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那场人为车祸以及去世的父母,商延枭的神色还是有了一瞬间的紧绷。 柏续察觉到了这点,下意识地拢了拢他的手腕,“延枭?” 商延枭隐去眸底那点痛苦,恢复平静,“阿续,你说得没错,该是时候告诉他了。” 柏续点头,“好,我陪你。” … 两人下楼,正巧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商确言。 四目相对,后者主动问,“哥,你们吃过了吗?我刚在主屋陪奶奶吃完饭。” 商延枭和柏续对视一眼,开门见山,“确言,你跟我来一下房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商确言察觉出自家兄长的严肃,“好。” 兄弟两人径直入了一楼的卧室,柏续没有跟进,而是坐在了客厅耐心等待。 管家林伯感知出了气氛的微妙,有些担心,“小柏先生,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柏续摇头安慰他,“林伯,你别担心,现在有他们两兄弟在,以后遇到再大的事也难不倒我们三房。” 管家听见柏续最后的那声“我们三房”,笑了笑,“是。” 柏续趁着这点时间,忽地转问起一事,“林伯,我想问问你,你对那位总管家了解吗?” 林伯惊讶,“你是在问主屋那位?” 柏续颔首,“我对他了解不多,仔细想想连名字都不知道。” 林伯回答,“总管家姓孙,单名一个传字,比我还要再大上五六岁。” “六十多岁了?那怎么还不退休?” 林伯叹了口气,“孙哥跟在老爷子身边已经快四十年了,我记得早些年他提过一次——” 总管家的妻子是得癌症走的,只留下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儿子。 老夫妇骨子里心善,听说这事后特意将父子两人都留了下来,一个给了体面工作,一个供了读书。 要说起来,总管家的儿子只比商运、商启小了一些,早些年也算关系熟稔。 “后来,总管家的儿子放着国内的安稳工作不要,非得跑去海外做生意,听说亏了不少钱。” 林管家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门,偷偷告知,“我听三先生提及过,孙管家的儿子将他的积蓄都掏空了,而且还私下找三先生借了不少钱。” “估计也找过其他两房吧,借没借就不知道了。” “……” 柏续蹙了蹙眉头,“三先生借了他多少?这事总管家知道吗?” 林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三先生人善,我猜测他怕给总管家心理负担,应该是没往外说。” “不过要我说,孙哥也是可怜人啊。” “他妻子走得早,儿子这些年在海外不见得回来,所以他就算是到了退休的年纪,又能去哪里呢?” 横竖商老夫妇习惯了家中有他的料理,他也无处可去,所以才一直留在了商家。 林伯感叹了一声,旋即问了回来,“小柏先生,你问他做什么?” 柏续内心还没有成型的推断,还没等他回答,房间的门就再度打开了。 商延枭和商确言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如果说商延枭只是面色不佳,那么对比起来,商确言的反应就放大了无数倍,猩红的眼眶足以说明他此刻内心的痛苦和恨意。 林伯吓了一跳,“两位少爷,这是怎么了?” 商延枭只说,“林伯,没事,不早了,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 林伯知道商延枭是有事不方便说,只能忍下担心,“好。” 等到林伯走后,柏续才起身走到两兄弟的身边,“讲完了?” 商延枭点了点头,“嗯。” 商确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无奈心中的恨意却没减少分毫,“我要杀了他们!” 柏续回答,“就这么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反倒还要将你自己送进去。” 商确言哽着喉咙,没有吭声。 柏续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们要做的是以一还百,让他们活在痛苦、煎熬和后悔中一辈子!” 就算吴畏他们要死,也得让法律去制裁!如果搭上自己,反倒不值当! 商延枭接话,“阿续说得没错。” “小言,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更要冷静行事,否则这么长期以来的隐忍都白费了。” 商确言合了合眼,勉强点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们要将吴畏做下的这些恶事公之于众,让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大房在帝京彻底抬不起头!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商老爷子的恢复情况比预想中得要好上许多,但正如主治医生所料—— 老爷子的脑部还是受损严重,不仅没有办法开口说出完整的话,而且就连日常思维也迟钝了很多。 虽然人是醒了,但话不能说、手不能提、脚不能动的,日常只能靠着人为辅助行动。 好在商氏家大业大,这点护工和医疗费用都请得起,在商老夫人的坚持下,众人将商老爷子送回到了庄园内继续治疗休养。 夜色渐深。 柏续和商延枭进入庄园主屋时,总管家正在送医护人员下楼。 总管家停住脚步,“三少,这都快晚上九点了,你们怎么来了?” 商延枭回答,“下午忙着开会实在没时间,今天爷爷回家,我们俩做晚辈的,总得来看看。” 柏续扬了扬嘴角,“我们上楼看看二老就走,您先去忙吧。” 总管家欲言又止,“这个点,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应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二楼过道就响起了老夫人的声音,“是延枭来了吗?” 柏续立刻乖巧接话,“奶奶,是我和延枭,你和老爷子睡下了吗?” “上来吧。” 有了商老夫人的同意,总管家只好侧过身,给他们让出上行的楼梯。 柏续深深打量了总管家一眼,“谢谢。” 总管家垂眸,看不清楚神色,“小柏先生客气了,那我先带医护人员安顿下来,你们随意。” 两人上了二楼,跟着商老夫人进入了主卧。 商老夫妇的主卧面积很大,里面还分成了好几个不同功能的小房间。 商老爷子正躺在大床上,合着双眼,似乎是已经睡了过去,不过面色比起原先已经好了许多。 商老夫人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缓缓在床边坐下,“你们俩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 柏续看向商延枭,他没想到商老夫人已经猜到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白天忙碌只是他们的借口,选择在这个点来,确实是为了避开大房、二房等家里人。 商老夫人看着床上睡着的丈夫,无声叹了口气,“家里这么多孩子,延枭是最关心他这位爷爷的。” “老爷子出院回家,你们不可能不第一时间赶来帮忙,之所以拖到现在,肯定有其他打算。” “说吧,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让你们避开众人、单独来找?” “……”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呼吸,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奶奶,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交底。” 柏续知道商延枭此行前来的目的,没有阻止他的做法。 反倒是商老夫人瞧见他从未有过的举动,面色紧张一变,却又极快稳住。 她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佛珠,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说。” 长夜漫漫,一切的真相被慢慢道出。 直到骤然间的“咯嘣”一声,商老夫人手中才修补好的佛珠手串再次崩裂在地。 她坠下了再也不能积蓄隐忍的眼泪,颤抖着发问,“延枭,你说得都是真的?” 商延枭艰难开口,“奶奶,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爷爷告诫过我,在事情真相没有查清楚以前,不要让我在你面前说这些,可真相就是如此!” “我爸妈枉死的仇、确言致残的恨,我必须要报。” “奶奶,对不起,我知道你手背都是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觉得为难。” 商老夫人久久没有言语,似乎还在消化这一连串的冲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示意商延枭起来,“好孩子,奶奶知道你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吴畏也好,你大姑姑也好,如果他们背地里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就是他们先罔顾了亲情!” 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原谅! 商老夫人强压下内心的悲痛,“你们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事到如今,这个家的人心早已经散了。 商老夫人看向床上的老爷子,叹息,“我和爷爷终究是没能教好自己的孩子、没能维系住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人的感情,错在我们。” 柏续走近安抚,“奶奶,这事怪不了你,更怪不了爷爷。” 能让儿女一出生就活在“罗马”、不缺物质,而且将商家众人培养得各有各的优秀,商老夫妇已经是很棒的父母了。 只是人心善变,总有父母教不会的东西、阻止不了的事,“金钱”亦或是“感情”也总能遮蔽了是非善恶。 商老夫人拍了拍柏续的手背,知道他也是个心善的。 她心如明镜地问到,“我今天听见可意提了一嘴,说是要办结婚三十四周年的结婚纪念酒宴,你们是不是打算在那天揭破一切?” 说是结婚周年纪念,但又不是正数,哪里有什么好纪念的? 无非是商可意觉得前阵子儿子订婚宴取消太过丢了脸面,想要借着“自己和丈夫恩爱”的由头,宴请一堆人笼络人心、再挣挣脸面。 柏续也不瞒着商老夫人,“是。” 话音刚落,床上的商老爷子就忽地睁了眼。 商延枭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爷爷,你醒了?” 商老爷子看清商延枭的脸,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呜呜……啊……唔我……” 商老爷子这段时间瘦了不少,眼下脖子上的青筋都快冒起来了,字眼在他喉咙中含糊,却叫人听不明白。 商老夫人当即靠近,“怎么了?你别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商延枭也忙着安抚,“爷爷,我在呢,你别着急。” “啊……” 商老爷子使劲全身力气试图抬手,颤巍巍地指向了外侧的书桌,只一瞬又骤然泄露砸下。 柏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老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看?” 商延枭当即反应过来,迅速朝着那张书桌走去。 不过,所有的抽屉都上了电子密码,完全打不开。 商老夫人了然,“0312。” 商延枭输入,果不其然,书桌抽屉瞬间全部解锁打开。
152 首页 上一页 97 98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