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依旧是所有声音霎时收束。 季晏唱完最后一句,在歌曲消失后突然清晰的雨声中,喘息着垂下手臂。 一股股雨水从他流畅的手臂线条来到手背,沿着搭在话筒上的食指指尖,簌簌而下。 观众原本以为演出结束,下一瞬,系统女声再次响起:“银星已到达指定位置。” 舞台对面的集装箱再次传来电机齿轮的密集声音。 观众们回头。 看着晦暗天穹下,划痕和锈迹满布的银色机甲一步步沉稳走来。 雨丝淋在它身上,仿佛在抚平那些战斗的伤痕。 观众们欢呼着,把中间红毯的道路让出来,看着它慢慢走到舞台前。 这次,机甲胸口的舱门没有再打开。 而起随着滋滋的电机声,银星身背长剑,面向舞台单膝下跪,“您,就是我的一切。” ——这也是动漫中的台词。 【卧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结尾设计!】 【太帅了吧!!】 【鲶鱼,你是我的神!!】 【我已经哭了!这是一场什么漫展啊!!】 【不说了,一辈子当《银星》当鲶鱼的狗!!】 橙子漫展彻底结束,观众们沉浸在强烈的欣喜和感动中,开始有秩序的散场。 商务车里的沈肆招呼司机,“走吧”,小镇上的男生也熄灭手机,提着水果继续回家,其他在水上世界的嘉宾们重新愉快玩耍。 季晏走下舞台,刚走进淋不到雨水的帐篷下,谢司珩就来到面前。 他拿着干爽的毛巾,先替季晏沾了沾脸上过多的雨水,才递过来,淡淡地开口:“赶紧擦擦,别感冒了。” “好。”季晏解开扎着头发的皮筋,用毛巾揉着头发上的水。 小张这边也递来一个放着衣服的袋子和泡好的热茶,“季老师,已经准备好衣服,您赶紧过去换吧。” “谢谢你,小张。” 谢司珩:? 你比人小,喊小张合适? 之前小张觉得季晏的年龄比自己还小,应该可以像平辈般亲近。 自从听了他那句老艺术家的教诲后,莫名感觉代沟满满,对他的称呼也不自觉成了“您”。 关键是他一直喊自己小张,小张也不好纠正。 “好。” 演出时投入在演唱中,此刻季晏才感觉到气温真的很低,尤其是风吹过来的时候,鼻子一痒,忍不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谢司珩都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但问出了这句话,还跟着他往换衣间走去。 谢司珩:……你在干嘛? 季晏回想自己上辈子的淋雨经历,作出合理猜测:“感觉要感冒。” 今天的天气变化得实在太快,又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季晏甚至已经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了。 话音刚落,谢司珩的指背轻轻贴到自己额头上,短暂触碰后就离开了。 谢司珩确认:“还是凉的。” 季晏:…… “谢谢,但是没有那么快。” 谢司珩弯了弯眉眼。 在侧前方引路的小张忍不住偏头,用余光看过来。 说实话,他多少有点好奇了。 网上的消息众说纷纭,一会说两个人离了,一会说两个人没离。 这次漫展,公司邀请季晏演唱主题曲,谢司珩cos角色。谢司珩甚至还提前交代了别把他cos的事透露给季晏,一看就是想给惊喜。 小张还以为他们两真是一对夫夫。 但从今天这样一个近距离接触的视角来看,又觉得不像。 他们两有点亲密,又带着几分疏离。 有点像离了,又有点像没离。 这是一个会展中心,漫展租用的主要是外场部分,而且演出也不多,一些事项处理的工作区就在场内的大厅进行,换衣间也只是在旁边的办公隔间挂了个门帘。 季晏换衣服,音旅的跟拍也暂时停止拍摄。 进换衣间的时候,季晏还看到谢司珩刚刚穿的莫拉盔甲,就叠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等待被主办方收走。 小张临时找的干衣服是鲶鱼传媒的工作服,写着公司名字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还有一双黑拖鞋。 虽然每一样都奇大无比。 但这时候,能有干衣服换已经要感谢主办方了。 气候变化是真的快,但自己也是真需要一个助理。 季晏脱下还能滴水的衬衫,套上干爽的t恤,虽然大到肩膀露出一半,但还是舒服多了。 试衣间里没有凳子,季晏只能金鸡独立,慢慢地把长裤套上。 他平衡本来就一般,这个站姿多少有点难为人。 身体歪了歪,及时按住墙壁才没有摔倒,短促地“啊”了一声。 然后,门帘就被站在门口的谢司珩掀开来。 “怎么了?” 他手蓦然停下,从掀开到一半的门帘外,瞳孔微张地看着还没穿完长裤的季晏。 季晏:…… 在这多少有点窒息的几秒里,季晏甚至还看到他的视线从上慢慢往下…… 这人合适么? 从容不迫地套上长裤,系着腰带问门口的人,“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谢司珩:…… 谢司珩若无其事地放下门帘,语气平常,“你没事就好。” 其实,季晏的T恤很大很长,虽然没穿好裤子,但关键位置都遮在衣摆下。 可是,肩膀、锁骨、腿…… 头发还湿湿地散在白皙的脸颊边。 谢司珩一点都不想想,那些要打马赛克的画面就自己跑到了脑海中。 五秒钟,脸已经可以煮汤。 忍不住又要骂自己。 你怎么突然变得跟没看过男人似的?不是陈焕给你放片儿都不为所动么? 不止色批,还他妈的下流猥琐。 谢司珩正在内心疯狂唾弃自己,季晏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声音有点冷淡,“走吧。” 他t恤很宽,虽然正了正衣领,锁骨还是都露在外面,头发随便被橡筋绕起一些,脖颈修长白净。 谢司珩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眼睛往哪放,偏着头跟他说话,“好。” 季晏走出会展中心的大厅,刚刚还在飞扬的细雨已经展现出一种倏忽来去,不为人类意志为转移的姿态——虽然还没有彻底放晴,但已经停了下来。 在持续吹拂的风中,天空的乌云也开始散开。 光线变得明亮,又在夕阳中呈现出一种浪漫的淡粉色。 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要回酒店。 谢司珩和他并肩站在人潮已经散去的空旷广场,看着远处厚实云层边缘浓丽的金色,等车到来。 谢司珩现在的脑子里,想的不是刚刚在换衣间看到的旖旎风景,而是季晏刚刚在暴雨中唱歌的画面。 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这场注定的告别。 因为他已经明白,在意一个人其实不一定要拥有。 相比成为自己的专属,季晏本来就应该活在全世界的热烈目光中。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么? 正站着,已经道过别的小张突然又跑了过来,“季老师。” 季晏喊他:“小张。” 小张递上一个小盒子,“刚刚有粉丝把这个盒子交给工作人员请转交给两位。” 今天,季晏已经白嫖了粉丝很多东西了,此刻提到袋子里都很压手。 没想到还有。 季晏打开盒子,里面是刚刚那个摊主的莫拉和陛下的卡通戒指。 正看着,谢司珩伸手先从里面拿出了陛下那枚,套进无名指指根,“这是我的。” 季晏没有戴,把莫拉那枚盖回盒中,却没有和其他的礼物一起放在袋子里,单独揣进裤子的口袋中。 广场上还有零散的观众,看到两个人出来,立刻朝这边围过来索要合照或者签名。 两个人周围顿时又包了一圈人。 “季晏,我超喜欢你唱歌的。” “谢谢。” “谢司珩,你什么时候进组。” “结束恋综。” 季晏正在低头签名,听到人群中有两个女生正在小声讨论。 “《银心》真的超好听,我这几天一直在单曲循环。” “我也是,想找同类型的歌曲都找不到。” “我那天听到一首,很像《银心》,但跟《银心》差远了。” “推给我听听。” 季晏签着字的笔蓦然停下。 直到身边的粉丝连喊了几声,“晏宝?” 季晏才回过神,刚要继续签名,两根手指又伸过来,指背短暂地在自己额头上停留,确认正常的体温后,谢司珩才问:“你没事吧?” “没事。”继续签完剩下几个粉丝的签名,音旅来接的车也已经等候片刻。 两个人和粉丝道别之后上车。 今晚来接的是一辆中巴车,每一排都是两人位。 季晏想着刚刚两位女生的对话,默默地坐进靠窗的位置。 谢司珩看着他身边的空位,礼貌地在隔壁另一排坐下。 中巴车开始往酒店驶去。 谢司珩正看着手机,听到隔壁的季晏喊自己,“谢老师。” 找到拍定妆照般的完美微笑,谢司珩才抬头,“怎么了?季晏。” 季晏开口:“你可以用手机帮我放一下我那首《银心》吗?” “可以。”谢司珩坐到他身边,点着屏幕问:“你要干什么?” 季晏微微蹙眉,严肃地提醒这位话多的朋友,“你放就行。” “哦。” 谢司珩点开茉莉云,虽然还没有录制版本,但live版本大家已经听了几天了。 【这嗓音,这旋律,这编曲!这就是我们的《银星》!】 【我每天听二十遍,感觉快要变身了。doge】 【我们组团去打怪兽吧!】 【大家放心往前冲,我在后面给奶。doge】 谢司珩放出《银心》,季晏用自己手机点开识曲软件,静静听着。 季晏这件衣服宽,领口也大。 瘦削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闯入视线,谢司珩有点控制不住想要滑动的喉结,只能侧开头。 放完第一遍主歌的时候,季晏果然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弹出一首名叫《天意》的歌曲。 来自一名叫“ziy”的未签约歌手,发布时间就是自己和林泽主题曲竞演的头一天。 ziy的主页里也只有两首没什么关注度的原创歌曲。 是茉莉云里一位无人问津的歌手。 做得不要太明显。 是已经被天灵解约的林泽? 难道在那么多的爆料之后,霍启风这个无情无义的暴力狂还在护着他? 如果没有上次的经历,季晏或许还会单纯地觉得,自己有曲谱原稿,有手机录制的demo片段佐证时间线,足以解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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