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自打投奔了他的主子,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姓名,唯独留下一个编号——肆柒。这编号说出去也毫无特点,可见他的主子是个深谙此道之人。肆柒隐了身形,从将军府遁走,本想着按照往日的路线前往主子身边。不料才刚刚出了将军府没有多远,他直属的上峰就在一处隐蔽之地冲他招手。 肆柒赶忙过去:“大人,您怎么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上峰压低声音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找你?要找你的,是主子。” “主子……”肆柒有些不敢相信:“往日主子也没有这般关注过将军府,这次怎么会?” “当然是因为庄瑟回京了啊。”上峰道:“而且还有穆阳侯在,谁也摸不透主子真实的想法,但下来大家都说,穆阳侯把公主控制住,其实是坏了主子的大事!” “竟是如此!”肆柒知道,自家主子草蛇灰线并非一年两年,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更是只差半步登天。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稳重,忽然回来的镇国将军和穆阳侯的确是其中变数。但是……这两人不正是主子亲自叫回来的么? 他们这些下人不能窥得主子计划的全貌,因此对大局知之甚少,虽然有所困惑,但也不能去细想。因此两人简单交流了两句后,肆柒就被上峰引着,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肆柒刚刚掀开车帘,就见主子端坐其中。他不由额上冒汗,赶忙跪了下去:“主子。” “地方这么窄,也用不着你的行礼。”主子虽然这么说,但也没叫他起身,只是继续道:“这两日,穆阳侯都是宿在将军府?他二人……可有说些什么?谋划些什么?” 说到这个,肆柒心中也有诧异。在此之前,皇都中的确传着镇国将军和穆阳侯之间的艳闻,但是到底他们这些探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还以为是外人误传。可这次镇国将军和穆阳侯从军中赶回,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藏着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儿了。肆柒不敢妄加揣测,只能将自己近些日子看见的、听见的,全全告诉了自家主子。 他奉命就是监视,因此说出来的东西基本不会删减,便是细节也要上报,因此讲述时间不短。这期间主子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静静听着。等到肆柒全部说完,主子才幽幽抬眼看他。就这简简单单的一眼,好似眸中什么情绪都不带,但肆柒汗流浃背,压根儿不敢制造出一点声音。 如此僵持有两炷香的时间,主子终于开了口:“穆阳侯的眼疾和失忆,没有好吗?” “回主子的话,并未。” “这便是说,就算失忆了、眼盲了,还是能和庄瑟走到一起去是吗?”主子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真是可笑……” 明明主子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但肆柒就是觉得他好似心绪不宁。这对于一个运筹帷幄的上位者而言,的确是十分罕见的。可就在肆柒以为主子会对这两位做出些什么来的时候,主子忽然道:“罢了,将药给穆阳侯灌下去。” 肆柒微微一震:“主子费尽力气才……” 主子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当初答应过庄瑟的事情,还是不要食言得好。” 肆柒没有了别的命令,就这么退了下去,等回到将军府中,他就前往厨房,将解药给了寻常替庄瑟做饭的厨子:“主子要求。” 现如今别说是庄瑟的将军府,便是整个皇都主要人物的府邸,都已经被主子的人钻成了筛子,而且主子也并非是要他们刺杀那些重要人物,不过以观察监视为目的,所以他们也并不显眼,想着就是庄瑟这种机敏之人,都不能拆穿他们的伪装。 厨子倒是比肆柒轻松一些,见他一副苍白脸色,就知道他定然是去见主子了,还有心思笑他:“怎么……毒药?” “怎么可能!”肆柒怒道:“解药。多安排一些,最近我瞧着穆阳侯十分谨慎。” “我就说一句,着什么急?”厨子拍了拍他:“得了,明白了。” 这份解药竟然就这么被混入了日常饮用之中,主子甚至都没有拿这个作为筹码去要挟庄瑟。毕竟在肆柒看来,镇国将军对穆阳侯是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上心……若主子当真有意用穆阳侯来控制镇国将军,恐怕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可是庄瑟啊!如果有了他的助力,不就没了烦恼么? 肆柒着实想不明白主子的深意。 这份解药就算被穆阳侯怀疑了片刻,但到底还是没有暴露分毫入了他的口。肆柒在一旁看着,心中微微算算时间,想着大抵等到晚上,恐怕药效就会发作了。 而事情也正如他所想,夜色降临之后没多久,穆阳侯就觉头晕脑胀,整个人有气无力。庄瑟叫了不少医官来问诊,但都没有什么作用,最后只能以穆阳侯神智不稳为由,开了安神汤。一碗安神汤下去,穆阳侯不多时就睡了过去。而镇国将军即便如此,也不愿离开他半分,当真是情深似海。 肆柒在旁看着,心中说不出什么情绪来。 不过就在这时,他见一个比自己地位低的下仆颇为慌乱,看样子是想直接冲进去找庄瑟。 肆柒皱了皱眉,还是拦下了他:“出什么事情了?” 下仆见他就如同见了天神,愁眉苦脸道:“还得是管事出去瞧瞧……我当真应付不来!” “门外什么人?”肆柒心念一动,一边问着,一边往将军府大门口走去。 下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更像是说不出口。 肆柒分外不解,可手上用力,已然将早已闭合的大门打开了。 他朝外看去,在看清来者是谁的时候,一张脸也瞬息难看起来。 “殿……殿下……”
第七十六章 决定 别说是那个地位不高的下仆,就是作为将军府管事的肆柒,面对这个人的时候都不能做主,必须要去请示庄瑟才行。他极为惊讶,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待这个人,可看着此人身后跟着一众仆役,其中并没有皇家军士…… 此人能出现在这里,甚至自己亲手扣门,大抵是没什么了吧……可为什么皇宫中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肆柒不敢耽搁,给那哆哆嗦嗦的下仆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过脸来,对着门外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殿下不如在前厅稍坐,我这就通知将军。” 门外的人却不大乐意这么干,他就算被困于方寸天地多时,但本性并未被磨灭。好不容易脱身,心中记挂的人就在这将军府,要他等等再说,简直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他心中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对于自己不满意的话,他只当是耳旁风。随即他上前两步,一把推开正中的肆柒,哑声道:“你,领路!” 肆柒不仅内府冒汗,更是额上冒汗,对上这样一位威名在外的殿下,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反驳的意思。因此只能低着头,快步朝着庄瑟的方向而去。 庄瑟到底耳聪目明,都不等着此人现身在眼前,就已然听见外间传来了细细躁动。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可又舍不得从白邵雪身边离去,只能将外间的骚乱抛在脑后。 可外面的人并不能让他专心看护白邵雪,因为当那人站在屋外,出声说话的瞬间,就连庄瑟也狠狠愣在当场。 “庄瑟,你的承诺去了什么地方?”屋外的人声音并不高,却是带着丝丝冷意:“小白不是为了当靶子才去找你的!” 这个声音……攥着白邵雪手掌的庄瑟禁不住握得更紧了一些。 竟然,竟然是沈系么? 庄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躺在塌上昏睡过去的白邵雪,喃喃说道:“阿雪,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放开了白邵雪的手,打开了门,看见了立在院中的沈系。 庄瑟是从白邵雪口中得知,若非有沈系告知,或许真相还被蒙在鼓里。可以说,若不是沈系,白邵雪就不会那么早知道庄瑟已经离开皇都,更不会冒着危险逃离皇都来找他。若当真不是白邵雪奋不顾身来找他,或许宗正寺牢狱中的那一面,就成为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可……若是白邵雪不来找他,大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瑟还知道,当初对洪小姐痛下杀手的人,就是沈系。为了白邵雪,他当真可以做到这一步,但也因此在皇帝面前暴露,被囚于王府之中。这样的皇子,本不应该再被放出来,可为什么现在他站在这里? 而沈系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从前威风凛凛的状态?说上一句形销骨立,都是夸张。 在看到庄瑟的那一刻,沈系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嗽简直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差点让他站不稳脚步。他身后的仆役想要上前扶着,却被他虚虚阻拦。终是等他缓过来,他才嘶声道:“都下去。” 这命令自然不是对着庄瑟,而是对着一众跟着他来的仆役,还有例如肆柒这样的将军府下人。自然而言,肆柒他们并不受沈系管辖,即便沈系是五皇子,是王爷,但庄瑟而今身负镇国大将军尊位,也并没有比一个王爷差到什么地方去。但肆柒被沈系这一声说得冷汗津津,下意识就要抬脚离开,却在没有迈步的时候生生顿住,等待庄瑟的命令。 庄瑟没有沈系如此锋芒毕露,却也知道沈系必然有话对他讲,所以他沉了沉眉眼,到底还是放了肆柒他们离开。 等到所有无关人等不见,庄瑟才从屋内跨步而出,从阶上走了下去,说了一声:“楚王殿下。” 可这一声出去,却是让沈系冷笑出声:“楚王?哪还有什么楚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该是我叫你一声大将军才是!” 他是带着怨气而来,更是将怨气直指庄瑟。毕竟在他看来,要不是庄瑟,白邵雪也不会受伤,从而导致失忆和眼盲。沈系这么想着,心中酸涩更甚,他看着庄瑟,眼睛中直要喷火,恨不得一掌打在他身上才解气。可他做不出来,因为眼前这个人,是小白的心上人。 或许因为心绪不稳,让他再度岔了气儿。沈系面上发红,咳嗽不止。 庄瑟当真没有想到,从前那个风姿绰约的人,因为被囚于王府,最后能蹉跎成这个样子。他和沈系到底是有情分在,因此不由想要伸手帮助。可沈系却不领他的情,将他的手一把挥开,哑声道:“小白……小白呢?他怎么样?” “他……晚间说了头痛,喝下药已然睡过去了。” 沈系微微一怔,大抵没有想到自己来得这般不是时候,但他还是要求道:“你让开,我要进去看看他。” 无论如何,他以现在的身份进去看看白邵雪,都不是什么可以令人指摘的事情。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庄瑟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沈系瞪大了眼睛:“庄瑟,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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