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还在商场里被江棠捧在掌心贴贴的小眼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陆应淮黑着脸把它拎起来:“棠棠亲你了?” 小眼吐出小小透明的舌头:“略略略。” 另一边。 江棠茫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大眼从他头顶飞下来,“啾”地亲了他一口。 透明球体上伸出两只小爪,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两颗瓜子,分给江棠一颗。 几人在坐商场楼顶的巨大摩天轮,桑颂戳了戳大眼:“这不是陆应淮的信息素吗?为什么还能揣瓜子啊?” 大眼随主人般面无表情,但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又掏出几颗瓜子匀了一圈。 桑颂接过来边嗑边夸:“小宝贝你比陆应淮招人喜欢多了。” 大眼飞回江棠身边,眼巴巴瞅着。 江棠摸摸它的小脑袋:“很可爱。” 大眼的眼睛弯成月牙,开开心心围着江棠转圈。 - 晚饭依旧是方慕带着方希过来做,吃饭时陆应淮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清优这几天就回国了。” 方慕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方希讶然道:“哥,是你那个学弟吧。” “嗯。” “清优回来之后,你先带他熟悉一下公司业务。”陆应淮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方慕,可以吗?” “好的,”方慕拿出当特助的职业素养,“需要我去接机吗?” “我会去接,你也一起吧。” “好的。” 陆应淮从方慕脸上看不出任何对陆清优的喜欢或是厌恶,看来他弟弟真的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单相思啊。 第二天复健比第一天还要困难,江棠很累,吃完饭不久就犯困。 陆应淮抱他去洗澡睡觉:“宝宝先睡,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很快就回来。” 他开完会回来,江棠还没有睡,明明很困却强撑着精神,趴在床上玩小白狗的尾巴。 “宝宝?”陆应淮怕吵到他,进门时都没怎么发出声音,见他醒着几大步迈到床边,“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 “哥……我今天补了以前的卡。”江棠把脸埋在小白狗的肚子上,闷闷地道。 他没等到陆应淮的回应,心想陆应淮不会生气了吧。 下一瞬落入陆应淮的怀抱,冷杉与海盐充斥着感官。 “嗯,然后呢?”陆应淮问。 “我收到了我养母……” “宝宝,她不是你的养母,她并没有养育你,不是吗?”陆应淮温柔打断,声音跟哄孩子似的。 “我收到了那些人的信息,”江棠重新措辞,“他们说会去公司闹。” “别怕,宝宝,”一股寒意直达心底,陆应淮无法遏制地有些恐慌,他搂紧江棠,“我会解决的,不要再离开我。” Alpha的恐惧在这个空间内一览无余,江棠心疼地仰脸吻他的喉结:“我不会离开,哥,我把公司地址给他们了。” “好。”陆应淮心口的闷痛无法缓解,语调却还保持着镇定,“宝宝很棒,都交给我就好了。” “哥……我很烦,”江棠窝在他怀里,一句一句地小声抱怨,“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非要一遍遍把我拉回黑暗里呢?” “宝宝,你本来就是站在光明里的。” 陆应淮微微松开江棠,在昏黄夜灯下与那双干净的眼眸对视,似要拿出毕生的真诚来教会他。 “是那些人故意遮住阳光,让你误以为身处黑暗。” 是他们企图折断你的翅膀,打压你的灵魂,毁掉你的未来。 不是你的错,你是美好本身。
第86章 不说不代表不痛 “哥……” 江棠突然按住了陆应淮的手腕,微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腕骨,然后慢慢地把他的手牵到自己身前,两只手握着。 空气中的冰凌花香微微苦涩。 江棠闭了闭眼,似乎给自己蓄好一腔勇气,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们。” 陆应淮的手被他握着,只好用最柔和的目光来安抚他。 道格拉斯冷杉林里穿过一阵海风,角落嫩黄的花瓣脆弱地颤动着。 “他们说,如果当初没有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我,我就会被人打断手脚去乞讨,甚至……把我的器官卖掉。” 江棠有些沮丧似的,他对李家任何人都没有感情,不会想办法替他们开脱,理智却告诉他有所亏欠。 “是我的错。” 清晨花瓣间凝结的露珠般剔透的瞳仁望着他,有些不解。 陆应淮没有把手抽开,只是更凑近了些,额头与他相抵,低声重复那声沉痛的抱歉。 “我的错,”陆应淮周身萦绕着带着一点柠檬香味的冷杉信息素,“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比十三岁更早一点。 比孔瑜靠近你更早一点。 其实陆应淮哪有错?人与人的相遇都是注定的,就算是S级也无法逆转时间与命运。 可是他实在太心疼了。 这世间分分秒秒几亿人在承受痛苦,他唯独心疼眼前这一人。 包裹着江棠的信息素愈加浓郁,陆应淮却仍在怕他给得不够。 江棠一时忘了说话,因为Alpha眼中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 那目光就像是……独属于他的月亮在望着他,心疼他的过去,庆幸他的现在,期待他的未来。 “都过去了。”陆应淮说。 江棠轻轻点头,心中坍塌的雪山化作冰水,完全蒸发也只是时间问题。 “宝宝,”陆应淮见江棠神色好些了,才继续道,“你不是商品,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很漂亮很乖很招人喜欢的软乎乎的小Omega。” 后面的话还没说,先把人调戏了一通。 离得太近,言语间温热的气息让江棠的身体忍不住蜷缩了下,耳垂和脸颊都在发烫。 “在拐卖人口这件事上,买与卖同罪,”陆应淮说,“他们‘收养’了你,对你就有养育的义务,没有尽到义务却反过来要求你的‘报答’是他们不对。 你不是主动要求他们‘收养’,这对于你是被动选择,所以你不需要对他们愧疚。他们没有对你好,没有疼爱你,还欺负你,你不需要对他们善良。 宝宝,他们都是罪人,只有你是无辜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你需要感到抱歉的。” 江棠眼眶蓦地红了,他把脸往枕边靠,咬住了下唇。 他这么多年来不离开,除了本身臣服于命运的性格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一直被这个念头绑架着。 虽然过得很不好,但对方确实算是救了他。 别说李家父母,就是邻居街坊、他打工的那个破餐馆,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将就过吧,是他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这种话他从十二岁听到十八岁。 他几乎是被这话钉死在那个鬼地方。 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他选择的,他不需要愧疚。 神明终于听到了那些惊恐发作、夜不能寐的小黑房间里,少年咬着牙提出的那句质问。 “都是我的错吗?” 神明终于来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被这些绑架。 江棠渐渐压抑不住,蜷缩起身体,抓着陆应淮的手也放开了。 他以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态蜷成一团,张嘴咬住自己的手腕,眼泪无声地往下落。 一如六年间的无数个夜。 “宝宝,该咬疼了。”陆应淮撑起身体,拨开江棠凌乱柔软的发,轻轻捏住那张浸满泪的小脸,把他的手腕拽下。 白皙的手腕被那口糯米牙发狠地咬出一圈深陷的齿痕。 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陆应淮,又像是透过他看到过往,映不出一点光亮。 没东西咬了,江棠紧咬着牙,只不时露出几声急促的换气声。 以前都是这样蜷成一团偷偷哭吗?陆应淮想。 江棠崩溃地太明显,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陆应淮叫了他几遍都听不见。 陆应淮靠坐在床头,把江棠抱在怀里:“乖,宝宝,哭出声。” 江棠颤颤地用泪眼看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里是你的家,可以大声地哭,”陆应淮循循善诱,手中拿着小白狗摇了摇,“看,还有你喜欢的小狗狗。” 江棠顺着看了看小狗狗,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咬着唇角。 “别咬,”陆应淮把小狗丢开,手腕送到他唇边,“咬我。” 江棠当真不客气,狠狠地咬住了他。 陆应淮执行任务被蛇咬过,被感染病毒的人咬过,在好几个人痛不欲生时让他们咬住自己以防咬到舌头。 不痛,就是惹人烦躁。 但现在他被那排整齐的小白牙咬住,痛得心都在颤。 江棠把他当成自己了,原来他以前咬自己下口都这么重。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 陆应淮任由他咬得越来越重,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头发。 没关系,以后我来爱惜你。 他不哄着江棠停下来,倒希望江棠能够哭个痛快。 直到尝到血腥味儿江棠松口,低头看着牙印渗出的血,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陆应淮手腕上,把血迹氤氲开,江棠呼吸一窒。 接着小Omega终于看向了陆应淮。 眼泪急刹车似的停住,江棠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有时候情绪上来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刚才他以为他又在那六年间的夜。 但是,谁懂啊,哭一半分神去想明明咬的是自己,为什么不疼,他以为自己痛觉消失了,缓了半天发现咬的是陆应淮。 陆应淮似乎看见江棠挣扎着想要连夜逃跑的灵魂。 好尴尬。 但是难过的情绪还没过去,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 “……疼吗?”江棠问。 小Omega哭得可怜极了,眼眶鼻尖都是红的。 “不疼。”陆应淮说。 “怎么会不疼?”江棠嗓音哽咽,泪水又涌出来,他强忍着,“一定是疼的。” “真的不疼,别忍着,哭出来。” 江棠用手背蹭掉眼泪:“我之前说过不会再哭的。” “你没说过。” “我说过了。” “好吧,那今天破例,”陆应淮拗不过他,只好给他找别的台阶下,“今天清优答应回来,值得庆祝,可以哭一下。” 这逻辑狗屁不通。 可江棠忍不住了:“真的?” “真的,”陆应淮都听见他牙关打颤的声音了,“哭吧,这次不计入你的保证内。” 太像哄小孩了。 江棠“噗嗤”一笑,小珍珠一串一串往下滚。 “是疼的,”江棠侧身抱住陆应淮的脖颈,“真的是疼的……” “我知道的,我每次咬都很痛,根本不能免疫……”江棠边哭边说,“他们打我也是痛的,冷风扑在身上也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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