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正一页页翻看备选家教的资料,钢笔在一页家教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很随意的叉,接着翻到下一页:“不考虑。” 盛星竹订婚那天对他家宝宝一口一个“宝贝儿”的样子他可一点都没忘。 “啧,”盛星竹准备上杀手锏,“丞言好歹是他哥,那我就是他哥夫,都是一家人,你还准备把他交给外人?” 陆应淮手指一顿。 下意识看向从小狗池里抓了只小狗抱着睡的江棠。 十五岁的江棠如果得到家人的陪伴,是不是也能弥补一点遗憾? 这些日子江丞言接手江氏,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来看过江棠,但东西送了不少。 陆应淮不承认江棠是江家人,但江丞言这哥当得比江子昂强多了。 江丞言很看不上江子昂,这点陆应淮很欣赏。 “行,”盛星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和资料上那些家教比起来优势很明显,“那就你吧。” “谢谢陆总。”盛星竹狗腿道。 挂了电话又打给江丞言。 小江总在公司加班,江玄迫于老爷子的威严只能老老实实跟江丞言汇报工作。 接到老婆来电,江丞言示意江玄闭嘴:“老婆?” “阿丞,快点回来,咱俩逛街去啊,我需要买条新的裙子。” “老婆我工作呢,”江丞言无奈道,“下班陪你去行吗?上次买的不是还没穿么,或者你有很喜欢的,我让人送到家里去。” “不行,”盛星竹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双手在脑后整理头发,叼着根发绳含混道,“陆应淮同意我给江棠做家教了,我得整漂亮点。” “!!!”江丞言猝然起身,动作大到椅子都被他掀翻在地,“我这就回去。” 他匆匆忙忙往外走,只给江玄撂下一句:“出个书面报告发我邮箱,晚上我忙完会看。” 那语气跟命令普通下属似的,江玄心里不服却也无可奈何。 当天盛星竹就到岗了,他倒没真穿裙子。为了让陆应淮觉得他靠谱,特意穿的男装。 布料飘逸的盘扣衬衫上印着水墨竹子,大波浪长发用一根木簪盘起来,配上纤瘦高挑的身段,手里再拿把扇子都可以称得上“仙风道骨”了。 江丞言陪他一起过来,陆应淮还没说话,对方就递上一把车钥匙:“给我弟的礼物。” 来得突然,没预留时间订车,所以从4S提的现车。 江棠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把车钥匙,又看看江丞言,最后默不作声往陆应淮身后藏了半步。 他实际上并不是扭捏的性格,也不怯懦,只是呆在陆应淮身边就不由自主变得很乖。 盛星竹前脚跟江棠窗边小桌那里学习,桑颂时非承就到了。 时非承挑了个桑颂跟那俩Omega凑在一起的空档问陆应淮:“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桑颂不知道位置,但时非承是知道的,再顺着周边问问或许找得到当年那片密林。 “先不着急,”陆应淮这几天连班都没上,“等棠棠好些了再去。” 就算有盛星竹他们在,陆应淮也无法放心。十五岁的江棠比十八岁的江棠更敏感。 他离开几天,十八岁的江棠已经不会多想了,但十五岁的江棠会觉得自己又被丢下。 “也是。”时非承叹气,“我明天要归队了。” 他的假期结束了,好在已经跟桑颂在一起,心里的巨石也算落下了。 盛星竹跟江棠相处得很好,越看江棠越喜欢,陆应淮及时拦住吃了晚饭还想再学会儿的江棠:“今天就到这里吧。” 盛星竹的眼睛就差粘在江棠身上了。 “哥哥,今天学的部分我都会了。”洗完澡的江棠坐在床沿上,白嫩的脚丫兴奋地晃呀晃。 “宝宝真棒。”陆应淮半跪在他面前,用浴巾包着他的脚一点点擦干。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江棠低头看着陆应淮的发旋,轻声问,“哥哥,你们别去查当年的事情好不好?” 陆应淮手上的动作没停:“为什么?” “别查了,行吗?”江棠没有正面回答,有些执拗地道。 陆应淮重重叹了口气:“宝宝,你知道我不想放过他们。” 让他如何能不去追究? 让他如何放弃给江棠报仇? 一直到进被窝江棠都没再说话。 他背对着陆应淮蜷成一小坨,像是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 很久。 久到陆应淮觉得江棠已经睡着了,他浏览完没处理的文件,想把江棠搂进怀里的时候,才听见江棠小声道歉:“对不起。” “宝宝,之前说过不要对我道歉的。” 江棠一骨碌翻过身,拱进陆应淮怀里:“我骗你了,今天下午我的记忆就恢复了。” 三年前的和这些天的,他都记得。 “我当是什么,”陆应淮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我知道的。” 他自己的宝贝,状态的变化他是能感觉到的。 别人或许不行,但陆应淮对江棠的事情很上心,他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异样。 “哥……不用想着为我报仇,”江棠的肩膀在颤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般攥紧陆应淮的睡衣,“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带着桑颂逃跑那晚,他趁那两人没有防备,抄起还沾着自己干涸的血液没有被擦拭干净的匕首捅进他们身体。 江棠想起来了。 可他宁愿他不记得。 江棠的额头抵着陆应淮的胸口,艰涩地开口:“哥,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样……” 他知道自己在陆应淮心里是个乖巧可爱的形象,可那不是真的他。 所以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希望陆应淮发现,于是他假装成记忆混乱的自己。 他骗的不是陆应淮,而是他自己。 这段日子他过得过于太平了,以至于他真的相信他从黑暗中脱身。 而三年前的记忆无异于把他拉回泥潭。 陆应淮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嗓音醇厚轻缓:“其实你也不清楚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这个并没有完全标准的定义,你只要知道,你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第120章 一起做坏人 “哥,这不一样。” 江棠整个人挨着陆应淮的胸膛,似乎抬头去看那双乌黑的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SA是什么组织。 他们一直在救人。所以身为一队队长的陆应淮,哪怕不是出于本心,在做的也都是救人的事。 陆应淮这种人是可以磊落地站在阳光下的。 可江棠不能。 他无法接受自己内心的审判。 当他握着匕首捅进那两人身体时,一切就都覆水难收了。 鲜血染上他双手黏腻的触感,带着余热的温度,想起这一切的江棠无法接受。 他是个疯子。 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没有下限的疯子。 他能亲手杀了那两个人,也能废了狗孙。 他本该在黑暗里苟延残喘,然后死掉。 他配不上陆应淮。 陆应淮值得干净温柔的Omega,就像曾经的安筝那样。 “哥,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杀过人,我的手……”沾过很多鲜血。 可怕的是他才刚满十八。 没成年的时候尚且杀过人,江棠都不敢想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手?我看看。”陆应淮开了灯,抓住江棠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煞有介事地认真观察着,然后得出结论,“确实不太一样。” 江棠的心都提起来了。 做好了被放弃的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的接受被放弃又是另一回事,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没发现陆应淮的神情和爱意都同往常一致。 “软乎乎的。” 陆应淮说,攥着他右手手腕,掌根与自己左手掌根相贴,江棠手指很长,又白又漂亮,比陆应淮的手指细了一圈。 陆应淮把他的手指握住,继续道:“还很小。” 比他的手小不少,哪哪儿看上去都可爱兮兮得招人疼。 江棠突然就有些崩溃。 他从来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 送桑颂走的那晚,他没跟着一起走,一方面是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身的血,不想弄脏了别人的车,也怕自己在路上人没了,给司机和桑颂留下心理阴影。 另一方面是他报着一丝希望,希望那两个人没死,追过来,他可以偿命。 晕倒的那一瞬他想,这样也好,如果死在别人车轮底下,或许全尸都留不下。 是他应得的。 可他没死。 也是巧了,他凌晨醒来,发现那条路上完全没有车辆经过。 是很偏僻的一条路。 所以桑颂是幸运的,刚好赶上了那辆出租车。 听桑颂说他家在雾渊。江棠听见那个熟悉的地名时,恍惚觉得这三年似乎没有经历过。 他有种自己是和桑颂一起被拐来的错觉。 他救桑颂,就像在救他自己。 他拖着散架般的身体爬起来,顺着记忆找回那间地下室,那是个废弃厂房,已经被烧成了废墟。 在令人作呕的烧焦味中,他找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 已经死透了。 或许是他带着桑颂逃跑时撞到什么东西所以引起了火灾吧。 江棠那时候并不比桑颂清醒太多,他跪在废墟边上剧烈呕吐。尸体烧焦的味道自鼻腔深入他的身体翻涌,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小镇。 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毫无印象,不知道自己去过哪儿,也不记得如何回来的。 第一次醒来时天还没亮,这次醒来已经日头偏西。 他茫然伫立在街道上,身上都是血和灰尘。 带着一身伤回来,李家没人在乎他失踪的几天去了哪里,他们以为他跑了。 于是迎了一顿毒打。 江棠很虚弱,几次昏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靠李母扔过来馊掉的饭菜勉强捱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身上的伤都是哪里来的,解释不出自己的遭遇,因为他全然不记得。 李母认为他撒谎,觉得他就是逃跑了,然后没走成,没钱了或者别的原因才又回来的。 一个星期之后,江棠勉强能下地,就被赶回饭店继续工作。 从来没有哪个瞬间、哪个人让江棠觉得自己被爱着。 除了陆应淮。 陆应淮太温柔了,江棠的心不是突然沦陷的。 “哥……”江棠到底是年轻善良,他接受不了自己做过的事,换了以前,他会想要伤害自己。 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嗓音颤抖着,抬起湿漉漉的眸惊慌地看着陆应淮,想要寻求一丝安慰或者解脱:“我杀了人,是不是该一命抵一命?” 陆应淮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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