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命也苦……只是爹爹不懂,肖少爷为何不准许公子重新接手许氏家业?” 万晴又不懂商行,只能从日常生活里的细枝末节中推断,她撅着嘴小声道:“肖少爷从秀场里买下许公子,契约上写的为期一年,但梅老板突然变卦,前些天带着洋人政府的新文书去找少爷。” “梅庭英?那瘪三以前就住在咱们隔壁村里,整日霸占粮田,一家子从上到下都是地痞流氓!”万杉对梅家没有好感,又知道那孬种将霸占的田地都拿来和政府做交易,成了秀场与赌场的启动资金。 从小骗到大骗,这些年害得不少同乡人背井离乡逃到沪城来。 可万杉猜不透梅庭英究竟巴结上了哪个大人物,能这么顺利搞到政府文书。 “他来找肖少爷做什么?” 万晴惆怅地叹了口气:“爹爹,我在肖府才待了多久,邵管家都不清楚的事儿,我肯定更没机会知道……” 父女二人现在唯一能帮到许公子的,就是将手头上的任务做好。 有些事情,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无权插手。 申时,天近黄昏。 许氏糖盐铺里突然涌进来一帮治安军,手持封条将大门贴上。 万晴的母亲白花正在清点帐本,手上的东西却被为首的长官夺去,态度强硬:“从今天起店铺查封,有人举报你们私下勾结商贩扰乱交易市场,这家店的老板万杉在哪?” 再次冠冕堂皇的说辞,游老板惨剧的复刻又在上演。 听到那人语气粗鲁又不容商量,白花心里预感到这群人是故意来找茬,明里暗里都在针对许氏。 许老爷将铺子暂时委托给她丈夫,是担心这老两口在他手下干了半辈子,要是他入狱之后店铺倒闭,底下的人无法维持生计。 可万万没想到好心,竟成了留给万杉的黑锅。 父女两人刚回到店里,就被扣押在那间房内。 治安军自持有政府条令,不顾众店员解释,一脚将欲撕掉封条的万杉踹倒在地。 “你们……你们凭什么抓我父亲!!放开他、放开……”万晴死拽着她父亲的手。 长官被这丫头顽固的态度激怒,结实的一巴掌扇下去。 她右脸顷刻间肿痛难忍,嘴里都是血腥味,忍不住哭出声。 “唔呜……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让人活吗!!……你们这群人不得好死……” 区区一个丫鬟,就敢与掌管整条洋人街秩序的治安军长官硬刚,元骆整张脸上透着股阴邪狠毒之意。 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如此才不会迷失方向。 他妹妹既然舍弃了肖仲海转而帮扶肖家长子,就是为了谋求利益之蓝图做长远打算,那他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能让妹妹输。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极力压缩成本在沪城售卖糖盐制品,这无疑让洋人政府直接投资的那些店遭遇巨大危机。 西街王老板被人熟知的一是他那藏品无数的瓷器收藏家地位,二一个就是,他正在寻找能够合作共赢参加世博会的商业伙伴。 就冲着许氏能谈下与王老板一年期的合同,元骆就已经清楚,肖钰并非是在替陆司令或是政府监视着叛军之子。 而是假借许汐白之手,也将他自己的珠宝设计让王老板带出国去。 元骆撕开万晴的衣领,手往里面乱摸乱动,悲鸣般的声音在店铺内冲破屋顶! “别碰我!……” “你父亲一定会被带走,不过,你也可以替他顶罪。” 元骆掰弄着丫鬟娇白的下巴,恶狠狠道:“臭娘们,以后在这条街上看到我,一定记得心怀感恩叫声元长官,也不枉我为你们维护治安谋得利……” 万晴浑身犯着恶寒,拼死裹紧衣物,嘴里痛骂着: “你个同胞败类、洋人走狗……你……你真是将灵魂都出卖了!——” 男人当着万杉的面,手仍旧游走,一双淫邪的眼睛盯着令人不寒而栗。 当适时,由士兵看守而紧闭的店门外突然袭来几声惨叫,被打的士兵慌不择乱,搬出元骆的官职相压:“……肖钰!元长官在秉公执法,你想做什么?!——” 迅如疾风的夺枪术,是男人比武项目里最擅长的格斗技能之一。 肖钰脸上强烈的怒意,唤醒了那些士兵对这位新晋少将武力值的惧怕,更让竖在手中的枪杆变得格外渺小。 沙袋般的打斗声随之响起,如铜钟敲击,惨声连连。 男人靠着摆动的身形与近乎碾压式的力度,将那群油水吃得多却没有真本事的治安军狠狠教训一番,接着一脚踹开门。 万晴趴在地上,头昂起哭得像个泪人:“少爷……呜呜……” “元长官,您近来出现在治安前线的频率有些高。” 肖钰衣服未乱,身后败兵倒地蜷爬,元骆与之对视上时内心略有波澜。 “阿钰少爷你要理解,既想为沪城百姓维护安定,就得秉承公道,这家铺子的老板以低价供货,又推出所谓的先用后付,这让其他老板们怎么做生意?” 肖钰淡笑,唇边勾起抹嘲讽意:“许氏锒铛入狱将家底子都挥霍尽,才换得个狗命,我不信那群家缠万贯的老板们还斗不过一个濒临倒闭的寒店。” 元骆心里自是知道许氏招牌的认可度,但这次接连和王老板与几个长期依赖洋人政府才能营生的商贾谈成合作,大大削弱了政府的贸易压制力。 货价低廉、品质卓越又允许试用以缓解经济压力,有这样的合作商在,谁还愿意傻兮兮地向治安军交好处费? 元骆见肖钰人手众多,真正面交锋,他恐怕没活着的机会去告发今日男人袭击一事。 到时候再盘问在场民众,将他猥|亵民女的行为一抖,他不占理。 “阿钰少爷,您现在是为了何而愤怒?许氏的铺子和您没关系吧。” 肖钰冷脸走向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丫鬟:“许氏无关,但这丫头是我府里的人,我现在要将她带走。” 元骆双手打开向外,笑了笑:“阿钰少爷请便,不过我妹妹论辈分算你后母,她若知道你就这么折了我的兵,总要为我在你父亲面前讨个说法。” 对方所言还是有些保守了。 元笙早在许汐白的第一批货流入市场上时,就派人来盯,观察几天后发现曾替许汐白给封鹤送信的丫头,每日在同一时间点来一趟许氏铺子。 对外,许汐白已经不算许氏家业的继承人。 但她揣测,万杉只是许禄的代班人,真正参与其中运作的还是只有许汐白或肖钰。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这是明里袒护下人,实际里保护的是那个许汐白吧?” 元骆一语道破,一手捏起肖钰的肩衔挑衅道:“痛失陆司令这个靠山后,作为舅舅还是要多提醒你一句,莫要因小失大自毁前程。” “呵……保许汐白?舅舅您真敢想。” 肖钰接下来的回答不仅让元骆怔愣下,就连万晴都僵在原地。 “政府文书已下达,秀场货品下一期的交易时间提前,我为了回本早就将许汐白转手卖出去了。” 元骆抬眼:“卖了?卖去哪,回了多少?” 肖钰命人拉起万晴,略带失望地说:“许氏热度已过,没卖出去多少,也就在本金的基础上加了一千大洋。” 嚯,以肖钰的经商头脑,听上去确实是个赔钱的买卖,养了这多时日吃喝拉撒都得照应,可比回的一千多多了。 肖钰挑眉道:“及时止损,这点元太太比我清楚。” “好好,及时止损。那这个万老板我就先带走了。” “爹!爹……唔!唔!——” 万晴在喊出口前,就被肖钰的手下捂住嘴,打昏后拖进车里。 “卖给家农场主,舅舅可要打听了?”肖钰眯眼斜视,听见元骆悻悻回“阿钰少爷的事自行安排着”。
第40章 生气了 举目望去,牧草挂着清晨的露珠,随风摇曳,在阳光下熠熠闪耀。 一座矮屋旁是建设成了长龙的放养牧区,牛羊凝聚安静吃草,牧马欢快驰骋,这幅原生态的画面让刚下车的许汐白陷入沉默。 他面前正站着一个宽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穿着及膝胶靴,像是这个牧场的主人,毕竟那人脖子上藏了半下的粗金链子在悄悄露富。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许汐白此时的心情,那必定是:一百多斤的身体,二百多斤的反骨。 因为他腿边还趴着个八九十斤的小牛犊,微眯着惺忪睡眼,嘴巴进行着吮吸的动作,还想爬向不远处的母牛。 这……是给我送去哪儿了?! …… 昨日,阳光正好。 许汐白带着刚做的糖品去找肖钰,想问问先生品尝完后的看法,谁知道客厅里汇聚乌泱泱的一群士兵。 肖钰表情严肃,突然带愠,朝他瞪了眼说:“许汐白你真是个赔钱货,就卖了这点钱。” 许汐白愣了下:“?” 男人应该还不知道他恢复了听力,这话显然是给屋里的其他士兵说来听的。 事发唐突,许汐白下巴绷着,下意识望向正在打包行囊的邵管家。 邵伯啊!你是不是知道先生在发什么神经?? 可邵伯打包的是他的行李,专挑最老旧、不值钱的衣服塞进皮箱里,肖钰赠予他的首饰大件和那身专门订做的皮雪貂毛大衣是一点儿不带! 邵管家还移开视线,故意不看他。 受政府委派,前来下达文书内容的士兵没有多想,反正只是完成命令,肖少爷自己能想清楚做明白再好不过。 “肖少爷,您欲将这叛军党羽之子卖到……” 肖钰没听完话,就打断道:“一家偏远农场,我这个人交易也需要向你禀告?” 男人挑眉,面孔上的鄙薄和不耐烦在不断增加。 见前来府中通告似打扰到男人,士兵们暗自相觑,要不完事后就赶紧走吧,肖少爷的脾气可一向不好。 文书留下,院内接连撤走不少人,负责的士兵又同肖钰聊了些部队近况和客套话后,府里不剩下人了。 “……先、先生……” 许汐白急得都想直接说话,问下男人怎么又提及要将他卖了。 不是已经将契约解除,归还他自由了吗? 邵管家提来皮箱堆放在车前,瞧见那帮子人走后,又默不吭声搬来三大箱。 “少爷,许公子的宝贝疙瘩太多……咱们车里空间有限,只能装这么多。” 肖钰的严态突然松懈,变得郁郁寡欢:“嗯,尽量多带些……” 邵管家:“已经和吴老板联系好了,他那地方靠近沪城边缘,知道的人很少,许公子在那应该能安心躲一阵子。” 躲着? 不是,他在肖府都住习惯了,不想换新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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