胆子接话道:“哎呀,您可真是没说错,庄瑟的确是个老饕,若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城里还有这汤面。” “您想想,我们往日不是在营中训练,就是在城里巡逻。就算碰上哪家排长队,也没想过要来尝一尝的,总是过后就忘了。”同僚继续说:“再者说平日里那么忙,也没时间找这种小店,往往只在营门口随便对付一口,或者就吃大锅饭……嘿,偏偏庄瑟嘴馋!” 兵士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白邵雪听着舒服,跟着笑起来:“这叫生活情调,说明小庄热爱生活。” “啥是情调?”同僚也没懂:“管他爱不爱生活呢,总之我们跟着享福就得了呗。” 白邵雪点头:“也是也是。” 庄瑟在一旁听着这俩人揶揄自己,却也不恼,只是默默听着,还浅浅微笑。等适当的时候插嘴:“我娘手巧,或许是她让我嘴巴叼得很。” 已经是第二次听他提起娘亲,这让白邵雪有些在意:“你娘真的很会做好吃的吗?”言下之意是自己也想尝尝。 不料,庄瑟却摇头说:“她已经不在了。” “啊……”白邵雪没有想到这一点,顿觉尴尬,懊悔起来:“是我错了,不该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庄瑟道:“没关系,我娘去了多年,也确是生了重病,治不好了。” 他说完这些,又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府了。” 白邵雪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这里瞎侃竟是过去挺久,周边的客人都散了好几拨,他们一直占着老板为数不多的桌子也不好。可白邵雪不是很想回去,王府里没人敢对他不好,可他就是觉得不能放松。这也是他为什么频频想跑出来的原因。 而今日和庄瑟他们聊天,竟又是难得的畅快,实在叫人不舍。 他眉眼间透露出来的遗憾,庄瑟一下就捕捉到。本来庄瑟还觉得自己准备的东西送不出去,可就是这点“遗憾”,让他大了些胆量。 白邵雪一起身,蕊心和忠瑞也就跟着站起。蕊心还问他有没有胃口用晚膳,白邵雪恹恹说刚吃了一碗面,当真是没什么肚子了。 庄瑟不知自己为何心上一动,开口道:“少爷。” “?”白邵雪把目光投了过来。 这道目光只是带着困惑而已,可庄瑟总觉得灼人。他又即刻改了称呼:“阿雪。” 白邵雪问:“什么事?” “上次的香包……应该没什么味道了吧。”庄瑟踌躇一下:“我做了新的,你要吗?”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崭新的香包来:“本来没想着能碰上你,只是随便一做……但既然你在……” 他说到后面,有些说不下去。 白邵雪只觉惊讶,却又去看那枚好好躺在庄瑟掌心的香包。布料是好的,抽绳是好的,气味很香。绝不是什么“随便一做”。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邵雪指尖颤了颤。 他忽然笑起来:“我要啊,为什么不要?” “桂花真的好好闻,只要这么一点点就能染遍整个屋子,就好像身处野外一般。”白邵雪说:“我就靠它安睡呢。” “从前那个的确散没了味道,正巧想找你重新拿一个。”他说着,就伸手把香包拿了过来,好好挂在腰上:“这下好了,我也省得找你要。” 庄瑟顺着他的动作去看他腰间。那里原本是挂着其他香包的,味道是一如既往的“贵人气息”,可自从上次他的香包给出去以后,白邵雪的身边好像只有桂花味道了。 旧的刚刚摘下,新的又挂腰间。 庄瑟赶忙撇开眼去。 白邵雪也没看见他这般模样,挂好之后还喜滋滋的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庄瑟紧张得很,硬是憋着不让红晕上脸。 他想着,自己能送出去这枚精心做成的香包,已然就是成功,再不敢多想其他。可白邵雪却没他这份小心翼翼。白邵雪觉得谁好,自然愿意多和谁亲近。本来说什么离庄瑟远点的想法,在一碗鸡汁汤面中化为乌有。 话又说回来了,庄瑟是什么人,即便是没有救自己的这份功劳,也绝不可能埋没在人群之中。那自己离着他远点近点,又有什么影响? 再说……白邵雪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馋得要命,看出来庄瑟是个老饕之后,对他兴趣更大。得了桂花香包,他仍旧舍不得离开,若不是忠瑞催促,他还能和庄瑟聊很久。 “这样,你们应当都是有排班的吧?你把排班时间告诉我,我抽空找你玩儿。”临走前,白邵雪冲庄瑟挤眉弄眼:“我知道你们总有休息的时候。” 庄瑟只觉不可思议,却还是点头:“好。” 直到白邵雪人都走远了,庄瑟仍在当地。同僚用肘子怼怼他:“嗳!回神了。” 庄瑟不看他:“没走神。” “没走神干愣着?今儿晚上可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同僚道:“你还想挨上峰板子?” 这话说得颇为扫兴,庄瑟难得扫了同僚一眼:“就你话多。” 偏偏同僚是个“不懂眼色”的,一边问一边追他的脚步:“你还没说呢,怎么就能和白少爷这么熟识?哎呀我瞧着白少爷人可是真好……” 白邵雪带着两人,又回到府中。王府里只要不是家宴,大多不会聚在一起用膳。白邵雪刚刚吃下汤面,肚子圆滚滚的,压根儿不想再吃,就对着蕊心说:“叫厨房别上了。” 蕊心明白他的意思,自是这样去吩咐。 所以自打回府之后,就也没有旁人过来打扰过白邵雪。白邵雪乐得清闲,歪在塌上看闲书,看闲书看累了就放下,随即从腰间取下那枚桂花香包来把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自己一个人嘿嘿笑起来,要多傻气有多傻气。 不过这等闲散时光也没有享受了多久,沈系再次不请自来。推了门刚迈进去一步,就听见白邵雪的傻笑。沈系一时没绷住,问道:“干什么呢?!” 他进来前自不会让蕊心他们通报,因此把白邵雪吓了一跳:“你想吓死我不可?” “那还不是你自个儿鬼鬼祟祟的……”沈系话说一半,嗅到了气味,不由皱了眉:“怎么又是一股子桂花味儿?” 白邵雪可不惯着他:“怎么,你嫌俗气啊?可我就是喜欢俗气。” 沈系走近了,一眼就瞧见他手中那枚香包,也立刻断定,桂花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倒也不是雅俗问题……只是贵人家里的确不用这等香,更别说如此浓郁,想必都是些粗末花朵凑起来的。” 他又说了一句:“不值钱。” “你是觉得我不用你送我的香包,生气了吧。”白邵雪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把桂花香包好生放在了一旁:“别生气,这也是别人送我的心意。” 沈系问:“谁?” 白邵雪刚想说,却又怕沈系觉得自己还在和庄瑟联系,以此给庄瑟带去什么麻烦:“没有谁。” 他赶忙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 聊到正事,沈系也严肃了不少:“皇帝的车驾越发近了,你到时候少不了出去见人,总不能让人揪住了把柄。” “其余的不说,我在父亲手下管着几个营。你明日跟我一道去,先去了你这一身懒骨头。” “什么?!” 白邵雪突闻噩耗,两眼一翻,直直倒在塌上。
第十二章 坠马 也不知道沈系这个家伙怎么想的,说好了不用上学,现在却要去锻炼身体。嗯……虽然他的确也有点想锻炼身体,毕竟他看沈系练得一身腱子肉,还有腹肌马甲线,只要是个人都羡慕。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是锻炼? 可当第二日,他不情不愿的跟着沈系去了营中,他忽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因为这里是骑兵营,骑兵营啊!庄瑟也在这里!怎么也不能被庄瑟看见自己这一副弱鸡样子吧。 白邵雪一这么想,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拍了拍沈系的肩膀:“来,好兄弟,咱们过两招。” 沈系莫名的看他,嗤笑道:“就你?” “就我啊。”白邵雪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可沈系却不上当,反而说道:“你想和我过招,起码先把这东西举起来。”他使了个动作,白邵雪跟着看过去,差点没有惊掉下巴。他指的这玩意儿看起来是个什么武器,光是长度应该就达到了一米六多,浑身都是精铁打造,就是给白邵雪八只手他都费劲。 他强撑着给自己找面子:“我可以……” 话未说完,就被沈系戳穿:“一只手。” “……”白邵雪在他这里碰壁,气焰顿时消了一半:“这不公平!” 沈系听了这话没有接,反而是一边看了全场的兵士笑道:“少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如何不公平?五公子单手举戟,能和敌人战得有来有回,您连这个都举不起来,怎么好和五公子过招?” 没想到沈系居然这么厉害。白邵雪吃惊坏了,再去看沈系的时候,却发现他眸子里好像闪过一丝厌烦来。当然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刚才接话的那个兵士。不过这点厌烦转瞬即逝,白邵雪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系投过目光来的时候,眼神是温和的:“小白,你别想着一口气吃个胖子,先从最简单的来。” 他说着,就叫人牵上来一匹不怎么高的马儿:“喏,遇到危险你总得会跑吧。” 沈系说的没毛病,不过白邵雪天生畏高,即便对着这样一匹马,他都恐惧。沈系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自然也知道他这个毛病:“没事的,我起初也觉得怕,等着适应习惯了就没事了。” “真的假的?”白邵雪随口一问,但心中却是信了。因为沈系当真不会骗他。 所以他最后还是骑在马上,但是恐高症让他手脚发凉,握不住缰绳的同时还在发抖。此时和坐在沈系的马上不同,上次尚有沈系护着,这回却要全靠自己。白邵雪想给自己留些面子,却因为实在害怕,还是“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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