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什么,突然定定地凝视着眼前高大的神祗,幽暗深沉的眸底亮的惊人: “我其实不是钥匙……我本身,就是门。”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想要打开大陆反面之门,钥匙必不可少,毁掉钥匙,那大陆正面和反面就再也无法联接——但是,反之则不然。 那些深深地烙印自己身体深处的纹路图腾,在每当满月时会挣脱自己的身体出现在空气中,因为它们本身就是“门”!只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深处,那么,只要杀掉宿主……“门”就能挣脱封印!大陆反面和正面就能够再次成为一体! 所以“死生不论”。 因为光明神的目的,其实原本就是杀死他啊! 戈修直起脊背,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神明:“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杀掉我就能打开门——但是那群魔族,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要我性命的企图。即使是这些派来的亡灵法师都会在攻击的时候避开致命部位,为什么?” 诺言之神反问道:“你觉得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知道。” 戈修的回答十分迅速,仿佛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双眸漆黑,眸底亮着两点逼人的火光:“是你们把‘门’制造出来的。也是你们把‘我’送到大陆背面的。你们只是让魔族们误认为自己找到了开门的方法,所以他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打开门的真正方法——所以他们不敢杀掉我。” 诺言之神唇角的笑意此刻已然完全褪去。 那张俊美的面孔冷了下来,金眸沉沉地倒映着人类的面孔。 他缓缓地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推理到这个地步。” 戈修回望着他,面容沉静平和,仿佛没有丝毫生命被威胁的慌张感,他勾起唇角:“然后?” 这次,诺言之神反而笑了:“已经没有然后了。” 他缓缓地向戈修走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唇角翘起,似乎又一次重新掌握了局面似的:“即使你知道了再多有怎么样,你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之所以还在呼吸,还在心跳,是因为我赏赐了你这几分钟的时间,明白吗?” 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深深的阴影,将戈修瘦削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其中。 那双金色的眼眸背着光线,无情无感,犹如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杀意和威胁感仿佛绕在脖子上的丝线,缓缓地收紧—— 戈修没有反抗。 他没有移动一根手指,更没有唤出魔偶负隅顽抗——他只是顺从地抬起头,静静仰视着眼前这个即将夺他性命的男人,仿佛早已丧失了斗志,平静地接受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下一秒,少年单薄的胸口骤然开出一朵刺目鲜艳的血花,男人的十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胸膛,鲜红炽热的血液瞬间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仿佛堵不住的泉眼似的汩汩滴落,在地面上溅起,转瞬间就凝聚成一片血泊。 诺言之神的脸上闪过残忍的欣悦。 他将自己的手掌继续缓缓地向着深处推去,尖锐锋利的指尖撕裂皮肉和血管。 他凝视着戈修骤然苍白的面孔,仿佛在享受着对方濒死前的一刻。 突然,诺言之神的神色一变。 他加倍用力地向前捅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掌却无法前进分毫,仿佛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眼前这个少年的身躯内部,纵使是神的力量都无法突破。 怎……怎么可能? 戈修静静地审视着对方的表情,惨白如纸的唇瓣被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顺着尖削脆弱的下巴滴滴答答地向下落去,将对方的袖口打湿。 他的声音很低,因失血而显得虚弱,但是平稳的声线却没有分毫颤抖: “你知道我从魔族的手中逃离了,那你知道我又是怎么在大陆反面的深渊中活下来的吗?” 诺言之神的手掌在少年被凶残破开的胸膛中摸索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在他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先前的胜券在握此刻已经完全从他的面孔上消失—— 这,这是什么? 难道……? 少年被鲜血染红的唇瓣凑近,低低的气音被送入他的耳膜:“你知道我经历过多少次被啃食的只剩半截,奄奄一息吗?” 下一秒,诺言之神的面容因为惊恐而扭曲。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挨近心脏的区域——在那鲜活的,蓬勃跳动的肌肉外,一块颀长的肋骨将它紧紧地保护在其中,那块骨头中蕴含着的可怖能量令诺言之神感到极度的恐惧和惊悚。 他这辈子,只感受过一次这样几乎深入灵魂的可怖感受。 那是三万年前,造那场蔓延整个大陆的神明之战中,黑暗之神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之时。 那种纯然的被压制感,和从灵魂深处扩散出来的本能恐惧,令他即使经过了三万年都无法忘怀。 这是……! 这是神骨!!!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诺言之神几乎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地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少年脸上。 戈修勾起被鲜血染成刺眼鲜红的唇瓣,神情愉快:“看来,这件事你们并不清楚,那就只能是大陆反面的魔族并没有同你们想象中那样行动……而能让你露出那么惊恐的有趣表情,恐怕要比我先前想象的级别要更高呢——那就只有那两位先天神明了呢。” 他继续说道:“我之前在一本书上读到过,神明的骨骸间有相互吸引的能力,再加上那群亡灵法师总能莫名其妙地找到我的位置,我也总能在冥冥中知道他们的位置……那,这么说来,我身体里的,恐怕是黑暗神的一块骨头了。” 诺言之神的面孔已然扭曲。 他无法想象,居然有这种人类,在自己的胸口被对手捅开一个大洞的前提下,竟然还能进行纯粹理性的逻辑思考和判断…… 简直可怕! 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形,他恐怕是无法杀掉戈修了,那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离开,先将情况禀明—— 诺言之神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掌向外抽出。 但是,眼前羸弱的少年却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冰冷的手指仿佛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是从幽冥而来的魂魄,那种诡异的感觉令诺言之神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戈修紧紧握着男人的手腕,甚至将对方的手掌想着自己的胸膛内又送入了几分。 他的唇角缓缓地翘起,殷红的唇瓣上散发着血液的馨香,尖锐的雪白虎牙抵着下唇,有种近乎狡黠的恶意: “让我猜猜,离开神域执行任务的应该不只有你一个吧?你们一个负责拖住以莱诺,一个负责杀掉我。” 诺言之神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双漆黑的幽深的双眸仿佛无底的黑洞,仿佛能够将人的魂灵都能吸进去,在那双眼眸的深处,兴奋而愉悦的火苗在撕扯叫嚣,犹如兽类般极具侵略性。 少年稍稍倾身,低沉而嘶哑的声音犹如耳语: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 背后响起了沉沉的脚步声,仿佛刀刃般割在诺言之神的心脏上,他的后背僵硬如铁,滚烫的汗珠渗出,几乎将身上的衣服全然浸透——他甚至不敢扭头。 戈修唇角的笑容弧度加深,犹如恶魔的计策终于得逞: “……因为我在洞口布置的魔偶告诉我,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诺言之神面容惊恐而可怖,先前的镇定和轻蔑早已从他的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骇人的恐惧和畏缩。 ——所以,从刚才开始,他都……在拖延时间。
第43章 诸神黄昏 高高的穹顶之下,身材单薄的少年仿佛要消融进背后的黑暗当中,前胸被洞穿,殷红的血流从那乌溜溜的口子内涌出,犹如绸带般流淌而下,在地面上汇集成溪流湖泊。 以莱诺的瞳孔骤然紧缩。 猩红的眼眸深处翻滚着狂暴的怒意,仿佛被触碰逆鳞的凶兽,纯然可怖的疯狂怒意掀起滔天的巨浪,尖锐的獠牙上闪烁着森冷残忍的光,叫嚣着惊人的嗜血冲动—— 居然,胆敢……! 不可原谅。 犹如冷血动物般的竖曈缩成漆黑的细线,理性被暴虐在瞬间吞噬,只剩下了近乎偏执的残酷和愤怒。 从远古而来的可怕猛兽踏破黑暗而来,在上场战斗中残留下来的伤口已然微不足道,所有的感情都被杀戮欲全面压倒,巨狼庞大的身形散发着令人浑身虚软的可怕威压,被激怒的顶级掠食者向着前方扑去—— 不可原谅。 对方在匆忙间施放的防护咒术在芬里尔的利爪下脆弱如纸张,所有的攻击术法都在厚实的皮毛上划开,被撕裂的伤口汩汩地向下淌着滚烫的鲜血,但是巨狼却仿佛毫无知觉,仍旧在疯狂地撕咬与咆哮。 不可原谅。 它的眼珠被血色遮蔽,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纯然的血红,敌人的血肉从獠牙间滑落,对方尖锐刺耳的嚎叫和讨饶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半点都无法印入脑海,反而将它的凶性完全激起,仿佛只明白杀戮和掠夺的机器,以最高的效率,最残忍的手段,对待着眼前的敌人。 撕碎。啃咬。吞噬。 抹除到任何敢伤害到那人的存在。 只有一个念头在它的脑海深处生根发芽,根深蒂固——没有人能从自己的身边夺走他。 弑神也好,灭世也罢,都无所谓。 这时,它突然感觉到……自己尾巴上的毛,被轻轻地拉扯一下。 巨狼猛地扭回头,獠牙上向下滴落着鲜血,已经杀红了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理性的存在。 但是,在接触到那个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的少年时,奇迹发生了——芬里尔再次成为了以莱诺,他从兽变为了人,真实的痛苦和惊慌在那双曾被杀戮占据的眸底出现。 戈修的面孔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过分苍白,虽然胸口处的伤口已经经过了咒术的处理,但是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他晃了晃,差点因为动作过大而栽倒在地。 ——事实上,芬里尔狼形和人形的转换并不简单,尤其在失去理智的堕落状态下。 但是,以莱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需要手臂,才能将对方毫发无伤地接住。 下一秒,那匹大开杀戒的巨狼不见了。 一个身穿漆黑长袍,浑身伤痕累累的男人出现在了一片狼藉的血泊中,伸手接住了那个摇摇晃晃即将倒下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他拥进怀里。 戈修惨白失血的脸颊贴在以莱诺的胸膛上,唇畔和下巴上仍旧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声音却惊人的镇定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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