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留在这,陪我一块儿听戏,韶光堂又招了不少学徒呢。” “听戏?”许念慈剜了她一眼,“你看冯将军整天有心情听戏吗?人活着不只是为了享受,而是找到自己的价值。” 这话一直萦绕在许茹耳边,当作对大姐的念想。 可她又忍不住跑去韶光堂几次,只有在戏服翩飞的台上,她才能幻想着自己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拥有另一番人生。 可惜韶光堂原来的那个花旦突然退役,说是患病去世,可那人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啊。 许茹听了那花旦的戏场数不胜数,几乎是伴随了她整个童年。 她当时就在想,人为何那么脆弱呢…… 熬制苦涩难以下咽的药,听信算命先生与庸医的谎言,将病情耽搁,好好的人拖成了不治之躯。 她痛恨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为她喜欢的花旦感到可惜。 名角换人,变成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小姑娘,唱腔虽有天资,步伐神态却差点意思。 总感觉那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愁容,一眼望不见底。 “杜鹃……” 那小姑娘叫杜鹃,唱的是杜丽娘。 还真是把悲惨与痴情画进骨子里,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被压得身姿微驼,面容憔悴。 有次,许茹坐在第一排,蹲在地上,而她身后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官爷和老板。 台上的杜鹃小姐唱错了一句词,可忙于聊闲话的看客们都没注意。 许茹抱臂,抬眸看向台上,正好与紧张的杜鹃小姐对视上。 许茹怔了下,赶紧拉低帽檐,往后面走去。 戏演完,她已经站到了最后排的位置,要是被发现几乎每天都来听戏,肯定会被这里的老板认为是富家子弟,何况她每次还都是男装出现。 “许茹……许茹小姐。” 突然有人叫住她,许茹回头,面前竟是一袭布衣没有粉饰的杜鹃小姐。 “你每天都来,真的很喜欢听戏啊。” “嗯、嗯……” 许茹下意识地用帽檐盖住脸,却被小姑娘一把掀起,随后听到轻笑声:“我知道你是姑娘。” “嗯……” “你不爱说话?” 许茹背着手,略显局促地站在那,她平时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同龄朋友。 “我……今儿唱错了,你是不是听出来了。” 许茹犹豫着说:“嗯。但你唱的挺好的,真……挺好的。”她词语匮乏,说了半天感觉在重复废话。 “我叫图青,是程姨的徒弟。” 一说是她最喜欢的名角的徒儿,许茹瞬时眼睛亮起。 图青:“看着我俩差不多大,你叫什么?” “许茹。” 图青捂嘴憋出笑:“你……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问一句答一句,真好玩儿。” 许茹眼神飘忽,像是不敢直视图青那坦荡的笑容,当台上光鲜亮丽的角儿走下台,和你如正常好友似的交流,总有种偶像走向你的不真实感。 “明天你还来吗?” “来的。”许茹怕话少了,又补了句,“……我带我弟弟来。” 图青走向她道:“那你能给我带束花么,我多给你唱一曲……” * “青青!——哎呦我来晚了!” 图青刚卸了妆,素眉朝天,冷淡地朝姗姗来迟的许茹瞪着:“人都凉了半截,你还来做什么。”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遇到的病人没一个正常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来听你唱戏的……” 许茹从背后掏出束向日葵,图青打眼一看,有两朵像是被牙啃过。 “你从哪薅来的野花糊弄我呀!” 许茹委屈道:“车夫不管事……让他的马啃的……” 图青:? 完了,青青似乎更生气了。 “真是一个事故接一个事故,你莫生气,好青青,我改天一定好好补偿你。” 图青看她着急解释语速变快,就知道许茹从不撒谎,可能真的是事赶事太忙。 “改天不成,就今晚。” “好啊,我请你吃饭,或者去逛夜市也行……” 图青起身,按着许茹的肩膀往凳子上一推。 镜子里映衬出两个交叠的身影,图青侧坐在许茹腿上,旗袍下露出一双修长交叉的大腿。 “今晚,你归我。去……”图青凑在她耳边说了句。 许茹的脸瞬间通红,问:“……真的?” “你当我还在唱戏呢,去不去啊!” “你……你诱惑我!” 图青勾起薄翘的唇,胭脂味还未散去,萦绕着撩拨人心。 “我就是在诱惑你啊,傻阿茹……唔……” 许茹揽着她的腰身,拼命往图青怀里蹭:“得,诱惑成功,今晚我是你的了……青青……”
第74章 我养着 沪城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这场雨来势汹汹,似乎要吞没整座城市。 而就在这一天,肖家的珠宝连锁店迎来了它的第四家分店开业典礼。 在剪彩现场,红色的绒布大花由几米长的绸缎系着,缦裁剪开后与花枝相映成趣。 身着盛装的男人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手持剪刀准备剪断彩带。 但他那本应沉稳有力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失去了对物品的掌控能力。 “肖少爷,请您准备好剪彩。”工作人员轻声提醒道。 肖钰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试图用力握住剪刀,但手指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停止颤抖。 站在一旁的邵管家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异常。 他深知肖钰身上还残留着战争时期留下的后遗症,而这些症状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严重。 他陪同肖钰来到东街住下两周,亲自监督连锁店面的装潢施业,期间只能通过书信给许汐白简略汇报下近况。 小公子心中忧虑,在信中询问甚多,可老管家不敢如实相告。 肖少爷前几日被送去医院,原因是用餐时鼻腔突然涌出大量血污,顺着人中滴落,将一同用餐的宾客吓得不轻。 肖钰十分抗拒再去做详细的检查,简单止血后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邵管家心急如焚,在后头追赶着喊:“肖少爷!……阿钰,阿钰!你先别走,再做做身体检查……” “不必了。” 肖钰又怎会不知,他向来都是冲在最前方,那个位置不仅要直面洋人部队的生化武器,还要承受炮击的巨大冲击力。 死里逃生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他已经记不清到底会在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从而一不小心就误染了那可怕至极的毒物。 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沉淀,那毒物早已深深侵入骨髓,并在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里留了下来。 命运却总是如此荒诞不经,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心上人的关注和重视,转眼间却又要如同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一样,连最为轻巧的物件都无法牢牢抓住…… 他心中满是不甘,更不愿意、也不想就这样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当敲锣打鼓的喧嚣声逐渐消散之后,肖钰终于送别了最后一批前来参观新店的客人。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濒临散架的木偶般,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之中。 他的左手颤抖得犹如筛糠一般,根本不受控制,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右手紧紧按住,试图让它停止抖动。 “邵伯,不要告诉汐白。” “糊涂啊!怎么能不告诉他……你可知这两周许公子究竟寄了多少封信来,问我你的情况,何时归,他说他想你了!” 肖钰掩面,略带痛苦道:“邵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了,身为男人,却落下残疾……万事都要他承担起重任……我会愧疚……” 肖钰以为就这样瞒着,总能盼到身体自愈那刻,他还能神采奕奕地回去迎娶许汐白。 被问起手抖的事情,他统称是忙碌落下的急疾,过了这会儿就会好很多。 可这让许汐白一下子无所适从,怎么好端端笑着送走的男人,打算在东街长期住下不回来了? 从那回信的字迹来看,全是邵管家代劳写的,根本不是肖钰的笔触。 “阿钰想怎么的……又要气我。” 许汐白在院子里踱步,大姐含着烟杆子静静望着他。 “男人守得太紧,他就想跑呗。” 许汐白无奈回了句:“大姐,我还不想被你这个毫无感情史的老烟鬼说道。” 一旦许汐白敢回呛许念慈的时候,那就是真生气了,无差别进行攻击。 “你瞧你还不让说了,人家剪彩活动,肯定得留在东区啊,不是得忙里忙完赚钱娶你……” “那他也不能拖这么长时日!我都拉下脸说我想他,居然毫无回应,太气人了!” 许念慈一时心急,烟雾倒吸了口,呛得眯起眼。 “咳咳……我不管你,你就可劲儿在这站着,站成木桩子生了根最好。” “阿姐,我想去找他。” 许念慈眼都不眨下就说:“你去啊,你俩都心意相通了,谁管得了。” 许汐白静等这几天,还是在考虑肖钰重回事业巅峰,周围人眼线多,他不能太过插入男人的生意圈。 就参加个剪彩,谈些生意没过几天就能回来。 他无非就是多等一等。 可现在看这架势,肖钰属于不催不归,得带回家好好教育一下了! “备车!” 仆人听见许公子话语激昂,还忧心地问了下许念慈:“念慈小姐……许公子会不会去那里找肖少爷闹事啊,要不要多带些人过去。” “多带些,给他架势,看他能闹成什么样。”许念慈笑得很欢,手里把玩着烟杆道。 “哦哦,得嘞……” 于是,从许家府邸里浩浩荡荡出来二十余口子人,随许汐白去了东街。 想当初在肖府寄人篱下,即便是暂管肖府后,用起男人之前的仆人也不顺手。 现在带着自己家的人,许汐白别的不说,就是硬气! “遇到肖少爷,活捉!” “啊、啊?……”许家的保镖愣了下,这是怎么个意思。 要活捉肖少爷,那万一对方反抗,能动手吗? 许汐白:“你们不能打脸啊……也不能踹命根子,对了,他有伤的左臂也不能……” 保镖:……那我们就等着被揍? * 肖钰不曾想,他第四家店所在的东街本是沪城经济最窘迫的地带,却成了封家的避难处。 临近海域港口,坐落在最东边,受到内陆的影响颇少。 肖钰没有想过躲,却也料不到与封鹤相遇会如此突然。 而且是对方先找过来的。 封家落马,陆家倾灭,现在全城的人都不愿意再与封家谈生意,那车行自然是倒闭转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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