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艾伯特正好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他是个风流漂亮的浪子,不管在什么场合都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散漫,说起话来完全不像个家教良好的贵族,或许正是他的带着些粗俗浪荡的特质才将许多女士迷的死去活来。 “人鱼?”他感兴趣地凑了过来:“我确实养了两条,它们确实很美,唱歌的声音也好听,但是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太过温顺无趣了……” 亚瑟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别有深意的表情:“不过嘛,偶尔玩玩换个口味也不错。” 克里斯汀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突然转向,脸颊骤然滚烫,她娇嗔恼怒道:“哥!” 她的视线隐晦地瞥向坐在不远处的罗维特,但是对方却仍旧神情冷淡,似乎没有任何帮她说话的意向,克里斯汀难为情地跺了跺脚,恼羞成怒地转身跑走了。 一旁一个年龄较大的贵族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 “人鱼说到底是观赏品,把玩观赏就足够了,还是不要太为接近了好。” 亚瑟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各有所爱嘛。而且,人鱼倒也不完全是无趣的……你们知道它们有发情期吗?那可真是……” 他笑容加深,发出一个含意隐晦的感叹词:“——哇哦。” 一个面貌有些萎靡阴沉的年轻子爵似乎对这个话题同样很有兴趣,他端着一杯香槟加入了讨论:“不过人鱼还是必须得经过特殊的调教才行,不然也同样很容易伤人的,只有经过合适的驯养师对它们进行训练之后,它们才能成为完美的宠物。” 他扭头看向从一开始就未发一言的皇帝,殷切地说道: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家里还养着几条被完全调教好的,非常温顺的人鱼,长相身材绝对上品,您从哪里都不会找到比它们还温柔娇媚的小家伙了——或者,我可以将我家的驯养师送给您,我保证,他的手艺绝对上佳。” 很显然,皇帝陛下在两天内为自己的新人鱼造了个豪华鱼池的事情动静着实不小,他培养出来的新爱好已经开始在上流社会中传播,所以各式各样的人开始以此为契机,向他献殷勤。 亚瑟同样不甘落后:“我这里有能够诱使人鱼发情期的药物,您若需要说一声就好。” 子爵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之前喝下的酒意逐渐上头,令他苍白的面孔也开始微微发红,于是便开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陛下,我听传言说,您新饲养的这条人鱼是之前咬死威斯利大公的那条?” 他的双眼微眯,眼神有些迷离,扯开一个别有用意的笑容: “威斯利大公在我们中间也算是玩咖了,没想到居然能栽到这条人鱼手里……如果有机会,我倒是也挺想见见它一面的……” “哒。” 酒杯底部敲击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男人的手指白皙修长,漫不经心地从那只酒杯上抽离。 但那一声并不大声的撞击声却如同震耳的钟鸣,瞬间将子爵从刚才燥热的酒意中惊醒,先前的那点红晕顿时从他的脸上褪去,只剩下纸一般的惨白。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辩白:“抱,抱歉,陛下……我……” 罗维特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脸上的神情懒散到近乎淡漠,似乎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变化。 但就在下一秒,数个全副武装,枪支上膛的卫兵走了进来,他们训练有素,手腕强硬地堵住了那个子爵还在颤颤巍巍求饶的嘴,然后将他整个拖了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全场死寂。 罗维特再一次端起酒杯,唇畔带着隐约的笑意,毫不在意地对参加宴会的其他人说道: “继续。”
第52章 人鱼 戈修睁开双眼。 眼前的水波荡漾着,池子外面的景色因水面而模糊变形,不远处传来机器换水的咕噜声,它无时无刻地运行着,保证着池水的流通和水质的透彻。 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梦,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像是一串被扯断的项链,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散落在地上的珠子拼成原先的顺序和模样。 虽然无法想起梦中的任何一个片段,但是噩梦残留的感觉却仍旧停留在他的胸腔和四肢当中,犹如一场缓慢酝酿的灾难后遗症。 缓慢流动的水波拂过戈修的皮肤,在他的鱼尾上滑过,水草随着水流摇晃着,几条银鱼在其中游动嬉戏着。 他抬手摸了摸了自己耳后的腮。 边缘柔软,犹如纤薄的海绵,但却一丝一丝的,仿佛片缕分明的纤维,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合,被呼吸过滤后的水流从中流出——这种感觉实在新奇,虽然已经成为人鱼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戈修仍旧没有太习惯用两套呼吸器官进行呼吸。 他吐出一串泡泡。 雪白的泡沫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向着头顶的水面涌去,几条愚蠢的银鱼被泡沫冲散,惊慌地寻找着掩护躲藏的位置。 戈修有些幼稚地勾了勾唇角,先前做梦的糟糕感觉终于被冲淡了些许。 “咕噜”。 他的肚子突兀地叫了一声。 戈修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饥饿的感觉涌了上来,空荡荡的肠胃痉挛着绞紧。 或许是因为这次换了一个种族的缘故,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总是非常容易感到饥饿,并且食量也格外惊人。 由于戈修本身对食物并没有多少欲望,出于习惯又常常按照自己先前的食物摄取量进食,这就导致他总是饥肠辘辘。 或许自己之后应该有意识地多吃点。 戈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摆动尾巴,向着水面上方游动去。 整个玻璃房已经被清晨的阳光照亮,明净透彻的光线犹如积水般将眼前的空间填满,给他的食物早已被放置在了一旁的平台上,新鲜的水果上还凝结着尚未干涸的露水。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身材纤细的人鱼从水下浮起,缓缓游到水池边,两条柔白的手臂横在冰冷的地面上。 ——“哒”。 在飞溅的水花声中,一声细微的碰撞声显得几乎有些突兀,一块圆润的晶片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戈修的视线追随着那枚圆片,在它停止滚动时,伸手把那枚晶片捡了起来。 他将圆片放在自己的掌心中,细细地端详着。 晶片呈现柔美的淡粉色,边缘圆润,呈椭圆形,尾端还带着丝丝缕缕被冲淡的血迹,看起来好像是……一枚指甲。 似乎有些眼熟……? 戈修愣了愣,然后将自己的手掌翻转过来,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上的指甲已经脱落,只剩下原先被坚硬的保护层覆盖着的柔软皮肤,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空气当中。 这……? 戈修皱起眉头,伸手碰了碰自己指甲脱落的地方,他发现,在靠近皮肉的末端,有新的指甲已经冒出了头,同样是鲜嫩的淡粉色,但是摸起来却更加的坚硬,指甲尖端似乎也更加锋利。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拽了拽自己的其他几根手指上的指甲,发现它们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松脱,甚至有两片指甲直接从他的手上掉落了下来,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坚硬甲壳。 戈修疑惑地注视着那三片大小不一的指甲,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更换指甲的原因。 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嘴里似乎……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戈修用舌尖舔了舔牙齿,熟悉的酸痛感传来,这种感觉仿佛晴空霹雳,令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不,不对啊!这次他根本没吃几颗糖啊!而且他自从第一个世界之后就非常注意牙齿卫生!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蛀牙了呀!而且,就连昨天晚上在睡觉前,他都谨慎地嚼了好几根海草清洁牙齿……这,这根本不应该啊! 戈修十分委屈,整条鱼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 那颗牙在被舔过之后,颤颤巍巍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掉了下来—— 但是,并不太痛。 戈修愣了两秒,将那颗牙吐了出来,牙齿底端还带着几缕血丝,看上去有几分可怕。 他又一次试着舔了舔那颗牙曾经所在的位置——柔软的牙龈上冒出一个小小的尖端,在舌苔舔过的时候带来细微的痛楚。 这是……换牙? 戈修捏了捏自己的下颚,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但是似乎意外的有道理。 但是这种事情往往不都是在成年的过程中的时候才会出现吗?根据他之前听到的驯养员和大公的对话,他应该已经完全成年了啊,还是说其他人鱼都是这样? 说到底还是他对自己这个种族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戈修尽量挑拣柔软易嚼的食物,用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他这次有意识地将自己的食量向上调了一些,以保证自己在这段时间能够摄取足够的营养。 他在水面上打了个滚,离开岸边,尾鳍拍动,向着水池中央游去。 长长的鱼尾是耀眼艳丽的蓝紫色,在水中翻滚时犹如一条色彩凝深的波浪。 阳光透过玻璃房的上方照射进来,将池水照耀的暖洋洋的,戈修漂浮在水面上,微微眯起双眼,犹如被太阳晒的懒散昏沉的猫咪。 他翻了个身,环视了一圈整个玻璃房。 视线所及范围内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几乎让他怀疑这个玻璃房是不是建在荒郊野外。 不过根据自己这位新饲主表现出来的性格,戈修非常确信玻璃房外是被重重包围看守着的。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尾巴。 如果不是他这次的种族令他只能在水中游动,按照这个世界现在展现出来的科技水平,能不能困住他还需要另说。 ——不过,即使有腿,戈修这次也并不打算逃跑。 比起上个世界来说,这个世界的条件和环境足以算得上优越,那群以折磨自己为乐的陪审团以及藏在他们背后的幕后之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优待于他。 从自己的失忆,被捕,再到审判,乃至于这个通缉犯的身份,整个过程都遍布疑团。 以及那个“P”……“潘多拉计划”又代表着什么? 戈修现在已经确定,他们绝对另有所图——而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对他这个法外之徒施加惩罚。 所以,他现在对这个皇帝陛下很感兴趣。 戈修用尾鳍拍了拍水,一个猛子扎入池水中,在数秒之后从水池的另一端冒出头。 他将自己碍事的长发捋到耳后,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隐蔽的摄像头,仿佛知道对面正有人在注视着他一样,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要求道:“这里太无聊了,我要书,随便什么电子产品,还有更多的糖。” 罗维特注视着屏幕内的人鱼,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眼底满是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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