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他已背上行囊出发。 王都。 昭王纳闷地问王后:“你说,咱们家小驹儿这是在干吗呢?每天在周国王陵打坐呆看有什么用吗?” 王后刚给庆王去了一封信,试图唤起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为澹台莲州的孤身赴庆增添几分保命的筹码,她毫无来由地信任地说:“你看他什么时候做错过事,既然他这样做,那就一定有用。” 洛城的众人更是忙活起来,每日都在集思广益。 杨老将军催促:“老裴,秦娘,你们俩的学生不是很精通八卦阵法吗?还没有算出来九鼎处的阵法奥妙在哪儿吗?赶紧让他们接着算啊!” 黎东先生:“在算了,我比你还急。” 秦夫人:“太子现在是没事,却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事。不如我们还是请太子先回来吧。” 赵蛟:“不错,我去请?我得问问我孟大哥。” 兰药:“我想去周国找莲州哥哥,我应当可以帮上他的忙。我可以询问附近的小动物是否知晓啊。” 众人齐齐地看向她,怎么先前没想到呢?! 他们连夜帮兰药打包好行李,将五六十个学士从周易八卦、天文星象诸多角度所研究出来的想法凝结在几张羊皮纸上,连图带字,让兰药带在身上。 兰药原打算自己启程发出,江岚却找上门来,表示要亲自送她去周国找澹台莲州,道:“仙君下了命令,这半年间,只要对昭太子有益,昆仑弟子无限予以一切帮助。” 而在周国附近。 岑云谏也在亲自遥望着澹台莲州。 胥菀风正陪伴在仙君的身旁。 仙君进不去王陵,她当然也不进去。 胥菀风问:“您知道昭太子这是在做什么吗?” 她说着,目光却落在了给澹台莲州送饭的俪姬身上。 所幸,岑云谏在专心致志地看澹台莲州,并未发现她的走神。 他俯瞰到澹台莲州坐在空旷的广场上,身上的气运不光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地壮大了,像是一棵已经长成的参天大树,无需你费劲浇水呵护,它亦会自己伸枝展干。 以前他认为澹台莲州是亲自做了一些有利于凡人的政事以后才会增添身上气运,最近这段时间,澹台莲州在周国什么也没做啊。 而当澹台莲州来到仙像之前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他的灵魂在与什么相互呼应。 这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很好。 他让澹台莲州来这里并没有错。 岑云谏想。 可他也有几分迷惘,事关仙魔的秘钥,怎会在一个凡人身上? 见俪姬来送饭,澹台莲州对她道谢。 俪姬看他一脸沉重严肃,不敢打搅,等他吃完饭以后收拾了碗筷就离去了。 良久。 澹台莲州低下头,愁眉不展,暗暗抓狂地对身边仅在的白狼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能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吗?你说我是不是派不上任何用场?” 白狼时隔许久,再次对他开口,毫无预兆地道:“不,你很有用。你的确应该守在这里。” 澹台莲州:“???” 大哥,你突然开口说话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先?
第154章 第五十四、五十五回 【第五十四回】 澹台莲州一直觉得小白是只奇怪的妖兽。 哦,对了,小白这个名字还是他擅自这么叫的,白狼自己从来不承认这个称呼。 除了他,别人这样叫它,它从不会回应。 这十年间,小白无时无刻不伴随在他的身边,可是很少听它开口说话,它总是静静的,不发出半点声响,就近随意找个小角落待着,大多时候是蜷成一团闭眼睡觉。 当澹台莲州全神贯注地办理公务时,它可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整天,像是一尊雕塑。 它不吃肉食,只吃野果,妖魔的血肉里,它也只挑妖丹出来吃,其余部位它连闻都不会闻一下。 至今为止,它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尽管它偶尔会作为澹台莲州的坐骑上战场,可它并不会冲撞扑上来的凡人,就算有敌方士兵用刀尖刺向它,它也至多用爪子和尾巴拍开,或者直接一口咬碎,却从没有杀过——甚至误杀过——哪怕一个人,至多冲散人群。 这正合澹台莲州的心意,他当然没有质疑过,不然难道直接问:欸,你是妖兽,你怎么不杀人呢? 他该是疯了才去这么问吧。 他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被妖魔杀害的凡人们才揭竿而起,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妖兽杀人。 他只在九年前的那次,在紫微殿中,被岑云谏质问时,为小白担保了绝不会害人的承诺。 他们之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更多时候,在战场上,小白像是个旁观者,并不插手凡人的战役,全心全意只保护他一个。 它的确不害人,可也不会去保护他本人以外的其他士兵。 有的士兵即使快要被杀死在它的面前,只要它抬一下尾巴就能够救下来,他也无动于衷。 澹台莲州没有命令它去救人过。 不是他不爱惜自己的士兵,但是……今天他可以命令小白去救人,那明天他就可以命令小白去杀人。 假如他让小白为了保护己方士兵而伤害敌方士兵,那与驱使妖魔杀人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用计谋或者迷踪阵法把妖魔送去别国的领土上。假如这样做的话,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毁灭其他国家。 因为他有他的原则,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但是,澹台莲州也不觉得小白不破杀戒是因为他们的约定,又或者是因为他对小白持有关乎性命的言灵咒语,而是小白自身就不屑去做这些。 是小白不想杀人。 澹台莲州看向白狼。 白狼没有看他,垂落尾巴,高高地仰着头,眺望巨大的石像,神情惝恍,赤红的眼眸中殷忧之情若隐若现,像极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比很多人的眼神都要更加复杂。 其实说像人也不准确。 澹台莲州觉得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不是只有人才有情绪的。 也有时候,白狼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的灵魂被困在了妖兽的身体里。 因此,他才时不时地会觉得,小白好像有点痛苦?澹台莲州问过白狼两回,但是白狼并不回答他,只是在他的面前趴下,让他帮忙掏耳朵或者梳毛,像这样子蒙混过去。 除非紧要关头,白狼从不会跟他主动交流。 每次突然开口还是会把澹台莲州吓一跳,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澹台莲州很快平复下来,问:“你知道什么?” 白狼的声音沙沙的,音调扭曲诡异,听在凡人的耳中,让人觉得就像是耳膜被刮擦一般难受,又莫名地让人心慌心悸,顿生畏惧。 澹台莲州倒不至于多么害怕,走神地想:是因为声音太难听了,所以才几乎不开腔吗? 他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白狼耳朵动了动,回过头来,用赤红眼珠看着他,说:“他是一千两百年前昆仑的十三位知虚境修者之一的乾渊真人,没被逐出昆仑之前,他是昊风仙君的师父。” 澹台莲州怔了一怔:“??!!” 他感觉脑子像是轰的一下,把诸多思绪激飞起来,张了张嘴,问:“你竟然知道?等等……” 澹台莲州按了按胀痛的额角,他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思索起当初在昆仑的记忆,笃定地说:“不对啊,那个时期昆仑不是只有十二位知虚境的修者吗?我记得很清楚,每一位的尊称名讳我都知道。怎么有第十三个?没人提起过这个人啊。” 白狼说:“他被昆仑除名了,与他相关的一切记载也被抹去,当初认识他的那些人都死了,自然没人记得他。” 澹台莲州张了张嘴,他紧张起来,想:岑云谏知道这些吗?他是不是该赶紧把这些事情告诉岑云谏?……等下,还是先问清楚吧。 与此同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的疑问被他暂时压在心下,没有发问。 澹台莲州问:“不对啊,几位长老里有好几个都有千余岁,大长老更是有一千五百岁,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白狼答:“他认识乾渊真人,乾渊真人正是大长老的师弟,乾渊真人被逐出师门他就在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功劳,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澹台莲州头疼起来:“那,为什么一个被逐出师门的昆仑弟子会变成仙像,镇压了魔皇啊?他不是上一任的昊风仙君啊。那昆仑呢?昆仑弟子都做了什么?仙君呢?又去了哪里?”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不知道白狼是不想回答,还是答不上来,一时间静默下来,白狼闭上嘴,转回头去,继续看着仙像。 澹台莲州走上前去,问:“你怎么不说了啊?是我问得太多了吗?我一个一个问题分开来问行吗?喂……” 他推了白狼一下,白狼不为所动,半晌,才沉沉说了一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澹台莲州:“啊?” 又是这样。 澹台莲州久违地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眼下已是凡人天下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还说一半藏一半?他为百姓们着急啊! 这魔皇假如出世,他们昭国离得远,不一定会立即被波及,但周国王都的百姓首当其冲,绝对凶多吉少,他无法坐视旁观。 澹台莲州不高兴地问:“你要说就说,为什么要半遮半掩的?既然说都说了,干脆言尽其实。我真搞不懂你,你不要学那个岑云谏好吗?” 不知道触及了白狼什么,它低下头去,依然不作声。 澹台莲州没办法等它自己想通。 他要是不知道白狼原来手握这么多线索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那就一定要全部逼问出来的。 澹台莲州用了言灵之术,命令的语气:“变小!” 白狼“唰”的一下缩小了,不停地缩小,缩至幼狼的大小,只比巴掌大一些。 澹台莲州捏着它的后颈皮肉把它提起来面对自己,说:“我完全可以这样直接逼问你的,我不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我跟你是朋友。你虽然是妖兽,却不害人性命,你信任你。” 白狼的红眸微微地闪了一闪,说:“我是妖魔,其实你不应该信任一只妖魔。” 澹台莲州说:“我不是相信妖魔,我是相信你……”说到这里,澹台莲州自己先顿了一顿,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澹台莲州好声好气地说:“小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用言灵术来命令你回答我。” 他现在已经没几个能平等相交的朋友了,小白是仅剩的几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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