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下巴抵在慕朝雪肩窝处,冷静中透露出几分癫狂模样,蹭着慕朝雪柔腻的肌肤,低语呢喃:“快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只要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会让你分心。” 慕朝雪已经对他的悔悟不做期望,只失神地望着那团跳跃的火。 自从被幽禁在这里,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容冽,得到的消息也只能够供他在心里大约描绘出一个魔族或是仙门眼里的魔尊,今日又如何力挽狂澜,明日又如何以身涉险,但他已经不敢确定记忆中的师弟是否就是容冽如今真正的模样,不确定对方如今是否还视他为同门师兄,得知他的境遇又会想些什么。 他也不确定容冽到时候会不会来,那明显是李忘忧设下的鸿门宴。 如果不是为了早日将他从李忘忧的囚笼解救出来,容冽完全没有必要上赶着主动踏入天罗地网。 时间还长,魔族的复仇计划不急于这一时,身为魔族的尊主,最明智的做法应当是趁战事停歇退回魔域专心养伤,彻底恢复之后再伺机而动,继续为当年枉死的无辜子民们报仇。 慕朝雪希望师弟可以明智一点。但又忍不住为那想象中师弟弃自己而去转身走远的画面感到失落。同时他又觉得羞耻万分,他竟生出那样自私卑鄙的想法,想见到师弟以性命犯险,带自己离开囚笼远走高飞……难道师弟真的不会死吗?要是师弟真的没能从李忘忧手中活下来呢? 他强迫自己驱除脑海中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念头,他不可能只坐在这里等着结果出现,等着师弟来救。 师弟不来找他,他可以自己去见师弟。 事态的进展比他脑海中的想法更加不可控制,既然李忘忧口口声声说诛杀魔族只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师弟化为灰烬神灭形消,让他从此死心,那他就姑且相信这一说法,假设他真的已经得到了这个刻薄傲慢之人的热爱,那么他也可以试试看,他是否能仗着这份爱,回敬对方一个同样的心死。 如果事情因他而起,那自然也该因他结束。 系统似乎察觉到他心跳的异常,弱声弱气地问:“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自从发现自己是个除了摸鱼一无是处的废物系统,它和慕朝雪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慕朝雪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等别人来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也不一定能被救出去。我得想办法死一下。” 系统:“李忘忧会让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吗?” 慕朝雪忧愁起来,这倒是个问题,但是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真的“死”成功了,那得多有成就感。 他望着那一团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好奇地问:“李忘忧,你真的喜欢我吗?” 李忘忧微怔,将他放开,注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慕朝雪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换了个问法:“你不喜欢我吗?” 李忘忧忽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从这张漂亮而苍白的脸上瞧出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气息,忍不住失笑:“难道我做这一切,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恨你?” 慕朝雪心想这种喜欢倒还不如明晃晃的恨,不过面上并未显露,反倒也跟着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么久以来,李忘忧竟破天荒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融洽的味道,冰冻的河水开始消融。 恍惚如同做梦,真假难分,他沉溺于这缥缈的醉梦中不想清醒,心神荡漾万分,还管什么魔族什么仙门呢,他本来就厌烦吵闹的人群。他真该就这样带着这个小病秧子乘风而去,从此顺他的心如他的意对他言听计从奉他为神,只求每时每刻都见到他比此刻更真挚灿烂的笑颜。 慕朝雪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他现在这副反应,想了想,说:“那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李忘忧不由自主地抱紧他,像个等待神明降下福泽的信徒,声音竟是有些颤抖:“什么礼物?” 慕朝雪说:“你先放开我。” 李忘忧顺从他的吩咐将他松开。 慕朝雪沿着这处安放宝座的高台不紧不慢走了一圈,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高的,通往下方的台阶好像长得没有尽头,数都数不清。 李忘忧见他往高台的边缘处微微探出身子,担心他脚下没有站稳从而摔落下去。 然而慕朝雪比他想象得更为胆小惜命,没等他出声阻止便迅速远离那危险的边缘,回到他身边。 他也并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的动作,冷静下来后,心里倒是有几分好奇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丝毫不担心慕朝雪会做出什么,总归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竟开始有几分相信,一向忤逆的小东西当真为自己准备了礼物也未可知。 慕朝雪从那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阶梯收回目光,有些可怜地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你抱我下去吧。” 李忘忧看向伸向自己的白净双手,一时间竟有些享受这种唯命是从的感觉,一一照做,将人揽进怀里飞身离开高台,稳稳落在下方的大殿中央。 慕朝雪如愿接近了那团幽蓝色的火,如同方才在高台之上那般,围着火焰四周不紧不慢地踱步转圈。脚步踩上去,火焰下方的阵纹明明灭灭,这团火竟是冰冷的。 李忘忧对这团亲自炼制的灵火十分满意,幽蓝色火焰几乎占据大半视野,而这只是地面暴露出来的,阵纹下方更多的火焰正在地底的深渊熊熊燃烧。而除此以外,遍布四周的阵纹更是对魔族有专门的压制作用,一旦接触到,就会被卷入,再难脱身。。 这是为戎川准备的葬身之处,自然要“尽善尽美”。 他在欣赏出自己手的杰作时,慕朝雪已经无限接近了深渊的边缘,然后很有分寸地停下来。 他自以为看穿了慕朝雪这些小动作的用意,可这阵法重重保护下的灵火又怎会轻易被一个小病秧子熄灭,他带有恐吓意味地提醒:“不想被烧坏那张漂亮脸蛋的话,就离它远一点。” 慕朝雪转过身来,背对着藏在阵纹下的深渊入口,眨着眼睛颇有些天真地看着他:“是吗?” 李忘忧在他的注视下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心想他今日果真是古怪了点,礼物果真也只是个幌子,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说的礼物呢?” 慕朝雪在衣袖中摸索一番,好似下一秒就要从里面拿出为他准备的礼物。 李忘忧紧盯着他的袖口,却未留意他离火焰又近了一些。 当莫名涌现的极度恐惧感将李忘忧包围,让他短暂地窒息,慕朝雪终于抬起头,朝他张开了手。 雪一样洁白的衣袖在幽蓝色火舌撩拨下翻飞起舞,那张脸也在火光映照下漂亮得生出非人感。 李忘忧从他的藏在衣袖中的两只手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见那柔软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刹那之间,那具苍白柔弱的身体往后倒去,直坠深渊,被火光吞没。 李忘忧冲上前去,伸手去抓,掌心只多了一把灰烬,目眦尽裂。 而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慕朝雪跳进去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啊。” 这就是他为他准备的礼物。 轻快的语调反复在李忘忧耳边响起。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离他几步之遥。 在这之前,李忘忧却自以为掌控了所有。 一阵急火攻心,他的嘴角溢出血来。那团辨认不出身份的灰烬在他灼伤的伤心传递着冰冷的温度,磨砺着被灼伤的伤口,传来刺痛。 不明所以的弟子察觉到此间异动,匆忙赶来,见到平常高不可攀强横傲慢的师祖身形摇晃摇摇欲坠,大惊失色:“师、师祖……” 李忘忧竟是没发现有旁人闯进,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喑哑的声音:“滚。” 那人顿时被尽数释放的威压震得面色惨白,诚惶诚恐地逃离。 李忘忧捧着那一抹灰烬,拼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试图回到高处座椅。 他踉跄着,摇晃着身体,最终还是跌倒在玉石台阶上。 走出的那几步路艰难得仿佛耗尽所有力气,他失去所有支撑,仰倒在那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上,满头银发铺散开来,好像落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寒意在大殿蔓延。 门外又传来弟子小心翼翼的禀报:“师祖,七竹门门主求见,与您商讨围杀魔头替天行道之事。” 李忘忧嗤笑起来,表情嘲讽到极致:“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从前让他不屑一顾,如今刚好用来嘲讽他的卑鄙自私和道貌岸然。 这些拥簇追随他的人知道吗,他不过是挥舞着一面所谓替天行道的大旗,打着剿灭恶徒的幌子,满足自己肮脏可耻的占有欲罢了。 他若要除魔卫道,又何须对上魔族,恶魔就存在于他心中,让他最终毫无防备地害死了最重要的人。 是的,最重要的人,他本以为没那么重要的,只是生了一张占尽便宜的脸,叫人看了心生欢喜而已,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小病秧子,可以任人搓扁捏圆。 所以他欺骗他,恐吓他,自负地以为自己总有办法完全拥有和掌控他…… 早知如此,他又怎敢有一点不怜惜他,怎敢暴露出半分丑陋嘴脸。 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一个怕痛怕死的胆小鬼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竟让他绝望至此。
第74章 青耀山这两天有些人心惶惶。 他们那位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的师祖,当日忽然改变心意回到山门振臂高呼号召仙门攻打魔族,如今又忽然之间好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再理会任何人的求见。 而青耀山之外,由于一些流言的屡禁不止,不少人倒向了承澜宗,停止了对魔域的攻伐。 剩下的人与其说听从青耀山吩咐,不如说是以青耀山师祖马首是瞻。 现在师祖忽然失去管理这件事的兴趣,这些人竟隐隐有了以七竹门为首的趋势。 七竹门得了一个厉害法宝,正激情澎湃地筹谋一场针对魔尊的围杀,进展颇为顺利,刚在附近一座主城刻意暴露破绽,就有魔族前赴后继企图趁虚而入。 魔尊戎川也难以放弃这样一个打入仙门内部的好机会。好像攻下了一座仙门庇护下的主城,下一步就能杀进青耀山,对他们运筹帷幄的师祖造成威胁似的。 青耀山上下皆是以嘲讽的表情提起这件事,魔族实在太过天真愚蠢,难怪当年在师祖手中险些全族覆灭。 为了让魔族彻底从世上消失,青耀山以及所有唯青耀山马首是瞻的门派都积极响应,往七竹门设下围杀陷阱的主城派去最得力的修士,只待借此良机将魔族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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