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阻隔贴,动作轻柔地贴在江棠的后颈。 桑颂知道,有陆应淮在,自己能亲到小漂亮的可能性为零。 本着S级的信息素幻境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想法,他当真捡起陆应淮丢到他脚边的树藤在手腕缠了两圈后紧紧抓住,然后助跑几步脚一蹬地—— 别说,当个吗喽还真挺快乐的。 “陆应淮过来了是吗?可以带江……”谢瓒从旁边连通着另一间房间的小门出来,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桑颂在他的会客室里荡来荡去。 “嗨,谢哥你忙完啦?”桑颂荡过来。 还没等谢瓒回答,桑颂就荡走了。 谢瓒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桑颂刚刚失恋,可以容忍他发泄一下,转眸便看见门口的人。 时非承手里拎着两大袋零食,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不是。 他粉色吗喽一样的心上人正在他好兄弟的地盘玩他另一个好兄弟的信息素幻境? 拜托!江棠还在这呢!你们仨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啊? 桑颂抓着另一根树藤荡过来:“时少爷也来啦?” 时非承在他又荡走之前把零食放在地上,手疾眼快地抓住那根树藤:“……我来看看你。” 桑颂松开手,蹦到地板上,冷杉林瞬间消失无踪:“看我干嘛?” “看小颂你来我这儿干嘛?”谢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又想让我给你跑腿啊?” “我不是怕小颂不在嘛,”时非承把零食往前一递,对谢瓒疯狂使眼色,“就来你这儿碰碰运气。” 可是一向很有眼力见的谢瓒现在就跟瞎了一样:“你老挤眼干什么?眼干眼涩眼疲劳啊?” 时非承有时候真的挺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跟这样两个人做朋友的。 “谢谢啊,”桑颂没有接时非承的零食,“我有吃的,是小漂亮要和我分享的……陆!应!淮!” 陆应淮神色自然地把江棠手里最后一个草莓咬进嘴里,咀嚼咽下,然后冲桑颂挑衅地扬眉。 就在桑颂荡来荡去的时候,陆应淮谎称自己刚刚没吃饱饭,哄着江棠把草莓都喂给他了。 草莓他可以再给江棠买一大筐,但是让桑颂黏着江棠一起吃,绝不可能。 某人心里对江棠不排斥桑颂这件事的醋味儿还没有过去。 “怕你分手了不开心,”时非承叹了口气,把零食放在了桌上,“执行任务凌晨才回来。” “害,多大点事儿,我根本就没有多么喜欢那个王八蛋。” 桑颂无所谓地摆摆手,眼眶却很快就红了,刚才还兴奋地像个猴的Omega嗓音低了下去,失神地喃喃:“我才不喜欢那个王八蛋。” 他打开零食袋子,红着眼冲时非承笑:“谢谢你啊,都是我爱吃的。” 然后拆开了一盒饼干,恨恨地咬了一口:“不喜欢我还想咬我,渣男。” 房间里的气氛几乎凝固了,只有桑颂一边嘎吱嘎吱嚼饼干一边骂:“说什么不跟我搞纯爱那一套……我跟他谈恋爱,他却只想睡我!” 嘎吱嘎吱。 “爱跟谁搞就跟谁搞吧!” 嘎吱嘎吱。 “不喜欢彩色是吧!” 嘎吱嘎吱。 “我就非得染粉的,我以后还要染绿的,染紫的,染成五彩斑斓的七色花。” 嘎吱嘎吱。 “今天这个饼干怎么不好吃啊?” 说完这句,桑颂的泪水便止不住了,饼干掉落在地上,他猛地抱住时非承的腰,眼泪瞬间把时非承的衣襟浸湿。 “对不起,”时非承心如刀绞,却只能克制地抬手轻抚着他后脑勺的发,“我不应该提这件事的。”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他。 明明在一起才一个月零三天四小时,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他。 “没事,”桑颂哽咽道,“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从来不跟好兄弟生气。是我没出息……” 时非承茫然无措地抱着他,连呼吸都痛。 桑颂大大咧咧惯了,这样的拥抱没有一丝暧昧的含义。 桑颂说他是好兄弟,那他们就做兄弟吧。他不会僭越,只要桑颂在难过的时候能够想到他就足够了。 谢瓒在后面给陆应淮打手势。 陆应淮了然,抱着江棠轻手轻脚离开,把空间留给那两个人。 “我用你给的资金添置了最好的仪器,”谢瓒引着他俩往另一个房间走,“你地方准备好了吗?” “好了。” “挺快啊,”谢瓒扬眉,“我会督促他们尽快把东西送过去。” “好。” 江棠听着两个人打哑迷一样的对话,他没有好奇,因为他预感陆应淮不会瞒他。 果然。 “就在我家楼下,”陆应淮说,“这样棠棠复健比较方便。” 康复医院也是医院,陆应淮不想试探江棠对康复医院的接受度,他选择直接避免。 他给江棠买的那套房子位置很好,但价格昂贵到离谱,楼下一层都没有人住,他直接买下来改成江棠的复健场地。 谢瓒不由得多看了江棠一眼。 他知道陆应淮喜欢江棠,却也不曾想过陆应淮可以为江棠做到如此地步。 他是不缺钱,但Alpha毕竟是自私自利的生物,比起把钱花在Omega身上,他们往往更愿意把钱存在银行。 这是由基因决定的。 如果爱真的能够战胜基因,战胜本能,战胜很多东西,那他是不是也有机会赢一次? 谢瓒看着陆应淮把江棠抱到仪器上,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担忧,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另外一个瘦弱的身影,和一双乌黑单纯的眼睛。
第61章 孔瑜 给江棠做的检查依旧是很全面的。 谢瓒蹙眉看着单子:“腺体里面的淤堵情况好多了,但是并没有完全发育好,后续再观察观察吧。腿的问题不太严重,坚持复健两三个月差不多可以恢复了。” 多么讽刺,江棠受伤才多久,复健时长要比他受伤到现在还要再久两倍。 桑颂哭完了,眼睛肿得像核桃但神采奕奕的,跟时非承一起等在检查室门口:“时少爷带我去游乐园,我们先走一步啦。” 他说完,看着被陆应淮扶着的江棠:“小漂亮,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复健知道吗?你太瘦了,多吃点儿,陆应淮有钱,你不用给他省。” “工资已经上交了,”陆应淮揽住江棠的肩膀,宣示着主权,“现在我身无分文。” “真男人。”桑颂冲陆应淮竖起大拇指,赞赏道。 时非承想说他也很想上交自己的工资卡,但他怕桑颂来一句“等你找到Omega你就交呗”。 “小漂亮……”桑颂表情切换自如,变得有些委屈,配上他通红的眼眶显得楚楚可怜,“我们会再见的吧?” 时非承忍无可忍地拉住桑颂的手腕:“我们是去玩跳楼机,不是真的要跳楼!” “对哦,”桑颂收敛起伤感,指了指陆应淮,“看好你老婆,否则他就会成为我老婆!” 时非承:Alpha我都竞争不过,现在还得跟Omega竞争是吧? 陆应淮的回应是抱起江棠转身就走,心里寻思要不下次别让桑颂跟江棠见面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所小学,江棠扯了扯陆应淮的衣角:“可以停一下吗?我……” “当然。”陆应淮巴不得江棠对他提要求,当即缓缓踩下刹车,靠边停了车。 附近有水果店,陆应淮下车去买草莓了。江棠坐在副驾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小学。 有种强烈的渴望自心底迸发而出。江棠闭了闭眼,想在陆应淮回来之前压抑住自己的心绪。 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是六年级下学期,从那之后他就没再上过学了。 在商场听见陆应淮跟陆清优的通话,说他不羡慕是假的。 但此时比那股渴望更浓重的情绪却是悲伤。 当年江子昂在他面前把孔瑜推下了楼,孔瑜的脑袋重重磕在最下面一级台阶的边缘,暗红的血涌出来,小江棠跪在旁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都快吓傻了,时隔多年他还记得那血的温度和触感,还记得他自己怎么歇斯底里哭着喊老师,还记得孔瑜那双眼睛甚至没来得及闭上。 孔瑜是他整个童年里唯一的朋友。 在江子昂的拉拢下,根本没有人愿意跟那时候腼腆胆小的他一起玩。 同样内向怯弱的孔瑜却主动对他伸出了手。 那是江棠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后来他回了江家,第一件事就是问江子昂孔瑜怎么样了。 江子昂当时一脸烦躁地把手里的东西摔了,还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像是生怕江棠说出当年的真相,见四下无人他才没好气道:“好端端的提个死人名字,你不嫌晦气吗?” 孔瑜死了。 江棠找到了孔瑜的墓。 石碑上青苔遍布,名字已经看不太清,老式的墓碑上面没有照片。 坟头杂草丛生,那个十二岁的小生命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 江棠在墓园里呆了一夜,心中被愤懑悲痛的情绪充满,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而此刻,有泪水顺着江棠的脸颊滚下,不知道是不是激素作祟,江棠原本想在陆应淮回来之前止住眼泪,却在看见陆应淮的那一刻痛哭失声。 陆应淮吓得把草莓随手放在中控台上,把江棠整个儿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怎么了宝宝?谁惹我们宝宝哭了?” 江棠性子是偏倔强的,他原本还在咬着牙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听到陆应淮声音时候泪水彻底刹不住车了。 温柔的冷杉香味在车内铺散开,两只光球凭空出现,挨着江棠焦急地蹭了蹭。 江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陆应淮淡淡抬眸,那两小只“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哥……”江棠的泪水淌了满脸,嗓音嘶哑,他在陆应淮怀里哭到全身颤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遍一遍地喊陆应淮,“哥……” 陆应淮看着窗外的学校。 江棠的难过肯定和这学校有关系,他当初的调查里或许包括当年的事,可他把文件全都销毁了。 他攥着江棠的手,默默释放着安抚性的信息素。 如果他愿意,他的信息素可以让江棠立刻停止哭泣,甚至忘掉悲伤,但他没有那么做。 江棠的情绪需要有个出口,否则即便现在忘了,之后也会是团阴影一直笼罩在江棠的心头。 “哥……” 陆应淮摸着江棠的头发:“我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多嘴安慰。 江棠哭累了,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陆应淮捏着他的下巴为他擦掉眼泪,又轻轻吻了吻江棠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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