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谏曲指轻敲了地图,纸面浮出了光线,将各个国家的王都连在一起,他怔了一下:“北斗七星阵。” 岑云谏:“对。” 阵中阵?! 澹台莲州惊住。 其中有七个国家在七星的位置,这是曾经算是霸主的七雄之国,其中,昭国和庆国的王都的点更加明亮一些。 但,按理来说,处于北斗星之一的周国黄金台无疑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位置。 澹台莲州立即问:“夕歌城与相蓝城更亮是因为昭国与庆国更加强盛吧?这个大阵与国之气运有关吗?那现在这个七星阵还算牢固吗?” 越说越让岑云谏觉得心头舒畅,澹台莲州精通阵法,一点就通,压根不需要他多费唇舌来解释,他直接往下说:“七国之中仅剩两国还算昌隆,且昭盛庆衰……”他的手指点在周国的王都:“且周国亡国,国都沦陷,七个阵眼之首即将湮灭,怎么可能还固得住这个镇魔法阵?” 澹台莲州叹了口气,问:“需要我做什么?我想办法把其他六个国家扶起来?” 澹台莲州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了。 他光是建一个洛城就花了十年,而且,这是在他的国家,有他父王的全力支持。要建别国的城也太难了,还得从长计议,慢慢筹谋。 偏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哪有空慢慢筹谋啊? 他都快死了。 岑云谏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再点一下图纸,又亮起一个微小的点,是洛城的位置,他说:“其实昭国如今人气最盛的是洛城,不是夕歌城。” 澹台莲州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手掌握紧了又展开,展开了又握紧,他不是出汗的体质,如今手心却出了薄薄的汗,再抬起头,直视着岑云谏:“所以说,我阴差阳错地让这个阵废了?那如今该怎么做,你直说便是,我能做就做。” 岑云谏一脸平静:“我也不知道。” 澹台莲州:“……” 岑云谏:“……” 他们一位是修真界的至尊,一位是凡人世界的无冕之王,一齐沉默下来。 岑云谏:“我正是想来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澹台莲州挠了挠膝头,道: “我觉得如今之计,还是求稳为上。 “你的年纪还很轻,修为还有许多长进的余地,历任仙君一般在两百到五百岁之间达到修为之巅,你才不到三十岁,急什么? “既然你说黄金台的阵法牢不可破,你都动不了,那别人更动不了。 “以我之见,你找几个信任的心腹弟子守在黄金台附近每日巡查是否有异常,若是有再来找你。 “到阵法有破绽之前都不需要担心。 “而在这之前,你就潜心修炼,以便到时有实力对付魔皇。” 澹台莲州想到一件事,充满疑惑地问:“我想问一问,你们昆仑对上一位魔皇就没有记载吗?” 说到这个,岑云谏眼角一抽,道:“没有,我没有找到。就算是上一位仙君,也只找到了简单的记叙。上次你与我说了黄金台的仙像以后我就曾经让人仔细调查,也正是因为那次调查,惊扰了几位长老。 “他们不允许我调查……” 澹台莲州还是第一次听自己离开以后昆仑发生的事情,他就说岑云谏怎么把几个长老都杀了。 岑云谏:“总而言之,我与他们起了一些冲突,这让我发现了昆仑的一些秘密。不便与你说。” 澹台莲州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懂,我懂,我不追问。可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呢?” 岑云谏:“我感觉……不杀他们,他们会杀了我,我只好把他们都给杀了。” 澹台莲州:“好歹留一个问问啊!” 岑云谏:“留了。自杀了。” 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又是一阵无语,无语过后,安慰岑云谏道:“算了,杀都杀了,人死不能复生……不对,凡人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修真的说不定有办法吧?是不是能回魂……之类的?” 岑云谏:“为了以防万一,我都是下的死手,魂神俱灭。唯一留下来的六长老知道得不多,能逼问的都逼问了,他的魂魄也没找到,大抵是直接进轮回道了。” 澹台莲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是不是该劝你一下,让你以后不要把事做得那么绝?我劝了也没用吧,你就这个性子,打生下来就这样,谁都改变不了你。” 又乐观地说:“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变得平和一些呢?日子还长着。等到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吧。” 岑云谏:“或许吧……” 他沉吟片刻,冷不丁地说:“澹台莲州,你还是来昆仑吧。” 怎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澹台莲州:“啊?” 岑云谏一本正经地说:“也是为了凡人,你应该来昆仑,我需要你来帮我规划这个世界。 “有一些事情,你能做到,我不能,我为你续命,让你活得再长久些。 “如此一来,你不是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庇护你所爱的凡人吗?于你来说划算,于我来说也获益良多。这是一举两得。” 澹台莲州听完,笑了一笑:“这次你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要像以前一样拒绝吗?岑云谏想。 却听澹台莲州轻飘飘地笑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那么久。” 岑云谏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松,保证道:“我来想办法,虽说不一定能像修士一样活几百几千年,但是两三百年总不成问题。” 澹台莲州:“那可真久。” 岑云谏:“等到时,魔皇出世的时候,你也能与我在一起亲手对抗。不是很好吗?” 想法是很好的。 但别说百年了,马上就要来到的三十岁,我都在想要怎么活过去咧。澹台莲州腹诽。他说: “这样,我先去一趟周国黄金台,稳住小阵眼,决不能让庆王破坏了。 “至于大阵……没那么急吧?你可以找几个精通阵法的昆仑弟子来研究,不,几个应该不够吧,起码找十几二十个吧。你一个人想不出来,加上我也想不到,那就再多找一些人。大家一起想,一定能想出来。 “我这儿也有很聪明的几个学生,我教授了他们星象阵法,学得极好,或许能让他们一起研究?我们凡人活得没有那么久,一代人不够就两代,两代人不够就三代,我们不需要修炼,可以专心研究。 “至于去不去昆仑的事……等我从黄金台回来再说吧。要是我能活着从黄金台回来的话。” 岑云谏多少能听出不对劲。 他问:“什么叫‘能活着从黄金台回来’?以你的本事,再加上那个畜生,不会被区区几个凡人擒杀。” 澹台莲州望向他,问:“能看出来吗?我的命数。你是仙人,你能看到的东西比我多。 “能不能看到我身上背着一个死劫,在我三十岁,我可能会死。 “算时日,就在不久之后,没几个月了。 “我大抵快死了,岑云谏。”
第148章 “我大抵快死了,岑云谏。” ——岑云谏听见澹台莲州这样说。 澹台莲州说这话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他有一种错觉,错觉自己是听错了。 真是无法理解。 在这一刻,岑云谏突然进入了一种异常静谧的状态,五感霎时间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月亮、浮云,能感觉到风,感觉到树,感觉到草,感觉到方圆数百上千里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趁着夜色入睡了,但是仍有一些醒着,有人在快乐,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忧愁,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万千众生的喜怒哀乐、俯仰生息汇作一块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一道浪潮,远看并不算高,他想挨近一些了仔细瞧瞧,可真等到了跟前,却发现远比他所看到的要可怕,已来不及反应,径直被卷了进去,溺封口鼻。 岑云谏一动也没动。 他花了三次才静悄悄地成功凝神,扫视澹台莲州的身体。 那像是在他身体里面一遍一遍地来回洗刷的寒痉才停止下来。 岑云谏道:“……你看上去是老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其他大问题,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不光不像,你的身上有澎湃的气运缠绕,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要更加隆盛了。” 他说着说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推断:“什么快死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总不能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吧?” 说到最后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尖锐。 澹台莲州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骂我顶什么用?” 岑云谏僵滞片刻,和缓下来:“我不是骂你……你说你要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一次还好。 说第二次,还是跟岑云谏说,倒像是在卖惨似的,澹台莲州甚是尴尬,平铺直叙地说:“我时不时地会做一个梦,一个一模一样的梦,那个梦很古怪……” 岑云谏攥紧手,尽量耐心地听他往下说。 澹台莲州接着说:“周围是漆黑一片,我走在一条路上,起初路很狭窄,后来渐渐变得宽阔了,每次梦见时,我都会往前多走一段路。但是最近两年,我看到了路的尽头,前方是一处断崖,没有对岸。上次梦见的时候,大概只有十余步就到了。 “我大抵知道,那里是我的三十岁,三十岁过后几天,我就会像落入断崖一样,猝然死去。”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没等话音落下,岑云谏就抢白反驳道,“你怎么能仅仅是因为一个梦就怀疑自己快死了?你好歹也是要作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澹台莲州觉得好笑:“啊?这是气魄不气魄的问题吗?” “我上一世就死在了三十岁,三十岁是我的一道大坎。而且,而且……我隐约记得点什么,我似乎跟谁约好了的,可是,我是约定了什么呢?” 澹台莲州说到一半,径自迷惑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这遮住的地方。 岑云谏:“……” 澹台莲州:“唉,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就算了吧,他爽朗一笑:“我想啊,反正都要死的,不如死得有点用场。” 他试图让气氛没那么糟糕,然而他越是假笑,岑云谏就越是面色铁青,半信半疑地问:“澹台莲州,你不是在耍我吧?” 澹台莲州:“我耍你干什么?” 岑云谏很想靠近他,可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总不能把桌案给掀了,他倾身直至桌子边缘抵住了他的上腹,他问:“什么上一世?你在说什么昏了头的话啊?” 澹台莲州更尴尬了,他硬着头皮说:“本来下山前想跟你说来着……后来嘛,走都走了,感觉没必要,幽幽怨怨的也不大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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