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页面上蹦出了一个新的档案。 也是熟人。 这所机构中,心灵之声的能力者只有一个,名为徐殊。 她和芙夏同级,去年就办了住校,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有意思的是,在她升入高年级前,和宴馨乔住在同一个寝室。 还是对床。 闻映潮一下一下地叩着桌,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为了缓解顾云疆的症状,他把这些信息加以梳理过后,顺带掺上了安抚性的意识流,展现给顾云疆。 他们目前唯一的关联便是甜言蜜语,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的效果不会太好,但聊胜于无。 他听到顾云疆说:“不用。” 对方努力地把话表达清楚:“你在人偶游戏里,你更危险。” 他能有什么危险? 既然这么担心他,早干嘛去了? 闻映潮没理顾云疆,他忙着销毁证据,把拷贝下来的的档案删掉,残留的纸质信息扔入粉碎机里,搅成渣渣。 他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余光瞥见窗外有两个人影。 意识是空的,与芙夏一个症状。 “咚咚咚”。 人偶敲了三下门,声音洪亮:“报告!” 闻映潮一听就知道,这是玉权的声音。 他若无其事地关闭粉碎机,抽出纸巾擦擦手,接着略略抬高声音,冲着门口回应道: “请进。” 宴楠和玉权站在门口。 玉权率先开口:“老师,我们是来签到的。” 闻映潮还记得这茬:“过来,自己在名册上找。这么晚,寝室都要关门了。” 玉权补充:“还有假条,拜托老师帮忙审批一下,终端上也申请了。” 闻映潮问:“去做什么?” 他们递过来两张请假单,上面写着身体不适,要去医院,还附上了医务室的证明报告。 发烧了。 闻映潮看着玉权:“宴楠身体不舒服,你也跟着去?” “他要有人陪着,不然这么晚了,路上可能出事。”玉权说。 想了想,他又补充:“太晚了,老师们都下班了,也找不到别的大人来。” 太拙劣了。 “宴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 闻映潮在终端上驳回玉权的请假申请。 “还是说,你觉得你比他孪生的亲人更合适,他被姐姐欺负了?” 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宴楠猛地抬头。 “没有,我姐姐很好,她这两天不方便而已,”宴楠一字一顿地讲,说完,又转向玉权,“别担心,我自己去也行。” “自己去,出了事谁负责?” 闻映潮收拾东西起来:“不方便就算了,我送你。玉权,你回去吧,我跟宿舍管理打过招呼了。” 玉权被强行截胡,憋着口气,欲言又止。 闻映潮把未签字的假条还给他:“还有什么问题?” 玉权闷闷道:“没有了。” 不知为何,平时面对老师毫不犯怂的他,头一回在闻映潮面前,感受到了不知名的恐惧。 由心而生,这种感受,如同他被闻映潮紧紧捏在手心中一般,只要对方用力,他便会停止呼吸。 玉权和宴楠交换眼神,指指角落的位置,被闻映潮用箱子挡住的心尼露出了半条腿。 他做口型。 “小心”。 逃不过闻映潮的眼睛,破绽是他故意漏的。 这场人偶游戏里,所有他熟知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秘密,扑朔迷离。 他们恐惧宴馨乔。 却并非在恐惧这个人本身,起码宴楠不应如此。 他说:“你到外边等我一会,我打个卡就送你去医院。” 宴楠跟玉权顺从地退出办公室。 闻映潮三下五除二地找出绳子,给心尼捆了一层又一层,又翻出其他老师的黑胶布,给人偶的眼睛嘴巴蒙上,最后粗暴地塞进箱子里,压到角落,确认这人不会脱逃后,准备回来再处置他。 反正是人偶,不用呼吸,也不用吃喝。 闷着吧。 做完这一切,他才推门出去。前后不到五分钟。 门外只剩下宴楠,但玉权没走,他在角落观察着闻映潮的一举一动。 “走吧,”闻映潮说,“去医院,烧得厉害了和我讲。” 宴楠顿了会儿,才说:“好。” 说是陪着宴楠,除了试探之外,闻映潮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知道这个虚假世界的实际可行动范围能有多大。 像顾云疆所经历的那场大逃杀,涵盖整座城市。 闻映潮带着宴楠往门口走,还未接近,就已得到了答案。 远远能够看见,福利机构的外部是一水如浓墨般的漆黑,仿佛只要他踏出一步,就会被吞噬殆尽。 至此,他确信,这场游戏只允许在机构之内进行。 “老师,你要怎么出去呢。” 宴楠忽然停住步子,扭头问他。 “这外面对你来说,可是无可踏足的禁区。” 果不其然,他和芙夏一样。 被镜子吞噬意识的人,能辨认出闻映潮外来者的身份。 想必玉权也是如此。 “既然你可以离开,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出去?”闻映潮反问他。 人无法抵达的地方,人偶必然无法前往。相反,人偶不能去的地方,人却不一定有此限制。 这是人偶游戏的规矩。 所以,如果宴楠可以,闻映潮也一定行。 宴楠一噎。 他问:“你是意识的执灵者?你读了我?” 宴楠的能力“链接”,除了能利用旁人的能力外,还能够快速获知对方能力的类别。 闻映潮摊手:“想多了,正被镜中的复制品取代的人,本我的意识可不在自己身上。” 他说:“只是你和外面的那个宴楠一样单纯,好猜而已。” 听到闻映潮用“单纯”来形容自己,宴楠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垮了下来。 “你知道外面是至深的黑夜,你知道自己不是真实的人,身处一场游戏当中。” “一次次循环,一次次重启。” “一次次被镜子吞噬,被烈焰舔舐。” 闻映潮将手背贴上宴楠的额头,不温不凉,没有发烧的迹象。 他脸色一转,微微屈膝,让自己与宴楠平视。 这种情况下,闻映潮的声音贴心又温和: “不是说去医院吗?你怎么不走了?” “不是打算出去吗?你能出去,我也能。” “身体不舒服可不能拖啊,今早去看才是上策。” 闻映潮越靠越近,他每靠过去一步,宴楠就后退一步。 “让你来试探我?” “你们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我想想,是芙夏来找我的时候,还是我刚一出现的时候?”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所有人里,你最好懂?” 宴楠很久没遇到过这么有压迫感的玩家了。 或者说,他们很久没遇到过玩家了。 没有人能拯救他们,所有参与过这场游戏的人,全部和他们一起,被混乱的无尽深渊吞噬。 从芙夏信号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决定主动出击。 ——芙夏还是死去了。 他们围绕着既定的命运转圜,其中历经无数分叉,最终都指向同一结局。 “医务室只是一个幌子,那时的你们,正在暗处观察着我,”闻映潮步步紧逼,“你们需要确定我是否值得信任。” 宴楠撞上墙壁。 他无助地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闻映潮手上握着匕首,在指间灵巧地打着转。 “现在,答案是我很危险,对不对?” 他轻轻叹了口气:“离开游戏的方法,改变故事的结局……多简单啊。” “提早到来的死亡,也算改变结局的一种。”
第49章 占卜(16) 南桥。 屋子里没有点灯,阴阴沉沉的,小卧室的梳妆镜前,一支红色的蜡烛烧着,安娜浓妆艳抹,拿着把木梳,上头像是喷了过量的香水,气味厚得不行。 将自己的长发从头梳到尾。 “捉迷藏,捉迷藏,”她边梳边碎语,语调婉转悠扬,像唱歌,“新娘穿着红嫁衣,路边的鸟儿叽叽叫,守护灵来把它抓。” “捉迷藏,捉迷藏……” 安娜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自问道:“消失的鸟儿去哪了呢?” 搁在桌台上的终端不适时地“嗡嗡”震动,安娜瞥了一眼,上面显示着天网的官方号码。 “守护灵来了。”她说。 安娜接起通讯,再开口时,她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受害者,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您好?”她问。 终端那头的声音沉默了。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转瞬即逝,甚至还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对方就礼貌地给了她回应。 “您好,安娜小姐,”陈朝雾的语气不疾不徐,“不知您是否还有印象,我是天网的官方人员,接下来希望您配合我们,来做一些调查。” 安娜面无表情。 可她的声音又娇又脆,还带了点儿愧疚,任谁来听,都会觉得这是个急于知道真相的无辜女孩。 “好的,是有结果了吗?需要我现在过来吗?” 人设都是外界给她包装的。 她不擅长伪装,她讨厌伪装。 “不必,我马上带人到你家楼底,我们简单聊聊吧。” “我们得到了徐殊的遗书,里面的内容与你有关。” 安娜捏紧了手里的终端。 她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又假又难看的笑。 “捉迷藏,捉迷藏……” 她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圆月正当空。” “圆月正当空,如明镜,小鸟溺于倒影中。” 冰海。 闻映潮手里那把刀贴在宴楠的脑袋旁。 脸被割破了皮,再近一点,就是他的眼睛。 宴楠不需要呼吸,头发挨在冰凉的铁栏杆上,身后就是无尽的黑暗,他被闻映潮压住咽喉,挣脱不得。 “你……” 宴楠说话艰难,断断续续:“你不动手吗……” 闻映潮撒开他,宴楠立刻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场景有点儿似曾相识。 闻映潮回忆了一会儿,想起当时在意识囚牢,顾云疆也是这么对他的。
153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