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了。 “咳!” 萧晗倏地呕出一口鲜血,吓得孟三良拔腿跳出了半丈远,“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刚才碰都没碰他!” 自辞别屠府已有三日,他们日夜兼程,以免绝情鬼再生祸端,但好像距离绝情鬼越近,萧晗的病症也每况愈下,他经常心神不宁,严重的时候则如同行尸走肉,而作为梦鬼的月霖,对此也是一筹莫展。 这三日不曾得空歇息,萧晗自然也没有入眠,月霖无法进入他的梦魇,但她确定,有些应该已经被遗忘的东西——却在蠢蠢欲动。 月霖原本乘着仙鹤走在最前,见萧晗吐血,她直接从鹤脊上一跃而下,“让他平躺!” 萧蔚明和许九陌依言扶萧晗就地躺了下去。萧云清闻声回首,立刻便想上前帮忙,“何……” “絮”字尚未及脱口,便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萧云清转过头,对上了宫羽弦冷冽而审视的目光,“别瞎折腾,他死不了。” “什么叫‘瞎折腾’?什么叫‘死不了’?!”萧云清感觉一股邪火直上脑门,她涨红了脸,不计后果地跟宫羽弦大喊,“他受这么重的伤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若他当时没有替我挡那一击,你是不是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死不了?!” 萧云清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何絮之所以会成现在这样,她难辞其咎。 明知是请君入瓮,却清醒地以身试局,深陷泥泞之中。萧云清有时候都不敢细想,修鬼道的何絮,究竟是抱着怎样必死的决心,才会义无反顾地闯入神器的刀风之下,来救只有死路一条的自己。 她甩开宫羽弦的手,快步向萧晗跑了过去,“姓何的,你给本小姐撑住了!” 月霖结印观阵,正在努力探寻萧晗的神志,萧蔚明担心眼下有人冒然闯入会中断施法,于是他提前拦下萧云清,“云清你先别急。” “哥你拦我做什么?何絮他到底怎么样了?” 萧蔚明清楚,自家妹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不探明究竟绝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他编了个理由,准备先稳住萧云清再说,“何公子就是昼夜奔波有些疲乏,现下应已无大碍。” 萧云清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孟三良这时候蹦跶回来了,他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萧晗,又瞧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月霖,便道:“哎呀,这口血堵在心里横竖不好受,吐吐更健康嘛。” 许九陌和萧云清难得一致对外,合力把孟三良推开了老远。 不料萧晗陡然抬头,抓住了月霖的手,他唇齿微动,好似说了些什么,月霖的瞳孔突然紧缩,额前冷汗下淌。可萧蔚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于是只当月霖损耗灵力过度,他转而关怀道:“何公子,感觉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萧晗捏了捏月霖的手,仿佛在把玩什么不太值钱的劳什子,“没事儿,就是太久都不曾睡个好觉了。” 言罢,他摸了摸月霖的脑袋,扬长而去。 见月霖仍半跪在地上,萧蔚明怜惜不已,他拿出帕子拭过她冷汗密布的额头,问道:“月儿,怎么了?” “无事,我……”月霖感觉身子发软,她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不想竟踉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发现萧蔚明正担忧地望着自己,她低声道:“腿麻了而已。” 拙劣的借口,但萧蔚明信了,他只是扶起月霖,甚至都没有猜疑,或许萧晗适才真的说了什么。 ——仅仅一声“丫头”罢了。 可就是这声再熟悉不过的“丫头”,却如此令人心惊。 月霖看向萧晗离开的背影,她发过誓,忠仆不侍二主,但这份心甘情愿的相随相伴,怕是不会长久了。 “哎呀,我就说没什么大事儿嘛。”眼瞅萧晗落单,孟三良立刻贴了上去,他愈挫愈勇,即使被轰走了好几次,也能腆着一张“俊”脸再若无其事地溜达回来,“老何,依我看呐,这绝情小娘子对你可是情有独钟啊~” 萧晗正在沉思,懒得搭理这个不正经的,他兀自往前走,不管孟三良在他身后如何喋喋不休:“我们走一路了也没出什么岔子,倒是你,三番五次地中招,就差把心头血交代在这儿了吧。” 玩笑之间,仙鹤突然一声长啸,萧云清赶忙安抚,岂料不远处瘴气弥漫,冷不防地侵蚀着四周草木。 宫羽弦手疾眼快地一拍鹤臀,仙鹤扑棱扑棱洁白的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远了。 “凌霄!” “恶鬼当前,神兽毫无用武之地,我让它先回三清湾了。”跟萧云清解释完后,宫羽弦扭过头,冲落在后头的几个少年正色道:“既无大碍,那便接着赶路吧,绝情鬼的老巢应该已经不远了。” “得令。”孟三良殷勤地跟了上去,顺带着把萧晗也拉到了自己身边,“我听说,当年绝情小娘子被逼下山崖的时候,手上的守宫砂还在,若她当真对你有情,老何,你可捡着大便宜了!” 萧晗猛然回眸,漆黑的双瞳紧盯嬉皮笑脸的孟三良,阴翳的神色令同行的许九陌都不禁胆寒,“你、你要死啊!凶给谁看呢!” 萧蔚明也意识到了萧晗的异样,他拉住许九陌,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许九陌嗓子尖,他一说话,方圆半里都难免万众瞩目,萧云清和月霖也不例外。二人齐刷刷地回头,但萧晗表情平淡,言行如常,倒是许九陌在一旁大呼小叫,见此,萧云清忍不住喝道:“嚷嚷什么?!他哪里凶了?” 许九陌有苦说不出:“你那是没看到!” 萧云清得理不饶人:“我怎么没看到?” 月霖心不在焉,“就是”二字不觉间便秃噜嘴了。 萧蔚明苦笑着和稀泥:“好了好了,大家冷静……” 宫羽弦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她发现一个个的闹作一团,不可开交,其中不乏名门贵子和大家闺秀,委实不成体统。 但她没有插手,反而几不可察地笑了笑,随他们去吧,纵是上修仙门的公子小姐又怎样?毕竟打打闹闹只属于年少轻狂。 “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竟是这个意思吗?”宫羽弦仰首问天,仿如自语,她的笑容莫名变得有些苦涩,她低下头,眼神最终停在了萧云清腰间的紫金箫上,“子吟,你看到了吧……” 一阵温和的清风拂过,与凛冽的严冬格格不入,挟来一抹暖意,所有人皆安静下来,仿佛拥抱了提前约定的春三月。
第七十章 本王再遇白月光 许是萧云清的错觉,宫羽弦眼中好像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晶莹,可她转身太快,只留给了萧云清一个孤寂的背影,她不忍面对这样的宫羽弦,隧软着声音唤道:“老宫……” 宫羽弦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一如平日里那般无波无澜,“走吧。” 没了神兽,众人不得不徒步前行,月霖依旧心神不宁,她如行尸走肉般跟在宫羽弦之后,无论萧家两兄妹如何逗她开心,她也只是笑笑,气色明显差了下去。 许九陌还是不太合群,便走在最前,一者,他可不想再碰萧云清这枚硬钉子了,二者,萧晗和孟三良在后头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吵得他头疼。 就比如现在—— 孟三良不安地四处张望,“刚才还明日高照的,怎么忽然天就暗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阴天,宫羽弦反而放松了不少,她摘下斗笠和面纱,恰逢大风掠过,吹散了她的头发。青丝飘逸,不小心扫到了月霖的脸,她在心里不禁又感叹:“莫怪叫‘厌阳’,比我们做鬼的还见不得光。” 宫羽弦不知月霖跟得紧,她骤然停下脚步,这才发现有个小丫头撞上了自己的后背,见月霖揉着鼻尖的模样,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转而提醒大家:“快到了。”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薄雾弥漫,许九陌几乎看不清半丈开外的东西,他探头远望,试图辨别方向,却冷不防地感到一股瘴气扑面而来。 “啊!” 惊呼一声,许九陌不自觉地贴向萧蔚明,他犹豫地伸出手,在颜面和恐惧面前果断抛弃了前者,他死死抓着萧蔚明的胳膊,指尖都有些哆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快、快到哪儿了?” “宁狐村。” 虽不见其人,但许九陌听这异常冷静的语调便能知道,是萧晗回答的他。 宫羽弦没有反驳,应许是默认了。 萧云清旋身一闪,便和月霖交换了位置。现下,她与宫羽弦靠背而立,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的软肋交付给了对方,而月霖也在萧蔚明的臂展之内,二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确保彼此的安危。 萧蔚明一手护着月霖,另一只手被许九陌死命拉在怀里,他好不容易才抽出空隙开口:“宁狐村?何兄,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不好的地方。”萧云清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宁狐村乃曹氏之地,半年前,曹家长女亡故,他们便假借冥婚之由让赘婿陪葬,那赘婿死不瞑目,隧身化鬼魅,屠村雪恨。” 她摸向了腰侧的紫金箫,问道:“难道绝情鬼的老巢就在这里?” “宁狐村走尸遍野,煞气冲天,于她而言,可谓是得天独厚之地。” 孟三良来了兴致,他醍醐灌顶地一拍脑门,“诶,我听说宁狐村原先安居乐业,后来不知怎的,婚丧嫁娶诸事不顺,百姓更是在一夕之间全死光了,唉……” 他说得不无道理,鬼新郎来者不善,其中还有走尸相助,绝非普通鬼魅寻仇那么简单。 不过提及宁狐村灭口,萧晗也并非全然没有触动心弦,想当初沈谪仙破开无境结界,不惜承担上修界的千夫所指,亦决然用曹老伯换回了厉鬼爪下的自己。 半仙…… 说来,自三清湾不辞而别,当真是有许久未见过沈谪仙了,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要不等哪日清闲,再溜回三清湾偷偷瞧上一眼? 萧晗暗中思量,不想孟三良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头上的凤羽十分招摇,晃得他眼花缭乱,“老何,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别吓我呀,不会又叫绝情小娘子给夺了心魄吧?” 萧晗无奈道:“……不会。” “可你神情呆滞,目光发直,分明就是心神不定的样子,若不是中了摘心之术,莫非——”孟三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一拍手,极为笃定,“你在思春!” 萧晗:“……” 他两眼发黑,气得差点当场飙脏话。 我思你亲娘的大头鬼! 萧晗少了一魂一魄,对于人间情愫不甚了了,但对于沈谪仙,他却是再珍重也不为过的,眷恋、爱慕且不足矣形容,用“思春”此等下作的词汇,简直玷污了杏林圣仙的光辉。 沈谪仙这般纯澈良善之人,自是不可亵渎。 “不错,”萧晗邪魅一笑,决定以毒攻毒,“我在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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