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见他欲言又止,九方质开口道:“想说什么?” “主人,您....为何要扮成这副模样?” 九方质背对着玄九,极力平复内心莫名的躁动。“有时换一副皮囊做事,会更方便。你也是,本座说得对么?玄九。” “.....是。”玄九觉得九方质的话怪怪的,却一时琢磨不透,而九方质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晴天霹雳。 “那人先留着,虽说当初叫你将人都清了,可你若即刻将人全都处理了。” 九方质轻微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本座用谁啊?” 玄九感觉自己好像被天雷炸得七零八落,如当头一棒,已然是愣在原地。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玄九抬头陡然睁大眼睛,九方质双手靠背,居高临下得俯视着,用一双冷眸俊眼打量他。 玄九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主人,这当然是他的主人! 可是,这绝不仅仅是年轻的主人。 眉眼藏着淡淡的薄凉,深黑的眸子似笑非笑,挺拔的身姿傲立如松,那与生俱来的孤桀,绝对掌控的威严气场,是绝顶江湖的强者,更是云间贵公子。 这才是他的主人,绝代天骄的月乐宗宗主。 所以,他的主人,与他一样重活了一世 是吗? 他的主人,前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楚,所以夜里总是梦魇,带着过去的伤痛重走一遭。 玄九想起前世主人死前的场景,苍白如纸的面色,逐渐灰败的身体,以及那临终前的不甘与落寞。 他微微扬起头,面色苍白,眼尾染上一抹红,眼底泛起水雾,注视九方质的目光中带了复杂的悲切、心酸、愧疚,和那隐晦的希望。 这是暗卫第一次这样完全直勾勾地看着主人,仿佛只要他一移开视线,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玄九泪如雨下,泪水将面罩打湿,却因着暗卫的习惯性忍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无声的啜泣,如果不看他的眼睛,谁知道这暗卫哭了呢? 九方质也如玄九一般,将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对方身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心口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又泛起点点酸涩。 九方质忍下心中异样的情绪,摘了玄九的面罩,掐住他的双颊,眉心微皱,道:“哭什么?” 玄九哽咽地喊着他,“主人....主人。” 九方质眼神幽沉,良久,松手转而抚上玄九的头,让他微微向自己靠拢,轻轻地拍抚,就像是在给受了委屈的爱宠顺毛,原本清冷低沉的声音都变得温柔,“玄九。” 只是这样轻轻地唤着玄九,他甚至什么都还没说,就敏锐地察觉到暗卫的呼吸又一次加重,哭得更厉害了。 九方质没了辙,谁能想到有一天要来哄自己的暗卫呢? 就算是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暗卫,仍然不敢抱着主人,只是顺着主人的手,轻轻将头靠在主人腿上。 九方质一直等到暗卫哭累了。 暗卫还在抽噎着,平复气息,看着主人被哭湿的衣摆,刚要为自己鲁莽的行为给主人添了麻烦而请罪时,九方质直接捉了他的手,依旧是将人抱起,如小儿般。 晃然间让玄九觉得,主人真的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但他是比主人要大了三岁的。 玄九无措地抓着九方质的衣襟,像是怕一个不稳摔下去一样。 手放到主人肩上,又不敢反抗,反而因着这个极不明显的小动作又被抱紧了些,玄九用哭得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九方质,“主人。” 犹带哭音的叫唤,是暗卫慌乱间不知所措的求助,却又似猫儿一样,勾着九方质的心尖尖,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像在委屈地求着主人继续安抚。 “嗯。” 九方质回得很轻,这一声轻应,像一股清凉的小溪,一股温暖的潮流,悄无声息的流进玄九柔软的心。 他空出一只手,按上玄九的后颈,时重时轻。 玄九闻到主人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又觉得很累,困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身子却如一团棉花般松软,不由得将头轻轻靠在主人肩上,高高束起的墨发因着晚风吹起,轻轻撩过九方质的侧脸。 月华倾泄,洒了一地温柔。九方质睨了一眼,原本哭红的眼尾还沾着一点泪,因着晚风的吹拂而轻轻颤动的眼睫,双唇轻轻合拢,褪下了冷肃狠戾的暗卫,在此刻透出难以言喻的温顺。
第20章 留下 来不及回宗门了,九方质索性找了家客栈,将玄九捂得严严实实的,对着店家扔了银子,道:“两间上房,打一通热水。” 将人放到床上时,玄九迷迷糊糊地醒了。 一睁眼瞧见近在咫尺的主人,玄九觉着自己是在做梦,是想主人想疯了。 “玄九。” 主人唤他了,声音怎么....温柔得不像话,让玄九耳根又想发烫了。 “有什么想问便问吧。” 想问?主人........ 玄九眼眸微微转动,顿时周身寒毛竖立,他猛得起身,却不想九方质未来得及躲闪,二人的距离凑得更近,措不及防的,玄九的嘴唇触碰到了九方质的下巴。 九方质双眸微微一沉,多扫了一眼这蠢暗卫,手指微曲,转头不再看玄九。 玄九已然是面红耳赤,既羞又愧,主子没让他下床,他只好跪在床上,头低的不能再低,默默地请罪。 “快问。”九方质复又冷然的声音将玄九吓了一哆嗦。 玄九战战兢兢,终是开了口,“主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年前的年夜里。” 玄九思索着,一年前的年夜,玄四因追杀刺客冲撞了主人,被九方虞处死了。 那玄四现在是否还活着,玄九不敢问。 九方质知道玄九的心思,道:“人还在,被本座罚到地牢中审刑罢了。” “是,谢主人。” “谢什么?”九方质瞧了玄九一眼。 “谢主人饶过玄四一命。”玄九低声道。 九方质沉着未说话,半晌,才嗯了一声,“继续。” “主人...前世是怎样中毒的?”玄九越说声越小,眼底湿润。 “.......” 九方质望向窗外,眼中飞闪过一抹黯然。 “主人?”玄九有些急切,扬起头看着九方质。 九方质垂下眼,道:“是本座太过狂妄,恨生蛊初入体内时本座并未放在心上,可双情蛊与恨生蛊相抗,日夜吞消内力,最后才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 玄九听着,已然是不自觉又落了泪,仰头看着九方质。 九方质在玄九的眼里看到掩不住的心疼和难过,伸手抹去玄九脸上的泪,轻声道:“又哭了,本座都没哭,你哭什么。” 玄九只觉着九方质过得太苦,他风华绝代的主人,最后竟是被人暗算到如此地步,他真是个不称职的暗卫。 “好了,又要本座哄你么?”九方质轻轻摩挲着玄九通红的眼角。 玄九难为情地收回了眼泪,哽咽了一声,才道:“属下想知道,刚才主人为何不让属下杀了那叛徒。” “他对本座还有用。”九方质走到桌前,想喝杯茶,然闻到那茶味时,又悄然放下了。 “先将人留着,知道么?” “是!属下明白。” “早些睡吧,既没事,明日便出发回去了。” “主人!”玄九急忙喊了一声。 “嗯?”九方质轻轻回眸,尾音上扬。 “小、小玉!许韵依送的小玉,有问题!” 九方质唇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道:“那上面便带有恨生蛊的子卵。” 玄九不淡定了,都不自觉跪上前几步,“那、那主人....?” 九方质打断道:“先前在她下双情蛊时,本座已将她的雌蛊换成了恨生蛊。恨生蛊,现在在她体内。”说罢,便出了门。 玄九朝着主人的背影点了点头,思绪烦扰,刚闭上眼没多久天就亮了。 主人的房门仍然紧闭,玄九也没打扰,直到晌午,见九方质开了房门,玄九端上饭菜从厨房出来。 九方质见玄九眼下乌黑一圈,也没说什么,一路赶回宗门后便叫人回去歇着了。 玄九一路紧跟着主人回去,他没有再问其他,无极宗与靖王一事,主人没主动说,那这就不是他能问的。 “主人。”玄六被九方质唤到了议书殿。 “信鸽线报被旁人截了?” 玄六听不出九方质的情绪,好像这只是简单的聊天说今天天气不错。 “是,属下该死。”玄六心里已经准备自裁谢罪了,只待主人下一步应允。 “去地牢跟玄四换换吧,叫他出来透透气。”九方质道。 玄六眼里流露出惊愕,然九方质连个眼神也未施舍给他,仍是平常语气:“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玄六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子放过他了,且给了一个相当轻的处罚。 玄九不用值班时,白日处理下寮传来的线报,偷偷探查无极宗消息,夜里则是寸步不离的给主子守夜。 他忙得脚不沾地,但也因此而感到充实。 他并不迷信,不信这世间有什么神佛妖魔,若是有,那他这沾满血腥的肮脏存在,早该被判决拖进地狱里了。 他感念上天开眼,让他重活一世,他还有机会给主子卖命,而不是只能抱着主人的尸骨愧疚痛哭。 转眼,十冬腊月,冰封天地,银装素裹。 玄九拿着狐裘大氅跟在主人身后,九方质正要去菁阁,因为那女人已经有孕两月。 前辈子,许韵依是没有怀孕的,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走到半路,九方质突然停下,还在思绪中的玄九猝不及防撞上了主子坚实的肩膀。 九方质回眸瞧了玄九一眼,面不露色,将精致的手炉递给他。 玄九听话的拿了,但压根没想到主子递过来的手炉是给他暖手用的,直到多年后,九方质还在骂玄九这木头不开窍。 菁阁炭火供得勤,九方质知玄九因前世的纷争而不喜欢许韵依,便唤他在外间等候。 这时,外间进来个相貌不错的女侍,“暗卫大人,还请喝杯热茶。” 玄九认得她,是许韵依身边名叫雨薇的女婢。 玄九淡淡道:“多谢。”但并未接茶,直接回绝了。 不久,主子出来了。 九方质在玄九面前停下,神色如常,对玄九道:“留下。” 玄九眼角微扬,看着自家主子拂袖而去。 雨薇上前对着不明情况的玄九道:“暗卫大人,我家夫人想吃鱼,可否麻烦您去一趟百花园,捞几条过来。” 玄九冷眸微沉,道:“叫其他侍卫。” 雨薇笑道:“暗卫大人有所不知,夫人身边常用的侍卫最近几日生了病,跟主子告了假,夫人又不习惯遣用其他侍卫,跟宗主大人禀明了情况,叫您留下来帮帮我们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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