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当然为对付可能出现的魔将而想过应对策略。 就算不能打败,起码试着应对一下吧。 鼓声的意思是:全体神弓部士卒准备射箭,听从指令。 于是,让达骨罗愈加愤怒的事情发生了! 他已经忍住不去攻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但这些人类竟然敢来攻击他?!还是用这些尖尖的细树枝!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他挥挥翅膀掀起旋风就轻松地把这些“树枝”都给拍下去了,连他一根羽毛都没伤到。 反复三次以后,一直仰望天空的澹台莲州摸到了规律。 他停了一会儿,快步走到战鼓前,拿起擂锤,紧盯着天上的鸟妖。 “砰。” 敲一下。 箭矢齐发,但只有几十箭,如他预想的一样,鸟妖再次起风乱了箭。 澹台莲州在心底默数着: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三、二、一。 就在他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鸟妖也差不多收起了翅膀 “砰!砰!砰!” 他用力地急促地敲起战鼓。 一瞬间,在鸟妖收起神通时,万箭齐发,他来不及故技重施,只得硬生生地用身体来承受,有几箭扎进了他的羽毛缝隙里,其中还有支射得特别高特别用力的箭,甚至险而又险地擦过他的眼皮,差点就刺中他的眼睛。 真是邪门了。 区区一些细树枝,是怎么能给他造成伤害的? 达骨罗觉得心头鬼火直冒。 他在心中跟哥哥说:哥,他们弄乱了我的羽毛!我不管!我得杀了他们! 哥哥没回答他,他就当是默认了。 达骨罗不管不顾,朝着神弓军俯冲下去。 站在最前端的阿鸮一动不动,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一刹那,他仿佛忘记了自己在在战场上,他想起离村时,村长说:“阿鸮,恩公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的命就是他的了,要有出息,给恩公帮上忙,记住了吗?” 又想起,还在村子的时候,有一回,他觍着脸去问澹台莲州是怎么杀掉妖魔的,他也想学,他是不是应该改学剑。 澹台莲州笑了笑,温柔地说:“你既然擅长弓箭,不如深造于弓箭之术。努力地练,等你练得够多了,你就明白了。当我面对妖魔时,我的心底其实并没有抱着仇恨和杀意,而是放空着的……或许你某一天也能感受到。” 公子,我想我可能感受到了。阿鸮如此想着。 在一瞬间,他抬手用妖骨魔筋锻造的弓箭连射而出,七箭连发。 “噗。” 其中一箭扎在了鸟妖的眼睛上。 达骨罗立时惨叫起来。 还未来得及惊喜的众人直觉得耳鼓像是被刀尖划拉,几乎要流血了,妖兵亦不例外。 达骨罗歪了方向,摔在地上,他变作半人形,用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狰狞地说:“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哥哥,我抓不到他!那个人好狡猾! “哥哥!快来啊!弟弟被欺负了!我好疼!好疼啊! “弟弟的眼睛被刺伤了,呜哇呜哇,你快来给我治伤!我要疼死啦! “哥哥!哥哥!”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明明平时他一撒娇卖惨,哥哥马上就会骂他的。 达骨罗在心底呼唤哥哥,渐渐不安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哥哥?你回我话啊?你怎么了? 这几息像是变得很漫长。 终于,达骨丹回应了他,心音极其虚弱:快逃……昆仑的仙君来了…… 蠢笨无匹的达骨罗忽然间聪明了一下。 他知道仙君是谁,也知道昆仑是什么。 他与哥哥本来就是一双诞生于昆仑山林中的翠羽鸟,在仙殿上被灵力熏养启智,又分食了一颗偷来的千年菩提果后化形为妖。 却不想被修士所驱使,所以结伴离开昆仑,一起做自由自在的妖魔,已经五百多年。 哥哥没打过那个仙君。 哥哥好像要被杀掉了。 …… 澹台莲州刚为他们竟然伤到了魔将而振奋,但看本来还在惨叫打滚的达骨罗突然停止动作,整只妖身上的氛围都为之一变。 怎么了?澹台莲州还没反应过来,达骨罗突然脑袋从正面完全转向了背面,直勾勾地盯住他。 澹台莲州毛骨悚然。 达骨罗不再喊痛,也不管其他,直扑到他的面前。 白狼像一道闪电一样扑过来,挡在他面前,腰身一扭,攻向达骨罗。 达骨罗对它毫不留恋,也不再轻敌,冷漠地用尽全力地抓了白狼一把,将之丢掷旁边。 澹台莲州并没有放弃白狼创造的好机会,趁机一剑刺了上去。 刺中了。 达骨罗却用胸骨卡住了剑,让他无法立即拔剑出来,然后在他迟滞的瞬间,抓住他握剑的手,带他飞向天空。 白狼第一个回过神,不顾剧烈的奔跑会进一步拉扯伤口,跟着被带走的澹台莲州飞速奔跑。 紧接着是碎月军和白虎骑,他们就是来救王子的!那么,荒城的人也不得不随之移动! “王子!”“主公!”“莲州公子!” 大家朝天空焦急地呼唤着。 大地上一片生灵浩浩汤汤,奔涌向前。 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 太突然。太快了。 澹台莲州到底只是个凡人,他无法腾云驾雾,要是掉下去,怕是要摔个粉身碎骨,是以不得不紧抓着剑。 达骨罗拎着他要做什么? 很快。 他明白了。 他看见了岑云谏,和躺在岑云谏脚下奄奄一息的鸟妖。 前世今生仿佛在此时此刻重叠。 一时间,竟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果然。 澹台莲州怔怔地想。 跟他想的样子一样,峨冠博带,高高在上。 岑云谏抬眸望了过来,如芝兰月华,贵不可言。 他连衣袖都没乱一下,不疾不徐,冷静自若,只在见到澹台莲州被抓的时候,眸光凝了一凝。 达骨罗说:“你放了我哥哥,我用这个人跟你换。 “不然,我就杀了他。” 话音刚落,达骨罗将妖力输入了澹台莲州的体内,他看到哥哥受伤实在恼火,也要叫谁吃个苦头,让他消消气。 倒没想杀了澹台莲州,只不过让澹台莲州疼一疼总可以。 疼。 很疼。 但比不上被捏碎心脏的疼。 澹台莲州恍惚了一下。 即使他做到这步,在仙魔面前也只是被拿捏的蝼蚁吗? 一切发生得真的很突然。 他没时间思考。 在妖力激进他的体内时,澹台莲州心口上的魂剑亦现了形。 一柄与岑云谏手中的灵剑擎天一模一样的魂剑贯穿在他的左胸口。 剑柄上还连着许多根锁链般的长线,若隐若现,光芒明灭,一直延伸向岑云谏,系在他的掌心。 这次,澹台莲州毫无犹豫地握上了擎天剑的剑魂。 往外拔。 不是为了岑云谏。 只是想起上辈子的选择,天下苍生与他谁更重要。 其实他想说,他也觉得天下苍生更重要。 他想自己选。
第48章 “你可想好了?” 澹台莲州幻听见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自重生以来,往事都像是尘封在某个上锁盒子里。锁眼长满了锈,他打不开,也没想要去开,这会儿突然触到机括,一下子全打开了。 往事肆无忌惮地倾注进他裂开的心脏中。 记忆里的擎天剑剑芒暗淡,并不像大多数时候被岑云谏握在手中那样熠熠生光。 剑修的剑与其一命同体,当主人病危时,剑也会跟着失去光芒。 那也是澹台莲州唯一一次摸到岑云谏的剑。 只剩下一气游丝的岑云谏躺在阵眼,他跪坐一旁,捧着剑。 掌门问他:“你可想好了?” 澹台莲州低头凝视岑云谏泛青死灰的脸庞,下定决心道:“想好了。” 法阵渐渐亮起来,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其中。 擎天剑在失去灵控后,变得更沉,他必须用双手,用全身力气,才能将其高高举起,剑尖刚一抵住胸口,就将衣服给划破了。 他仰起头,抬着胸膛,猛然将剑刺进心脏。 直接贯穿。 即使是修士,被一剑穿心都必死无疑,更何况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他在那一瞬间死掉了一下。 并不是马上就死透了。 而是清晰地感受了须臾心脏被刺破的剧痛,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炽热鲜血从剑与胸膛的缝隙里涌出来,湿了他满手。 他想:做都做了,不如做到底。 只怕自己还不够果决,无法触发这个回生的咒术。 他甚至还用余力,把剑再往胸口继续扎深了几寸。 在被割开的伤口里搅动,真是生怕还不够疼。 真是个傻子。 澹台莲州回忆着想。 可是,假如洗去他的记忆,让他回到那个时刻,他绝对还是会再救岑云谏。 无论给他多少次选择,千千万万次,他仍然会选“是”。 在昆仑的那些年,他一介凡人,做什么都难,唯有曾经爱上岑云谏这件事不费吹灰之力。 他也记得来到昆仑的第一节课上,老师就教他:“你们的任务是匡扶正道,拯救苍生。” 孩子们齐声回答:“是!” 孩童时的小莲州不知多少次地在练剑练累了以后,被小云谏从地上握着手扶起来。 小云谏问他:“别偷懒,你不是说以后想跟我一起拯救苍生吗?怎么能这样就嫌累了呢?” 小莲州咬咬牙,站起来,倔强地说:“我没说累。” 其实,其实。 那时他是很想跟岑云谏并肩御剑,但即便没有岑云谏,他也想成为英雄。 这重生以来的一年半时间,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美梦。 他见到了上辈子到死没能复见的父母,遇到了那么多爱戴他、喜欢他的人。他知道了原来自己的剑也可以救人,他救了好多人,那些人又愿意舍命来救他。 多好啊。澹台莲州。他对自己说,在心底发问:你满足了吗? 他不自杀,岑云谏也未必会选他活下来。 但他死了,岑云谏一定能够毫无顾忌地开杀戒。 这两位魔将不说日后在仙魔大战中至关重要,即使是现在,他们手上也沾着成千上万条人命,不杀了的话,他们还会杀掉更多的人。 用自己的一死来换,很值得。澹台莲州想。 噬心劫结成以后。 被施术者可以将法器取走,但器魂则会留在施术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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