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川淡淡地说道,解了那头毛驴的绳套系在马车最后。 至于这两人……裴应川掀开了徐大娘头上的黑布。 此刻的徐大娘自是后悔不迭,不过她依然不死心,嘴硬说冬哥儿是他收养的哥儿,无论她做什么裴应川都没有理由这样对她。 因此被草木灰给折磨了许久,她每说几句话便要停下来咳嗽,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去,浑身上下沾满了黑色的已经结了块的草木灰,看着凄惨无比。 而一旁的徐老大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他知道冬哥儿的户籍不在他们手中,是收养来的,自然也算不上他们的孩子。 “你要做什么?”见裴应川要给他们套上绳子,徐大娘立刻尖叫着躲开他。 也就在这时,李家村有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跑出来看热闹了。 裴应川将两人双手牢牢地系在马车后面,如实回答道:“自是带你们回城见官。”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有胆大的村民上前来询问。 “抓到了两个人贩子。” “这位兄弟,这板车我们就不要了,能不能与你们换两盆凉水外加些取暖的东西。”裴应川继续说道。 “还有,这附近可有大夫?” “我们村子没有大夫。不过,这板车倒是值不少钱,算是划算,你等着,我这就你们找桶水去。”说罢那个汉子乐滋滋地回家喊人来拉板车了。 徐大娘还想阻止,不过她一听要两盆冷水,自然就知道了裴应川的想法。 顺利地将板车换了一桶凉水外加一床稻草和乱麻编织成的毯子。裴应川提上木桶,用绳子把木桶固定在马车车尾处,这才带着毯子在孟冬旁边坐下。 程世均见状也翻身上车,驱车赶回城中,至于那头毛驴则跟在了马车旁边。 徐大娘和徐老大被麻绳束缚了双手,只能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奔跑,若是慢了就要被拖行在地,若是快了,又会被木桶里晃出来的凉水打湿衣服,冻得说不出话来。 程世均自然看出这裴兄弟是想有意折磨这两人,但是他这个做法让人挑不出毛病,找不出错处。 赶路途中,最先受不住的还是奄奄一息的徐大娘,她本就被孟冬的那把草木灰折磨了许久,早就没了力气,只能咬着牙跟在了马车后面。 她的速度一慢,就变成了徐老大和马车一起拖着她走,这样的话徐老大显然不乐意,是以没一会儿后面就传出争吵声。 又是一阵吵闹,原来是徐老大被晃出去水泼了一身,冻得止不住地打着寒战。 也许是马车太过颠簸,也许是后面那两人太过吵闹,也或许是因为服过了药,回城的路刚刚走了一半,昏睡着的孟冬就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很痛,但是头晕的症状消退了一些。虽然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孟冬还是挣扎着将手从裹地死紧的棉衣和草毯中抽了出来。 他想看一看自己的额头烫不烫,不料刚伸出一个手腕就被裴应川给握住又放回了棉衣里。 “裴大哥,我是不是又起了热,可是我怎么没感觉。”裴大哥不让他自己摸,那他就开口问。 “没有发热,你放心,你的身体好好的。”裴应川说着将覆在孟冬额头上的手撤下,放在孟冬的脸颊上,让他感受他额前的温度。 孟冬被他手心的温度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凉。“裴大哥,是不是你的手太凉了……” “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了,要不要去把他们的衣服拿过来穿上,反正是他们先把我的衣服给弄湿的。” 孟冬说罢挣扎着要起身,想要看一看被捆住的徐老大他们。 “不用了。再忍忍,马上就要进城了。”裴应川说罢将怀抱松了一些些,一边让孟冬透透气,一边将手臂垫在孟冬的身后,好让他挺起身看个清楚。 还好,孟冬的身体情况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严重。若是孟冬真的出了什么事,裴应川知晓,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此事过后,他绝不会再让孟冬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让别人再有理由这样对待孟冬。 眼见裴应川陷入了沉思,孟冬便知道他一定是在自责。只是此事与大哥无关。从他逃走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再次遇见这两人。 只是没想到是在今天罢了。 今日过后,他和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也算是终了了。在徐家的时候他帮他们做了许多活,受了许多骂,没收到一点好,却活成了胆小受惊,没有自信的孟冬。 哪怕是当初那两人要把他嫁给别人换钱,他也只敢伤害自己以谋求一条生路。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临危不乱,敢于反抗的孟冬。不仅从这两人手中逃了出来,还让徐大娘也吃了一番苦头。 孟冬很相信,就算是裴大哥没有来找他,他也能自己逃出来。 “裴大哥,你说我的身子是不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就算是被泼了冷水也好好的,没有发热。”孟冬看完那两人后又倒在了裴应川的怀里。 “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我们天天吃好吃的,怪不得裴容说我长胖了许多,看来长胖也是有好处的。”孟冬咳了两下,嗓子忽然变得沙哑起来。 “嗯,快过年了,到时候会有更多好吃的。”裴应川静静道。 “咳咳——我的糖,还有买的肉……”话刚说出口孟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嗓子忽然变哑了。 他有些疑惑,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没办法,他只能用沙哑而又难听的声音告诉裴应川他困了。他不想让裴大哥听到他这么难听的声音。 “先别急着说话了,快进城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到时候我们先去医馆看病诊治。”裴应川将手轻轻地搭在孟冬眼睛上,以免他的眼睛受到雪光的刺激。 孟冬这才安生地闭上了眼睛,最后说了一句:“我不想喝苦药。裴大哥,我的声音和你上次得了风寒之后的声音好像……” 一句话过后,孟冬便觉得困意上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上的疲累和药效便一齐发作,让他昏睡了过去。 说了这么久的话,是该歇一歇了。裴应川扶起孟冬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样能睡得舒服一些。 “良药苦口,多放些糖可好……” 可惜睡着的孟冬并没听到他的这句话。 前方赶车的程世均见他们的交谈声逐渐变小,便知道冬哥儿应当是又昏睡过去了。 那些药丸都是他请何大夫特配制的,除去常见的药丸,大部分都是止血治伤的药粉,这两样都便于携带。镖局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用这些药。 而他自己,用的则是溪哥儿给他配的伤药…… 每次归村,他都借口称是回来采购伤药,只是这么多年了,何大夫的意思从未改变过。 何大夫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留在小溪村,帮助溪哥儿打理家事好让他安心学医的夫婿。 若是六七年前,程世均自然愿意就这样留在溪哥儿身边,只是现在……他需要好好思虑一番。
第100章 见官 马车一路颠簸摇晃,这一次没了大雪的阻隔,三人行进得很是顺利。 期间裴应川量过了孟冬的体温,万幸的是他虽然有些发热,但是症状并不算严重,没有说胡话,也没有别的异样,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 被系在马车后面的徐家两人可就没有那般舒服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最后。 长时间在积雪下行走让两人的双脚裹满了厚厚的雪粒,淋了水之后再吹些寒风,便成了一双牢牢黏在小腿上的“冰靴”。仅从他们俩行走的步伐也能看出这一双冰靴定不算轻。 “程大哥,进城之后劳烦你帮我把这两人带去官府就案,我带冬哥儿去医馆里诊治。” “嗯。”程世均回过头,查看了一眼孟冬还有那两人的情况。 裴应川怀中的孟冬看着好似并无什么大碍,与之相比,车后的那两人的样子不可谓不凄惨。 此事算是他们咎由自取,只是进城之后再如此行事只怕会招来路人的猜疑。 是以为了保险起见,裴应川和程世均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将马车和驴子都先留在之前的那个茶摊上。 而后裴应川先带着孟冬进城,程世均稍后再走,两人约定在医馆门口会见。 “多谢!”裴应川同程世均郑重道谢后便一刻也没有耽搁地带着孟冬去往了最近的一家医馆中。 他走后,程世均也好心地给这两人留了一点整理自己的时间,以免进了官府之后还要生事。 “这位大哥,冬哥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只是想让他嫁个好人家罢了,你就看在我们养了冬哥儿这么些年的份上放了我们吧。” 眼看着就要见官,一向冷静的徐大娘终于是坚持不住来服软了。程世均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从裴应川的反应看来,这两人与冬哥儿之间并非这么简单。 徐老大倒是硬气些,什么都不肯多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有什么话见官再说吧。”程世均说罢堵上了两人的嘴,又点了他们的麻筋,牵着两人往官府走去。 …… “外感阴寒邪气而至阳气耗损,畏风怕冷,气喘……” 迷迷糊糊中,孟冬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还有些结巴。只听得好似是在说他心肝脾肺肾都有寒气,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好好的…… 孟冬很想坐起身来告诉他,他全身上下都很好,只是现在有些冷罢了。 一阵细碎的话音后,他的耳朵响起了最熟悉不过的嗓音。是裴大哥,裴大哥在催药童快些给他煎药。 裴大哥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而且带了些鼻音。孟冬悄悄地伸了懒腰,下意识地摸索起身旁的人来,只可惜他找了半天也未找到熟悉的怀抱。 “最好在医馆内多住几日,我好留心观察……” 那老头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的都是些他听不懂的话,聒噪极了! 本就因为找不到裴应川的怀抱而焦急的孟冬更生气了,恨不得起身让那老头别说了。 而他一气之下居然真的喊出了声:“别说了……再说我就走了……” 正与那坐堂大夫交流的裴应川立刻应声看去,只见孟冬的眼睛眨了几下,被子下方的身体也动来动去。不过他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似乎是又要睡去。 见他睡得不安稳,裴应川便放低了声音,“大夫,能否给他开些安眠的药。” “嗯?”那白胡子大夫被孟冬的声音打断还有些尴尬,见此也不想留在这里了,遂点点头和药童一起离开了小隔间。 裴应川将人送出隔间,这才返回查看孟冬的情况。刚刚掖好的被角再次踢散开来,即使这样,正睡着的孟冬还是不死心地动来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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