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又悠悠响起。 “不过世上有一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也不能所有好运都落在一人手里对吧?说不定,就有人抓住这次机遇,自此一飞冲天。” 陆久安一面警醒众人,嘴里一面又不断为众人描绘无比诱惑的未来。谢岁钱两只耳朵都是那个小大人的声音,被他念得左右为难,狠狠一咬牙,在纸上写下一个价格,签上自己的姓名,折起来交给一旁的小厮。 一炷香的时间一到,不管对方有没有下定决心,小厮从左往右挨个收集上来,再统计交给陆起做整理排序。 陆起做着做着,突然眼睛放光,咻得射向陆久安。 陆久安心里吐槽:陆起宝贝儿,就算金额再大,你也收敛一下表情啊,搞得大人我跟宰了肥羊似的。 陆起整理好之后,抽出上面四张,按价格从低到高递给陆久安。 陆久安拿到手里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对台下的人说道:“本官手里拿的是报价前四的名额。为防止出现舞弊,如果各位有异议的,随时提出来,现场自会安排复查。另外,如果有临时反悔的,请现在告知,那我们会将你的竞价作废,有人反悔吗?” 台下鸦雀无声,陆久安翻出中间两张:“既然无人反悔,我们首先宣布此次的第二三名吧。”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手中的折纸。 “丁贺楼,500两,谢岁钱,520两,恭喜两家老爷了,成功拿下各自的商铺。” 500多两,众人哗然,这么大的手笔,也就应平县扎根繁殖了几代人的丁谢易三家能拿出来。 谢岁钱吐出一口气,随即想到姓丁的和自己排在第二、第三,莫非那姓易的博得头筹。 “第四名,刘大志,499两,真是让人惊喜,恭喜刘家老爷。” 这是何人,谢岁钱在脑海里翻着应平的大宅图谱,还未想出头绪,安静的现场突然炸出一道大吼:“不是我,那不是我的。” “咔嚓”,伴随着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还有茶杯掉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守在院墙左右的衙役闻声而动,手里持着一根木棍向着刘大志逼近,他还没有任何动作,刘大志却吓得倒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欺压百姓吗?” 另一边有人讥讽道:“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刘老爷打肿了脸竞价499两,是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刘大志立刻气急败坏朝着声音来源处冲过去,被衙役一只手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是你吧姓孙的龟儿子,少躲在那边埋汰老子,499两银子,你拿出来啊。” “呸,姓刘的龟孙子,我有自知之明,我可没竞价,你管我拿不拿得出。” 这两人口中吐出来的尽是粗鄙之语,吵得不可开交,大会现场立刻成了泼妇骂街的菜市场,其他人看不见,但不影响他们一个个站起来拉长脖子往那边瞧,要不是屏风挡着,怕已经搬个板凳围成一圈静坐吃瓜了。 “会场禁止闹事!” 江预摸着腰间的武器走到高台前面,声如洪钟,大队长的威严顷刻间爆发出来。两个怒骂不休的人纷纷止住话头。 陆久安看向刘大志:“刘老爷,本官可是在开标之前提醒过诸位的,反悔请趁早,现在标都开了,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刘大志当即举起手大叫冤枉:“县令大人,可不是刘某反悔,我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啊。” 孙家老爷在人群中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陆久安额头青筋直跳,只想把那煽风点火的玩意儿和这看着就傻不愣登的大爷绑一块儿暴揍一顿。 “刘老爷,你刚才为何说这不是你写的。” “我写的明明是300两,怎么到了陆长随那里,就变成了499两。”刘大志意有所指。 陆起委委屈屈地反驳:“我什么都没做,诸位可是看着的,我不曾动过毛笔。” 陆久安想了想,把刘大志叫到高台上。 谢岁钱这才看到其人庐山真面目,长得肥头肥脑,一张脸上看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 刘大志上去之后,陆久安将折纸贴在他面前:“刘老爷,看仔细了,这不是你写的吗?” 刘大志摇头,嘴里反反复复地重复,声音说不出的尖利:“我写的就是300两,当官的就能诬陷我不成,我说了我拿不出499两。” “刘老爷,是非曲直终会见分晓。”陆久安稳住刘大志,转身吩咐陆起:“看一下你那堆折纸里面,有没有刘老爷说的那300两。 一大堆折纸里面,写300两的不计其数,甚至有的只单单签了个名字,竞价也没填的。陆起带着满腹委屈和怒火,只觉得这刘大志胡搅蛮缠好不要脸,呼啦呼啦把折纸翻得桌上乱飞。 不料红着眼睛翻了一会儿,倒真翻出一张签着刘大志的折纸,上面写着300两。 “咦?” “拿过来。” 陆起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紧绷着嘴角把折纸塞到陆久安手里。 刘大志指着陆久安手里的折纸咋咋呼呼叫嚷开来:“对,这是我写的,我就说嘛,我写的就是300两。” 刘大志肥硕无比的身体突然在原地扭转过去,指着台下的一处大骂:“一定是孙大勇那龟儿子坑劳资。” 台下的人不甘示弱:“龟孙子你少血口喷人。” 眼看着两人斗鸡一般又要吵起来,陆久安道:“去把签到簿拿过来。” “对,签到簿上有每个人的字迹,拿到一起对一对就知道了。”刘大志顿时喜滋滋地笑起来,他这一笑,满脸褶子肉挤作一堆,本就不甚清晰的眼睛这下再也看不到了。 小厮一手拿着假冒的折纸,一手拿着签到簿仔细查看,很快找到字迹相同的那一页。 陆久安脸沉如水:“孙老爷,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孙大勇一脸灰败,他早忘了自己写过签字簿一事。 刘大志生性愚蠢,不善言辞,早在年轻时孙大勇就与他不对付。借着这次机会,他想在县令和大商面前好好羞辱他一番。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刘大志对着县令大吼大叫做着无力的争论,心里涌起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 直到县令提到签字簿。 陆久安微微一笑:“看来孙老爷不太满意本官举办的大会,既如此,那就拉入黑名单,将孙老爷请出去吧。” 孙大勇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根本不等衙役来催人,自己灰溜溜地滚出去了。 韩致自始至终稳坐在人群中,安静地捏着杯子欣赏着这出闹剧,直到此刻,才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县令大人,你说的黑名单,是作什么用的。” 陆久安眼神一厉:“此人恶意构陷搬弄是非,为众人所不齿,本官不欢迎这样的人,拉入黑名单,以后永远不得进入会场。” “嘶。”这一招杀鸡儆猴,无异于将孙大勇判处了死刑,台下的众人心有余悸,庆幸今日没有故生事端。 陆久安轻轻一笑,瞬间春风化雨一般,他将刘大志请下台,接着道:“既然刘老爷本人的竞价是300两,刚才的499就作为废标处理,那第四名顺延,吴季400两。” 他看着吴季,抬手恭贺:“吴老爷今日果然旗开得胜。” 吴季回礼:“承县令大人吉言。” “接下来就是万众期待的大买主。”陆久安脸色挂起一抹灿烂的微笑,他把手里最后一张折纸展开,那笑容还没荡开到脸上,忽地止住。 他再也控制不住表情,双眼一瞪,咻得射向人群中的韩大将军。 韩致表情十年如一日,在陆久安看向他的时候,他拿起手中的水杯,对着台上风姿卓越的人遥遥一举。 陆久安内心无比震惊:我滴个乖乖,韩大将军做个托,怎么直接把自己做成了金主爸爸。 这恐怕是世上最敬业的托了吧。 众人一脸不明就里,还在等着陆久安公布结果,陆久安收回目光抖了抖手:“韩致,600两,恭喜韩.....韩老爷。” 韩致无异于人群中一匹黑马。 他一个无名小卒,以底价翻倍的金额,拿下了最大一座商铺,震惊了所有人的眼球。 谢岁钱嚯地站起来,直直向易家方向看去,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尽是关于最终得主的议论声。 接下来,小厮捧着准备好的字据来到中标人面前,让几个得主在众人鉴定之下签字画押,盖上官印。 谢岁钱捧着新鲜出炉的房契,心中五味杂全,这轻飘飘的一张纸,价值520两,没有实物,不知未来,当真是放手一搏。 “诸位辛苦了,中场休息一会儿吧。” 衙役上场撤去屏风,众人纷纷往韩致看去,却只见那位置上空无一人,只余一个喝空了的茶杯。 陆久安心情激动,迫切想找韩致一问究竟,但是第一场刚结束,韩致就不见了身影,他在前衙遍寻不到,抓住走过的杨耕青问道:“你家将军呢?” “将军往后院去了。” 清澈的池塘里,游鱼成群结队,悠闲地摆动大尾巴,跃出水面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只叽叽喳喳的翠鸟从空中掠过,最后停落在窗棱上,睁着绿豆一样的眼睛好奇地往屋内瞧。 县宅的小厮大部分被抽调到了前衙伺候来府的客人,因此此刻后院并没有人走动,房檐之下矗立着一人一狗。 五谷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长成了一条半大的狗子,杂乱的白毛褪去,被阿多照顾得油光水亮。 韩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只训练有素的狗子。 它的身上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影子,没有了初见时的乖巧可爱,面对陌生人时,它时刻保持着警戒,耳朵高高立起来,眼睛紧紧盯着视野范围内走动的生物。 它已经忘记了当初将它从水中捞出来的救命恩人。 “五谷。”稚嫩的童声响起。 一动不动的狗子听到主人的叫唤,立刻抖了抖耳朵,往来人身边跑去,它跑到小孩儿的腿边,规规矩矩的蹲下,眼睛却不离韩致。 韩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 小孩儿拍了拍狗子的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大人说你不能来这儿,你还没有成为一条合格的警犬。” “走吧五谷,把东西带上。” 小孩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篮子,小篮子里装着麻饼,他看了一眼韩致,头也不回地走了。 狗子却乖乖跑到篮子旁边,它嗅了嗅篮子里的东西,嘴里淌下两滴涎水,难耐地围着篮子转了几圈,最终嗷嗷叫了两声,一口叼着篮子追着小孩子的身影而去。 “韩大哥。”陆久安回了县宅后院,远远看见韩致站在房檐下。 他一路跑过去,然后停在韩致面前,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顾盼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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