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仙君闭眼静默,无数宝物从架子上飞出,闪着微光悬空律动,犹如在争先恐后地叽叽喳喳,不过是无声版的。 须臾,清河仙君选中一个瓷白药瓶,“找到了。” 叶庭元还未反应过来,一粒药丸飞入他的嘴里,整个人瞬间被定住,他想张口却无论如何张不开。 “别担心,这是吐真丸,只有我问你什么,你才能答什么,且绝对说不了谎。”清河仙君眼神一凶,“说!!你师尊带你来,打的什么算盘?” 叶庭元如实回答:“没有算盘。” “不可能!他把你藏着掖着,宝贝了这么多年,今天突然带你出来,到底想做甚?” 叶庭元说:“我不知道。” “再想想!” “我说想下山,让师尊考考我,师尊便带我来这儿了。” 清河仙君略作思考状,随后挥手解了吐真丸药力,讨好解释:“小元元,不好意思,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师尊心眼多,爱坑人!” 叶庭元:“......” “你可不知道,他第一次带方禹来时,把我藏宝阁的宝物全霍霍完了,说是方禹灵力受堵,想来试试我的宝物。哼!”一提起来,清河仙君还是能气个七窍生烟。 耳边响起陆珩的传音,“元儿,回殿前来。” 叶庭元不能跟着他置喙自己的师尊,此时正好脱身,“仙君,师尊在找我了。” “啊?!”清河仙君突然慌张变出一把扇子,不停往叶庭元周身扇风,嘴里念念有词:“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他宝贝徒弟用了吐真丸。快散快散.......” “仙君放心,我不会说的。” “好孩子。”清河仙君将扇子一丢,扇子凭空隐匿,“你先去,就说我在找礼物给你!” 叶庭元鞠躬一拜,退出了星辉宫。 阳州山跟青州山大不相同,青州山除了一个主事的大殿金碧辉煌、紫气萦绕,后山弟子皆如放养的鸡群。而阳州山,山石嶙峋富有诗意,池水环绕,屋舍讲究,往来弟子成群结对,嬉笑打闹。 叶庭元急着回到殿前,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叶庭元!叶庭元——” 叶庭元回头见是生面孔,行同辈礼道:“请问你是?” “我啊!况山秀!”那人兴奋挽着他的手肘,一双惊喜的眼睛快成斗鸡眼。 叶庭元花了会儿功夫才想起来,是拜师当日遇见的况山秀,他没想到况山秀还认得他,“好久不久,况兄。” 况山秀说:“你咋成这一板一眼的模样了呢?叫什么况兄,叫我山秀!” “好。”叶庭元不适应与人过与亲近,不着痕迹躲着他揽肩的手。 “你小子!怕早就不记得我了吧?我可是经常听说你的事。”况山秀十分自来熟。 “什么事?” “你在拜师大典被孤月仙尊一眼相中,整个九州仙门都津津乐道、羡慕不已。” 这叶庭元还真不知道,他这些年除了在峰顶,就是去峰顶的天梯上。 “还有,你如今是青州山唯一真正意义上的亲传弟子,大家都很好奇你的天赋究竟有多高?” “我如今看呀,也不过如此。”贸然插话的是与况山秀同行的人,还有一个在一旁未曾搭话。 况山秀忙说:“我给你介绍下,这是秦厉、蒋临之。我们仨都是同一年进入门派,在这儿我们几个最亲密,都说我们是三人帮!” 叶庭元拱手一拜,以示礼数。 刚刚呛声的便是秦厉,他措不及防出手袭击,被叶庭元侧身躲过。紧接着又是一记攻击,叶庭元也不惯着,绕指画出光绳,瞬间将对方捆住,“为何出手?” 这一切来得突然,况山秀一会儿傻眼怎么就打起来了,一会儿瞠目结舌叶庭元的修为。 秦厉被困得无法动弹,阴阳道:“筑基期!果然是仙尊的爱徒,才入门几年就已经是筑基期了。” 这三人都还是炼气期,一个惊讶、一个不服气、一个打量,就这么齐刷刷看着叶庭元。 “元儿。” 不远处传来陆珩的声音,叶庭元收了光绳,朝陆珩的方向行礼,“师尊。” “拜见仙尊!” “发生何事?”陆珩问。 “遇到故人,寒暄几句。”叶庭元简要回答。 “故人?”陆珩眯了眯眼。 况山秀赶紧上前显眼,“仙尊,我与庭元相识于拜师前,刚刚遇见,故作一叙。” 陆珩的沉默总是令人窒息的,所幸他没沉默多久,伸出手掌对叶庭元说:“走,带你去见见门中其他长老。” 叶庭元迟疑将手放上去,被一把拽紧,往前带去。他六岁时,陆珩动不动就爱抱着他走路,后来他长大些,走崎岖石路,陆珩总牵着他。现在他即将及冠,陆珩还是习惯牵着他,叶庭元却不习惯了。 “仙尊果然如传言一般,对庭元十分爱护。”况山秀满脸艳羡,其他两人神色各异。 陆珩若无其事牵着叶庭元穿过廊道,问:“清和给你什么礼物了?” “清和仙君说,他还要再找找,让我先出来。”叶庭元说。 “这老狐狸想赖账啊!你放心,临走前师尊肯定给你要到礼物,要阳州山最贵重的礼物。” 叶庭元对陆珩嚣张打秋风的口吻不知作何回答,只得沉默走着,不多时又走回殿前。 陆珩说带他见识的长老,是阳州山的听白长老和雪吟长老,两位都与陆珩、清河仙君属同一辈。 听白长老不过三十岁模样,已是元婴大圆满。雪吟长老看起来更年轻些,是元婴初期。 听了陆珩的引荐后,听白长老似乎对叶庭元很感兴趣,握着他的手摸骨一番,赞叹道:“不错,这孩子资质好,不怪乎你这么宝贝!” 叶庭元倒是纳闷,为什么外界都在传自己是陆珩的宝贝徒弟?就因为他一直跟着陆珩住在峰顶? 后来他知道了。 人间常有邪祟作恶,九大州各有负责的地界,青州山作为九州之首,负责的范围自然更广泛些。这些苦逼差事都是方禹和凌月带领师弟师妹去做的。而传闻中天赋异禀的叶庭元,像被养在深闺中一般,从未下山。 更重要的是,陆珩散养所有徒弟,却对他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 “模样也生得好看。”雪吟长老凑过来,将下巴放在听白长老的肩上,一下子让思绪飘忽的叶庭元回神。 听白长老反手捏着雪吟长老的下巴,无奈又宠溺说:“就你最爱美色!” “不然我怎么看上你呀?” 他们...... 叶庭元又乱了,他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对待性取向十分开放,但他没想到在封建固化思想的修仙世界中,还能遇到这般坦荡的。 之后陆珩与他们说了什么,叶庭元也没听进去,后面不知谁宣告一声宴席开始。陆珩拉着他在上宾座坐下。 “怎么了?”陆珩朝他碗里夹菜,用微小的声音不动声色地给他解释:“听白长老与清和仙君原本是师兄弟,后来听白下山游历数年,带回了雪吟,并与他结为道侣。在这之后,他俩便索居在阳州山的向阳峰,经常外出游历。” 第一次听陆珩给他讲这种八卦轶事,叶庭元茫然点点头,陆珩笑问:“怎么?觉得稀奇?” “啊?”叶庭元还是一头雾水。 “男人和男人,结为道侣。是不是第一次听说?” 叶庭元下意识点头,又猛地摇头。 陆珩拖长音“哦”了一声,“原来你见过,在哪看的?” 叶庭元忙否认:“没听说,第一次见!” 陆珩煞有介事点点头:“既是新奇的见闻,此番出门你算开眼了,回去后写一篇感想交给我。” “我......为什么要写这种感想?”叶庭元觉得不对劲,小声抗议。 陆珩忍不住笑了,笑得得逞,“骗你的,赶紧吃吧!”说罢,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叶庭元怀疑陆珩故意戏弄他,但他没有证据。 大殿之上,寿星发话后,席面开始变得笑语盈盈、觥筹交错,比起叶庭元之前参加的各类鸿门宴,自然是少了明争暗斗的紧绷感。 不过,叶庭元还是不舒服。 他总觉得别人对他坐在陆珩身边颇为在意,宴席中上座都是各州门派的掌门、长老,其余弟子都在后面扎堆。陆珩一下子把他引到身边坐下,恰巧陆珩身为九州仙尊,席位自是最佳上座。 叶庭元低头吃了一会儿,他也不明白陆珩为什么总给他夹菜。貌似是从陆珩此次出关开始,用膳时,陆珩总时不时照顾他。以往他们吃饭都严格按照长幼尊卑的规矩,各顾各、眼不飘、食不言。 终于,叶庭元忍不住对陆珩说:“师尊,这里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陆珩看了他一眼,说:“去吧,早些回来!” “是。” 宴席末端,秦厉盯着叶庭元偷溜的身影,手里摩挲着一个药罐子。刚要起身,身边传来凉飕飕的声音:“他是筑基期,你这等小把戏,可偷袭不到人。” “你!!”秦厉被发现诡计,心中又慌又恼。 “我倒可以给你一计。”蒋临之不动声色说。 况山秀正对美酒酣畅,只听到他的后半段,问:“什么计?” 蒋临之将他脑袋一推,“没什么,喝你的酒。” 况山秀倒自觉,猛甩着头试图清醒,“不行,可不能在师尊生辰宴上闹酒。” “没事的,我看着你。等下我送你回房。”蒋临之宽慰他。 转头,又对秦厉抛去一个“考虑得如何”的眼神。 秦厉放低声线:“你有什么办法?” 蒋临之在桌下递给他一个琉璃小瓶,里面晃荡着少许殷红液体,“不伤人,只是会让他出糗。” 秦厉将信将疑接过来,“你为何不去?” 蒋临之坐正说:“你不就是气不过刚才出手落于下风,想让他出丑嘛。这事与我何干?反正给你了,敢不敢用就是你的事。” 秦厉被此话一激,恨恨起身:“有何不敢?” 蒋临之看着他莽撞的身影,不再掩饰眼中的算计。转头将况山秀的酒杯夺下,“吃点东西再喝,小心胃疼~” 殿外长廊上,阳州山的风一吹,叶庭元感觉惬意许多。陆珩出关以来,他头上总压着一层莫名其妙的桎梏,说不上来是什么。他突然有些共情宫廷剧里的后宫女主们,无关乎其他,就是觉得如今他作为规矩森严的仙门弟子,好似也有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身不由己。 就像他想下山,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突然,叶庭元察觉危险靠近,转身看清来人后,“又是你?” 秦厉脸上狠厉一笑,缓步上前,见对方后退,嘲弄道:“你一个筑基期还怕我不成?”他右手背在身后,掌心攥着两个小瓶,一个是他自己准备的春|药,一个是蒋临之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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